那漢子嘴角上揚,頗不屑道,「大庭廣眾,當街殺人?你有這膽子?嚇唬我?老子是嚇大的。閱讀М」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道,「來,若你有膽,在這裡拉一刀試試,最好兩條一起割,老子還能死得痛快一些!」
范火舞冷哼一聲,手腕陡翻,彎刀便割了下去。
當!
范小刀連出手,一掌拍開她手腕,饒是如此,那漢子頸間劃出一條血痕。
漢子沒有想到,這小娘皮竟會真敢動手,若不是范小刀那一掌,自己小命怕已玩完,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雙腳發軟,站立不穩,癱倒在地上。
范火舞道,「起來。」
「好的!」
這一嚇唬,他倒是聽話起來。
范小刀道,「回去告訴派你盯梢之人,沒事別老盯著我,下次再抓到,可沒這麼客氣了。」
遠處有人喊道:「誤會!」
一名白衣男子從街對面跑了過來,來到三人面前,道:「范兄,一場誤會!」
來人正是日前在金陵城北遇到的大江幫少幫主段江流,今他似乎對白衣情有獨鍾,風流倜儻,風度翩翩,模樣確實不錯,若不是聽老羅說起過他的黑歷史,也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是你?」
段江流對范火舞道,「范姑娘好!」
范火舞微微點頭。
段江流這才道,「那日金陵城外一別,甚是想念,沒有來得及問清楚你們落腳之處,頗感遺憾,昨日聽管事說在金陵城內遇到了范小姐,便派人尋你,沒想到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
范火舞道,「尋我作甚?」
段江流道,「在下對范小姐,一見如故,心生仰慕之情,回來之後,幾日之間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只想若是有緣,能再見姑娘一面,可是茫茫人海,又如何找到,沒想到天公賜美,你我竟真在此相遇,如此一來,段某人死而無憾了。」
范火舞格格笑道,「好了,人也見了,你可以去死了。不過,想怎麼死?」
段江流道,「范姑娘說笑了。」
范火舞眉毛一豎,「我像是說笑的人嗎?」
「這個……」
段江流沒有想到,這小娘子竟如此棘手,憑藉他的小模樣,又加上多財多金,天底下沒有多少女子,能夠抵抗住他的魅力,可范火舞對他,竟如此冷漠?
這更激起了他的占有欲,他段江流想得到的女人,還沒一個能逃得出他的手心,口中卻道,「范姑娘,你給我整不會了!」
范小刀道,「好了,人也見了,咱們就此別過。」
段江流道,「別介,那日匆匆一別,在下沒有盡地主之誼,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賞我個面子,讓在下作東,請一下二位!」
小叮噹道,「怎麼,我就算了?」
段江流一個馬屁奉上,「你是英雄小少俠,當為座上賓!」
范小刀道,「好意心領了,今日我們還有些私事要辦,不勞煩段公子了。」
段江流依舊不依不饒,像狗皮膏藥一般,道:「不知范公子要辦何事,在下在金陵城中,還算有些朋友,也都給我點面子,願意效勞。」
小叮噹道,「我去找學堂。」
段江流哈哈一笑,「這你可算問對人了。這金陵城中,大小學堂私塾,上百個,真正能叫得上名字的,不過兩三個,巧了,我都認識。」
小叮噹道,「我們去當陽學堂。」
段江流聞言一愣,「哦,當陽學堂啊。」
「怎麼?」
段江流道,「那私塾先生脾氣有些古怪,收學生只憑心情。」
小叮噹道,「我還當你什麼都能辦呢!」
段江流道,「我可以試試!」
范小刀擺了擺手,「不必了。若沒其他事,我們先告辭了。」
段江流道,「范兄,好歹相識一場,真如此絕情?不知在下如何得罪你了?」
范小刀冷冷道,「你真要問?」
「願聞其詳。」
「聽說段公子兩年前在金陵城內犯下點事,若不出意外,現在應當在六扇門大牢中坐監才是。」
段江流聞言,臉色一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他哈哈一笑,道:「那可真誤會我了。兩年前,犯事之人,不是在下,而是我大哥范江河,他在城內欺行霸市,無惡不作,攪得金陵百姓苦不堪言,犯下禍事之後,我們段家也無包庇之心,我爹更是大義滅親,親自將他押送到了大牢,為此還得到官府的褒獎呢!」
范小刀聞言,道:「大義滅親?如此優良的傳統,你們可要好好保持啊。」
段江流見挽留無果,問小叮噹,「不知小英雄,在何處落腳?」
小叮噹道:「在六扇門。」
