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安森·無所不知·巴赫

  「轟——!!!!」

  在安森驚呼聲響起的瞬間,立刻躲到圓桌下的索菲婭死死摟著懷中的安潔莉卡,害怕極了的少女咬牙切齒的緊閉著雙眼,耳畔響起尖嘯和爆炸的轟鳴。¤ (¯´☆✭.¸_)¤ ❻❾𝕤Ħᵘא.ⒸⓄ𝐦 ¤(_¸.✭☆´¯) ¤

  那毫不停歇的巨響,仿佛是整個城堡都在不斷的震動搖盪。

  調來了全部的四個炮兵連,總計二十門六門火炮的近衛軍,毫不留情的對著圍攻聖艾薩克學院的暴徒們快速射擊;恍若雷鳴的實心彈和榴霰彈撕開雨幕,落在驚慌不已的人群中。

  漆黑的雨夜中,每一聲轟鳴都會浸染一成片的暗紅;混雜著血肉的雨水如瀑傾灑,在花叢與林蔭大道的石板縫隙間流淌。

  慘叫與爆炸聲交織在一起,火炮轟鳴的硝煙充斥著整條整條的街道;暴雨中泛起的濃重「白霧」如同環狀的絞索,將潮水般火把籠罩在其中。

  「近衛軍!是近衛軍,我們被包圍了!」

  驚恐的叫喊聲不知道最早從哪兒開始響起,緊接著這種「情緒」便如同瘟疫般,在炮火與爆炸聲中哀嚎的暴徒們里蔓延開來。

  「該死的,這是個陷阱!」

  「國王的軍隊來了,他們要殺光我們!」

  「我們上當了!」

  「有人出賣了我們!」

  暴徒們一片驚慌…他們不是正規軍,即便有悍不畏死的勇氣,卻依然會因為恐懼而慌張到不知所措。

  陷入恐懼中的他們立刻放棄了依然在負隅頑抗的城堡守軍,忘記了憤怒,忘記了仇恨,開始不顧一切的轉身逃亡。

  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中,暴徒們迎著炮火朝被硝煙和雨幕籠罩的街道襲來!

  狹窄的街道中央,迎接他們的是被四輪重型馬車組成的堅固街壘,還有荷槍實彈的近衛軍士兵。

  同樣…數以千計。

  「預備——」

  穿著軍禮服站在暴雨中,面頰還微微有些青腫的桑德·羅斯少校將軍刀舉過頭頂,望著對面狂奔的身影和快速移動的火光。

  冰冷的雨,從鏡面般光滑的刀身滑落。

  「開火!」

  長刀劈落,在他身側灑下一片優雅的水花。

  「砰——!!!!」

  如雨點般密集的鉛彈在毫不間斷的炮聲中,向著襲來的人群潑灑;重複著機械動作的士兵們,如同在豐收季收割麥子一樣屠戮著手中只有火炬的暴徒。

  怒吼著的人們在暴雨中成片成片的倒下,幾乎無人能在這樣密集的火力網中倖存;即便有少數幸運兒能借著前排人的犧牲衝過去,也只能絕望的站在三米高的街壘前,被士兵們用刺刀虐殺。

  四千近衛軍對陣差不多同樣四千人的暴徒,戰鬥仿佛是在頃刻間就結束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戰鬥究竟是在何時結束的,當重複著三段射擊的士兵被桑德·羅斯少校喊停的時候,雨幕中已經再沒有一個站著的身影。

  「近衛軍——為了國王,前進!」

  短暫而急促的軍號聲響起,踏著正步的士兵們熟練的將刺刀插上步槍,從地上還在抽搐流血的屍體上踩過去。

  跟在後排的輔兵們動作麻利的打掃著戰場:屍體裝進馬車,血漿和碎肉衝進下水道,所有能被稱為「財物」的東西被輔兵們開心的收進了口袋。

  眨眼的功夫,數千人死傷的街道上除了硝煙和彈坑,連一枚鉛彈也不曾剩下;在暴雨中光滑閃亮的石板路,像是被新造出來的一樣。

  ……………

  「這就是某人說的,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望著大門外將整個宴會大廳團團包圍,數以千計的近衛軍,面色難看的索菲婭抱著瑟瑟發抖的小女僕,目光瞥向身側的保持微笑,甚至還有閒工夫整理衣服的某位中校。

  「對啊,計劃很完美…我們這不是得救了嗎?」

  「然後變成近衛軍手中的人質?我寧可被暴徒一槍打死!」

  貝齒緊咬的索菲婭死死瞪著安森,不明白他怎麼還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甚至還在笑!

