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大漢風雨飄搖的五年(上)

  第303章 大漢風雨飄搖的五年(上)

  當大漢十九年結束,無論朝野,眾人心態皆無比安詳。

  邊關無戰事,郡國皆豐收。

  每個人都自信地覺得在過去二十年中,今年是最好的一年,而在未來二十年中,今年大概會是最差的一年。

  可若是將天下比作大海,那麼平靜許久的水面下,潛藏著潮汐牽引的力量,即將到來的接連不斷的風暴。

  而將天下比作太陽,那麼長久的穩定期過後,太陽風與太陽耀斑接連出現,迎來活動的高峰期。

  大漢二十年初,長沙王吳芮薨,報之長安,定諡號為文,敬直慈惠曰文,即為長沙文王。

  給了吳芮「文」這個上諡,雖然解釋不是最頂尖的「經天緯地曰文」,但也算得上是相當不錯的評價了。

  他這一生的功績放在漢初群臣中並不算耀眼,但不得不讓人贊其運氣之佳,每次生死攸關的時候,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在天下將亂時,吳芮靠著名望起兵反秦,擁有了一支屬於自己的隊伍。

  在諸侯伐秦時,他選擇投奔楚軍,並與項梁打過一些交道,算是結下善緣。

  等項羽出關時,見識對方的恐怖,吳芮果斷獻城投降,沒有死守抵抗,這讓他親信未有損失,且保住體面。

  再到大漢建立時,因為他在湘楚一帶素有名望,加上有起兵反秦、主動投誠等功績,裂土封王。

  而南越北上時,吳芮沒有因為害怕影響到政績而隱瞞,主動上報,沒有導致出現嚴重後果,可謂是將損失和影響都降到了最低。

  長沙文王,名副其實。

  吳芮薨逝次月,其長子吳臣繼位。

  未滿三月,吳臣薨,報之長安,定諡號為悼,意為「中年早夭曰悼」。

  因此僅在王位上坐了三個月的吳臣,就有了自己的諡號,成為長沙悼王。

  其長子吳回繼位。

  而他的身體也並不很好,不少人覺得兩三年內,長沙王宮又將換一位新主人。

  頻繁地更換君主,必然會給國家帶來動盪。

  短短一年不到,長沙國內連續兩名國君薨逝,葬禮和登基大典連續輪換進行,外加需要修建王陵,實屬勞民傷財,給當地造成了不小的震盪。

  而且在這個年代,巫蠱之術盛行於湘楚地界。

  坊市間流傳著一種說法,說的是吳氏被巫女詛咒,導致陰德有損,故而兩代家主接連去世。

  當這樣的流言大行其道,官方竭力彈壓時,吳回薨於大漢二十年末。

  甚至這則消息送到長安的時候,朝堂上下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吳芮陵墓風水有問題,弄得接下來兩位繼承人都在一年內下去陪他了。

  甚至因為「悼」這個諡號已經給了他的父親,吳回便只能被上個更差一點的「哀」,作為諡號,意為「早孤短折曰哀」。

  短時間內,長沙國成了陰謀論者、叛逆勢力、古巫教徒匯聚的火藥桶。

  等到吳回的長子吳右繼位的時候,國內的情況已經較為糟糕,朝堂上分為文王老臣、悼王故舊、哀王親信再加新王心腹等數派勢力,可謂亂成一鍋粥。

  他們雖未在明面上互相攻訐,但暗中會隱隱較勁,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不止說說而已。

  長沙國進行第一輪權力更替的時候,僅有小部分吳芮時期的老臣能繼續保持住原本的地位,至於其他重要或不重要的位置,都會被換成吳臣自己的故舊。

  畢竟他擔任長沙王太子超過二十年,一套較為完整的班底還是有的。

  可問題是吳臣才讓一半的故舊於朝堂任職,便先行薨逝。

  等他的長子吳回繼承了王位,同樣是有自己的親信,自然不會再用他父親的班底。

  於是長沙國朝堂上各種官職又出現了頻繁調動。

  結果同樣的事情又再次發生。

  哪怕吳右有天縱之資,可面對自己祖父、大父、阿父留下的「政治遺產」,腦袋是一個比兩個大。

  比起一窮二白但結構簡單的政權,接手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波譎雲詭的國家,顯然處理起來更加複雜。

