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凜冬中的備戰

  和北方的中央行省相比,歲末的雷鳴堡儘管沒有大雪紛飛,但呼嘯寒風卻同樣刺骨;昏暗與陰沉的烏雲統治著天際,令原本就寒冷的天氣變得更加壓抑。

  通常來講,沒有任何一個指揮官會願意在這種天氣行軍,更不會選擇在這種天氣開戰:嚴寒所造成的食物與保暖物資迅速消耗,傷病的快速增加都會令他的軍隊成規模的減員。

  而結冰的泥濘道路,難以修築防禦工事的冰冷泥土,都會令困難加倍;即便是一支士氣高昂,能夠忍耐如此多困難的精銳之師,在又冷又餓,人人患病,冒著寒風修築工事和營地,還要隨時準備迎戰…很難說,他們還能保留多少戰鬥力。

  但就在陣陣寒風與晨霧中,一支規模上千的隊伍正艱難的沿著泥濘不堪的王國大道,向雷鳴堡圍攻陣地而來。

  裝滿物資箱的四輪馬車,嘎吱作響的車輪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爛泥里;讓罵罵咧咧的車夫掄起馬鞭,抽打著早已不堪重負的馱馬。

  背著步槍,只有一身單薄軍裝的士兵們哆哆嗦嗦哈著熱氣,面頰和手背凍得青一塊紫一塊;在穿著翻領大衣的軍官們監視下拖著灌了鉛的雙腿,保持著還算整齊的隊容;

  因為馱馬數量嚴重不足,許多士兵不得不肩負起運輸工作——兩個不聽話的新兵大約能當成一匹馱馬用,並且多半會累死一個;自學加減法的後勤軍官在發現這一點後,還找到了讓士兵們更聽話的竅門。

  靠著不斷「消耗」的新兵,這支滿載武器彈藥和各種物資的隊伍,終於在雷鳴堡圍攻戰的第十四天抵達了圍攻陣地。

  陣地一處護牆上,面色冷峻的路德維希·弗朗茨望著這支緩緩進入營地的隊伍,他背著雙手,在寒風中一動不動身影猶如豎立的步槍。

  平靜的外表下,只有他身後羅曼能看到准將背在身後的雙手正顫抖的攥成拳,泛白的關節下手背上每一根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路德維希,此刻的他遠比表現出來的要激動一千倍。

  在經過度日如年的十四天,外加兩次險些全軍潰散的恥辱之後,他一直在等的後方支援終於到了!

  自從雷鳴堡徵召軍成立之後,那幫打算看他笑話的陸軍沒有給他任何有用的情報,所謂的「徵召軍」更是一觸即潰,連帝國的渣滓兵都不如。

  明明是攻城戰,結果調給他的是一個只有八門火炮的炮兵連,重型火炮更是只有一門,剩下的全是輕型的野戰步兵炮;導致身為攻城方的自己居然被守軍火力完全碾壓,連還擊的餘地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自己依然在雷鳴堡城外站穩了腳跟;一個足夠堅固並且逐步向要塞推進的圍攻陣地,正在徐徐展開。

  雖然幾天前出現過被帝國騎兵一輪衝擊就險些全線崩潰的「小插曲」,但那是曾經;重新修建的戰壕已經有了相當完備的防禦工事,深壕縱壑足以確保騎兵根本無法對陣地構成威脅。

  倚靠弗朗茨家族和秩序教會的力量,並且在一番大肆撒錢後,路德維希終於得到了他急需的一切物資和後備兵源。

  尤其是四門十二磅加農炮和兩門二十四磅臼炮,對路德維希這個炮兵出身的將校而言簡直如獲至寶——有了這六門火炮,他就能在陣地前沿搭建炮壘陣地了!