段江流一聽,六扇門?最近六扇門新來了個副總捕頭,聽說姓范,莫非正是眼前此人?難怪知道我之前犯事,這小娘子也住在六扇門的話,以後行事,就不方便了。
口中卻道,「既然如此,改日,在下備好薄禮,親自登門拜訪!」
小叮噹道,「薄禮多不好,要來也得厚禮。」
「哈哈!」
段江流沖三人拱拱手,告辭而去。
小叮噹望著他的背影,道,「這傢伙,對大姐圖謀不軌啊。」
范小刀道,「這你都看出來?」
「瞎子也看出來了。我大姐乃天下最美的女子,我若是年長几歲,肯定要娶大姐過門了。不過,剛才唇槍舌劍,我聽出了一絲酸酸的味道。」
范火舞道,「什麼酸味兒?」
「有人吃醋了唄。哎喲,打我幹嘛。」
范小刀沒好氣道,「閉上嘴,走吧!」
幾經周折,三人才找到了當陽學堂。
金陵城,西貧東富,北貴南賤。這當陽學堂,坐落在城南的玄武坊,居住在這裡的多是布衣百姓,無論是民居,還是建築,與秦淮河畔的繁華相比,顯得寒酸了許多。
當陽學堂是一座舊廟改建而成,四周牆壁斑駁,廟門破爛不堪,似乎隨時都有傾倒的風險,上面以烏木朱漆寫著當陽學堂四個大字。
院內頗為寬敞,北面是一片竹林,茂林修竹,微風一過,發出沙沙竹聲,南邊是一個菜畦,種得是茄子、黃瓜等常見果蔬,東南角有雞舍,養著幾隻蘆花雞。
學堂有些簡陋,但頗有田園詩意。
沒想到,堂堂的布衣神侯,號稱詩書畫三絕的李向晚,竟住在這裡。
學堂內,讀書聲朗朗,不絕於耳。
門口兩側,有一副對聯:「為人之道須敬學,想中狀元莫進來!」
李向晚青衣儒衫,頭戴一頂方巾,端坐其中,正在跟學生講述論語八倄,「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三人見他授課,聞言駐足傾聽。
李向晚又道,「聖人說,君子之道,當是不爭的,不但與人無爭,亦與事無爭,這不代表窩囊,而是一種處世哲學,儒釋道三家處世,各有不同,儒門講爭於不爭,道門講為與無為,佛門講舍與得,各有側重,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又有相通之處。」
李向晚旋即又講述了儒釋道三家,對這三種處世之道的異同之處,存在的意義等,講述過程中,既能引經據典、旁徵博引,又用現實中常見之事來作證,不會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一堂課下來,三人才意識到,已是正午。
李向晚道,「今日便到這裡,回去後好好溫書。」
眾學生拜別而去,范小刀注意到,這些學生衣衫寒酸,破爛不堪,有些甚至連鞋子都沒有穿。
李向晚來到門口,看到三人,道:「又見面了。」
范小刀道,「我給先生帶個弟子來,想入先生門下。」
李向晚打量了一下小叮噹,道:「隨我來。」
三人來到側殿改成的書房,倒了兩杯茶,給范小刀與范火舞。
范小刀道,「我聽先生所講,與聖人知道不盡相同啊。」
「你也上過私塾?」
范小刀搖頭,他沒有讀私塾,但是山寨中有不少兄弟都是書生出身,還有的是詩書世家,宋金剛又是文武雙全,自幼四書五經傳授了不少,他不喜讀書,但刀劍威逼之下,學到了一些皮毛。
李向晚道,「聖人也是人,我也是人,他有見解傳授弟子,我亦如此,有何不可?」
「可這樣,他們無法考取功名了。」
如今八股取士,讀書只認朱子的四書五經,可李向晚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涉獵甚廣,無書不讀,各種思想見解也融雜其中。
李向晚指著遠處對聯道,「這些人都是窮苦百姓的孩子,我教他們讀書識字,傳授做人的道理,讓他們有一技之長,能立足於世,至於功名嘛,不再我考慮之內。」
想到那句「想考狀元莫進來」,范小刀也有些明白了。
當年,他金陵李家乃百世望族,李家學堂,更是出了無數能人,朝野之中,門生遍地,可是李家被抄家之後,那些人紛紛與李家切割關係,明哲保身,也難怪他心灰意冷,就算是太子徵召,也辭而不去了。
范小刀道,「先生還是想要做事的不對嗎?」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李向晚道,「老夫沒有那番雄心壯志,只想能為這座城池的百姓,盡一份力,也不枉此生了。至於做官也好,當幕僚也罷,最終不過淪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或成為工具人,終究無法有自己的意志。」
范小刀問,「既然如此,當初先生又為何給太子寄出那一枚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