  何況吳右能力尋常,讓他來處理這樣的事情,實屬是為難他了。

  而大漢二十一年四月,吳右繼位的次月,趙佗以長沙國在關隘處為難他們的商隊,而且滯留髮往南越的貨物為由,徵召士卒一萬七千,陳兵兩國邊境。

  這讓本就有內憂的長沙國,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

  當這則消息傳到長安時,不少人都震驚了,覺得大漢六年南征之事,恐怕又得重現。

  畢竟他看似句句責備著長沙王的不作為,實際的關注點並不在吳右的行為,不在那幾支小小的商隊。

  不過在行為上,趙佗還是頗為克制。

  他僅是陳兵邊境,並未有其他過火的跡象,甚至為了避免擦槍走火,南越國的軍隊離長沙國的土地還隔著三五十里。

  畢竟在這十幾年裡,靠著和大漢不斷進行貿易,南越國發展速度遠超從前,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年一個台階。

  他們國內的那些貴族和高官本身大部分本身就來自中原,或者受到父輩影響,生活習慣本身與大漢差異並不明顯,貿易往來頻繁,同樣是提升了他們的生活質量。

  而且華夏文化傳播速度加快,影響到了那些蠻夷土著,對於鞏固趙佗的統治提供了不少的幫助。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南越與大漢交好是百利而無一害。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趙佗一意孤行,選擇與大漢交惡,那必然會引起國內不少高層的反對。

  因此呂雉以及朝堂上的那幾位重臣,都是看出了趙佗的根本用意。

  他並不想挑釁大漢的威嚴,但又想從衰弱的長沙國那兒謀取一些好處,故而有此舉動。

  想明白對方想要什麼,那麼應對起來就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一封帛書從長安送出,抵達長沙國和南越國的邊境。

  首先,大漢認可了南越的訴求,讓長沙國在近三年內,降低對他們部分商品關稅,並且增加一條新路線與南越進行貿易。

  其次,南越國妄動刀兵的行為遭受了譴責,即使沒有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但這樣做無異於挑戰大漢。

  帛書上所寫的具體詞句,乃是「東周諸侯相伐之事猶在眼前,無故而徵兵,欲重現舊事乎」。

  這頂帽子扣得相當之大。

  不過帛書上很貼心地提出了解決方法。

  大漢二十一年恰好是南越國派出使團前來長安進行朝貢的時間點,因此趙佗需要獻出厚重的禮物,向天子賠罪。

  至於帛書的最後,不忘向趙佗陳述了一項事實。

  那就是大漢的南方不僅僅是長沙國,還有楚地和荊地,而目前的楚地可是有項羽和韓信在的。

  暗示非常明顯,基本上可以算是直接告訴趙佗說,你真想動手,可是要考慮好後果啊。

  這封帛書送到趙佗手中的第三日,布置在國境邊線上的那些南越軍隊開始有序撤離。

  這一事件里,南越減免了部分關稅,還獲得了新的貿易路線,贏!

  而大漢則維護了穩定,而且等到年末,必然會從南越國那得到一筆不菲的貢品,雙贏!

  至於長沙國,因為外部出現壓力,原本內部即將明面化的鬥爭暫時停止,成了吳右整合內部的良機,三贏!

  總之,南境的矛盾順利解決,並未擴大化,控制在了正常的範圍。

  何況地方矛盾所造成的後果非常有限,無論是長沙國的國君連續薨逝,還是南越國軍隊陳兵邊境,對於大漢的體量來說,只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罷了。

  但沒有人想到這朵小小的浪花,乃是驚濤駭浪來臨的前奏罷了。

  大漢二十一年秋。

  華夏歷史上的首位皇后、太后駕崩。

  這件事情給大漢政局帶來的震動,是前面那一系列事情加起來都比不過的。

  呂雉在朝堂上的確獨斷專權,連她那作為皇帝的兒子,都顯得像是傀儡,而且將大部分呂氏族人提到了不屬於他們的高度,掌握了與之不匹配的權力。

  但是無法否認的一點,就是她讓大漢繼續高速發展。

  單從這個角度來看,呂雉的執政生涯便功大於過。

  甚至從這點出發,其他那些缺陷都能有合理的解釋。

  獨斷專權?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對國家有益,為何不能果決一些呢?