  「聽清楚了,我的風暴團團長閣下,今晚的事情絕對不簡單。」

  索菲婭強忍著怒意,她很清楚想解決今晚的事必須有這個傢伙幫助;弗朗茨大小姐的身份或許能讓對方不敢輕舉妄動,卻不會贏得和對方平等談判的機會。

  就像無論父親再怎麼寵愛自己,也絕不會讓她踏入吸菸室半步。

  「近衛軍的兵力分散在整個內城區,再怎麼高效也不可能只用不到一小時就集結四千人,他們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計劃;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暴徒,如果沒有人刻意協助是怎麼…你笑什麼?!」

  「我笑了嗎?」

  看著索菲婭氣惱的模樣,嘴角上揚的安森滿臉困惑。

  緊抿著嘴唇,索菲婭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莉莎手中的步槍上——她在克制著搶槍再打死他的衝動。

  感覺到某種危險的莉莎渾身一震,下意識將心愛的玩具抱在懷裡。

  「我知道。」

  輕笑著的安森聳聳肩,望著正在和審判官勞倫斯交涉的那位羅斯·桑德少校:

  「今晚的事情是誰幹的,為了什麼,我全都一清二楚。」

  嗯?!

  驚愕的索菲婭猛然回首,怔怔的看著安森臉上那無比自信的笑容。

  「所以儘管放心吧,我的索菲婭大小姐,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可、可你的計劃不是已經失敗了嗎——風暴團還在路上,但近衛軍已經提前抵達了,而且還有好幾千人!」

  「沒錯!但那只是我計劃中的表層,接下來才是它的裡層——它們都是同一個計劃,但因為情況發生了變化,所以變成了兩個。」

  「…安森·巴赫,你自己能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能…呃…總之您放心就好了,相信我,我的計劃很完美的,足以讓我們今晚安全的離開這裡!」

  看著安森和他那一臉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少女陷入了沉默。

  下一秒,忽然想起什麼的她忽然間回頭,凝重的看向安森小聲道:

  「對了,你之前拜託的事情,我的確看到了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嗯?!」

  就在兩人小聲交談時,一片死寂的大廳內同樣有無數個陰暗的角落上演著類似的畫面;劫後餘生的賓客們便迫不及待的投入到社交活動之中,討論著今晚對克洛維城上層帶來的變化和影響,和他們所能從中得到的利益。

  交涉,談判,分享情報,確定敵人和朋友的關係…這一切都像是他們的本能般在進行著。

  但這一切桑德·羅斯少校並不在乎;當踏進這座大廳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贏了。

  計劃進行的超乎尋常的順利:暴徒們發動了襲擊,但卻沒能來得及攻下大廳就被自己平定了;唯一的遺憾是總主教逃走了,不過好像他的女兒還在這兒。

  「勞倫斯·貝爾納特,請您配合一下。」

  桑德·羅斯冷冷道:「讓開,今晚的事情是近衛軍的麻煩,和你們宗教審判所的人無關。」

  「抱歉,但我不這麼認為。」

  單手扶帽檐的勞倫斯望著對面指向自己的幾十條步槍,右手的燧發斧垂在腿邊。

  猩紅色的血從斧刃滴落在地板上,伴隨著「刺啦」的聲響化作白煙。

  「今晚有一個扮成精靈大使的施法者打死了兩個無辜的受害者,還險些釀成至少兩位數的死傷;求真修會有理由相信,剛剛的暴動和精靈大使的死同樣與舊神派有關。」

  「精靈大使?!」

  桑德·羅斯面色一驚:「你說的是莫里斯·佩里戈爾?!」

  「看來我不用再為您解釋什麼了。」

  勞倫斯沙啞的嗓音中帶著一絲平靜,右手食指卻依然按在燧發斧的扳機上。

  莫里斯死了?他還是個舊神派?該死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近衛軍少校的內心在糾結和狂躁之間來回掙扎,自己最擔心的突發狀況還是出現了!