  儘管依舊不能扭轉雙方的火力差距——作為軍團級後勤倉庫和兵站,雷鳴堡的輕重火炮儲備多達幾十門——但同時有兩到三個擁有重型火炮威懾的炮壘,再面對要塞炮擊的時候總算能夠有反擊的餘地。

  這些還僅僅是開始:在徹底接受了安森的「戰壕計劃」之後,路德維希已經不再執著於迅速奪取要塞,而是做好了慢慢積蓄力量乃至長期圍攻的準備。

  畢竟要塞內的彈藥和物資儲備是有限的,可只要蒸汽列車還在王國的鐵軌上奔馳,他的物資就能源源不斷的從後方運來。

  唯一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陸軍居然沒對這批物資和招募的新兵有任何阻攔,很輕易的就讓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顯然這幫準備看自己笑話的傢伙也清楚,一旦雷鳴堡的戰事拖延太久,那麼對於還南方還在與帝國鏖戰的軍團所造成的打擊,將會是毀滅性的。

  他們再蠢,也知道自己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迎著冷冽的寒風,拼命控制著情緒的路德維希嘴角微微上揚。

  「將軍,負責押送物資的後勤軍官,已經在您的營帳等候。」站在他身後的羅曼上前一步,不動聲色道:

  「另外還有您父親派來的信使,希望如果可以還請您儘快……」

  「不用那麼著急。」被破壞了好心情的路德維希微微蹙眉,猶豫了下還是扭頭看向羅曼:「他等多久了?」

  「兩天。」羅曼平靜的看著准將,眼神卻很嚴肅。

  「告訴他我中午就會寫好,讓他下午儘快離開。」

  無奈的嘆息一聲,轉身朝營帳走去的路德維希換了個話題:「十四天才送到第一批物資,有辦法提高一下效率嗎?」

  「很難,我們的補給線完全取決於蒸汽列車的運力和道路狀況。」羅曼緊隨其後:

  「即便樞密院和鐵路委員會願意考慮增加通勤次數,從列車站台所在的橡木鎮到圍攻陣地的路況也不容樂觀;加上我們嚴重缺乏運輸用的重型馬車和馱馬,很難能在短時間內提高效率。」

  「那下次補給最快要到什麼時候?」

  「十天之後。」羅曼答道:

  「按照您的命令,我向王都附近的兩所鑄炮廠下了訂單;戰爭剛剛爆發,他們都還有不少存貨——十天之後,八門重型火炮和一千五百名全副武裝的新兵,將會同時抵達。」

  路德維希點點頭。

  十天的時間,足以讓圍攻陣地推進到雷鳴堡城牆外;再花三到五天時間訓練和整合新兵,強化炮壘。

  十五天…最多十五天後,自己就能一舉將雷鳴堡攻下!

  興奮的路德維希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向羅曼,用十分低沉的語氣輕聲道:

  「之前你說的那件事,有進展嗎?」

  目光閃爍的羅曼沉默了幾秒,眉頭輕蹙:

  「……只有一些疑點。」

  「疑點?」

  「我私下提審了被安森中校擒獲的路易·貝爾納爵士——雖然遭到一些反抗,但還是問出了許多情報。」羅曼沉聲道:

  「他好像真的…對要塞內帝國守軍的情況一無所知。」

  困惑的路德維希愣了下,緊接著用猜測的口吻道:「這也是有可能的吧?畢竟對方還很年輕,多半只是被兄長帶出來歷練……」

  「不,並非如此!」羅曼高聲打斷道:

  「路易·貝爾納絕不是什麼普通人,他是貝爾納家族這一代唯一一個繼承了『海騎士』血脈之力的子嗣!」

  什麼?!

  路德維希震驚的瞪大眼睛——作為教會總主教之子,血脈之力傳承的意義他再清楚不過了。

  「雖然很奇怪,但情報顯示的確如此;貝爾納家族這一代的子嗣中,只有路易一個人繼承了這份血脈之力。」羅曼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如果安森的消息無誤,那麼這場突襲最開始的軍隊指揮官,應該是路易和他的叔父;臨時將自己家族的繼承人和唯一的血脈之力傳承者,派到一個危險重重且生還率極低的行動中……」

  「帝國…貝爾納家族…亦或是在背後做出這個決定的人…他們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