  提拔族人?

  如果不提拔呂氏的那些人,那誰來制衡朝堂上的那幫老臣呢?

  或許就連劉邦都沒能想到,自己的妻子會有能力將他留下來的帝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無論由誰來書寫史冊,對於呂雉本人的評價都不會遜色劉邦太多。

  因此呂雉駕崩帶來的影響,完全不亞於大漢十五年的劉邦駕崩。

  隨著呂雉去世,劉盈開始親自執政。

  朝堂的局勢發生變化。

  相比之前長沙國、南越國的那些事情,長安朝堂上的變化才是真正能影響大漢的要事。

  不過劉盈沒有像歷史上那樣受驚成疾,故而在這個時間點依舊在世。

  這在變化導致的首個連鎖反應,即是「諸呂之亂」不復存在。

  畢竟劉盈活著的話,給呂產和呂祿他們一萬個膽子,都不敢胡作非為。

  呂雉去世帶來了消極影響,但因為有劉盈端坐在皇位之上,並沒有像歷史上發生嚴重動亂。

  故而長安城內只是稍稍動盪一陣,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而且那些老臣們深刻地覺得,在劉盈手下,那自己平時可謂輕鬆得多。

  這種「輕鬆」並非是工作上的輕鬆,畢竟無論長樂宮內做主的是劉邦、呂雉或者劉盈,整個大漢每年需要處理的問題基本都維持了一定範圍內,不會出現猛增以及暴跌。

  他們感受到的「輕鬆」,乃是心態上的輕鬆。

  劉盈對於臣子的態度實在太好。

  就比如與屬下發生爭論,不同的上位者處理方式存在差異。

  劉邦會憤怒地瞪著對方,吵得上頭了,甚至會破口大罵,若是在酒席上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他可能會投出酒杯,朝對方砸去,甚至動手。

  而呂雉面對這樣的情況,往往是表面不動聲色,而那名與她產生矛盾的人,則會在半年之內,以各種理由被罷官。

  與他父阿母進行一番比較後,劉盈顯得無比溫和。

  在政見不合時,臣子激動地跳起來頂嘴反駁,他最先說的話,居然是勸對方平靜下來,理性討論。

  要知道大部分的上位者都存在一個特性,那就是盲目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畢竟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是說一不二,在這樣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傲氣,會漸漸延伸到其他領域。

  每當別人提出質疑,那麼就會惹得他們不快。

  哪怕之後他們明白自己錯了,也不會選擇道歉,而是繼續嘴硬下去。

  由此可以見得,劉盈這樣能聽得進諫言的君主何等珍貴。

  如果讓陳洛來評價此時的劉盈,是可以從歷史上找幾個參照物的。

  劉盈屬於個人能力弱化版的唐太宗,軍事和個人魅力上遠遠不如,政治能力則遜色數分。

  不過他又能當全面強化後的劉禪來算。

  畢竟劉禪在聽勸上做得倒也不錯,相父說什麼就是什麼,相父留下的繼任者,我就老老實實地用,等那些相父推舉的人才全部去世,那我再擺爛就是。

  而劉盈擁有自己的判斷力,知道哪些臣子的建議可以完全信任,哪些臣子的建議需要加以分辨地採納。

  不過現在長安朝堂上的這一批人,能力都很猛,因此劉盈實際上也不用動太多腦子。

  對於朝堂上的那些重臣來說,劉盈雖然比不上先帝和呂雉,但他們仍然忠心耿耿地輔佐。

  哪怕是一些身份低微的小官,亦會在早朝的時候上書,提出幾點建議。

  畢竟「主弱臣強」的情況下,自己成為一代名臣,在青史上留下更輝煌印記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幾乎所有朝臣都覺得,在劉盈的統治之下,大漢的前景無比光明。

  不過時局發展就像夏日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著涼感冒了,碼字的時候不斷流鼻涕,拿紙堵都堵不住,吃完藥就發汗頭昏,所以這個大章的下一節暫時沒碼完,睡覺醒來再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