  上頭的人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控制住今晚所有到場的賓客——這些人全部都是樞密院的大人物,對明天《公共管理法案》的投票至關重要,在事情解決前絕不能放他們離開,更不能將他們交給別人。

  「我很感激您和您身後的近衛軍能為我們解圍,教會的治安軍和宗教審判所的部隊隨後就到,所以您現在可以帶著您的人離開了。」

  「這不可能!」

  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的少校臉色更黑了,他今晚要是敢把這些人放走,明天自己和自己家人的屍體就會出現在某個化工廠的焚化爐里:

  「今晚的情況非常特殊,如果我帶著人離開後這裡又被暴徒襲擊,誰能承擔這份責任?」

  特地在「又」這個字眼兒上加重的近衛軍少校強忍著恐懼,對著勞倫斯威脅道。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在威脅一個審判官,這幫只要得到授權連貴族也能眼睛不眨就殺掉的劊子手!

  該死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自己今晚這幫瘟神也在?!

  就在桑德·羅斯少校腦子裡一團亂麻的時候,低著頭的勞倫斯動了。

  他提著還在滴血冒煙的燧發斧,上前一步。

  渾身一震的少校近乎本能向後縮,發軟的雙腿險些讓他摔倒在地;幽邃的視線從漆黑的帽檐下透出,仿佛要刺穿他的靈魂。

  「可以。」

  嗯?!

  整個人都僵住的少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教會的治安軍抵達之後,我們可以和近衛軍合作——只要您能確保整個聖艾薩克學院的安全。」勞倫斯沉聲道:

  「就像您說的那樣,今晚的情況很特殊。」

  這個審判官居然和自己妥協了,開什麼玩笑?!

  今天是自己的幸運日嗎?

  「好、好的,當然!」

  桑德·羅斯愣了片刻,清了清嗓子:「我會留下一半的部分用於保護學院,但這個大廳內的人必須全部和我離開。」

  「近衛軍有責任維護王都治安,為了方便了解情況,我認為有必要立刻把所有人帶到近衛軍的審訊室,進行逐一盤問。」

  那一瞬間,強忍著恐懼的少校從勞倫斯眼神中看到的居然不是憤怒或者冷漠,而是驚訝。

  安森·巴赫…他是怎麼猜到的?!

  掩飾住一閃而過的驚愕表情,目光幽邃的勞倫斯稍稍抬起了右手的燧發斧:「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想幹什麼?!」

  警惕的近衛軍少校立刻抬高了嗓音,身後還不明就裡的士兵們紛紛將槍口對準了審判官。

  「我說,在事情解決之前,這間大廳內的人不會去任何地方。」

  按照之前和安森約定好的計劃,勞倫斯冷冷道:「任何試圖將他們帶走的人,都將被審判所和教會視為舊神派的一員!」

  話音落下,審判官將還在滴血的燧發斧槍口對準了桑德·羅斯;漆黑一片的大門外,瞬間響起了無數裝彈上膛的聲響。

  漆黑的大廳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衝突一觸即發!

  聽著那數不清的上膛聲,索菲婭頓時呼吸停滯,冷汗從鼻尖滑落。

  她緩緩側目看向身旁的安森,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

  這傢伙居然還在笑?!

  他究竟哪來的自信?!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很熟悉聲音:

  「近衛軍,如果不想同時成為叛國者和叛教者,就把你們手裡的槍放下!」

  高舉著一封蓋著紅色印泥的羊皮紙,面無表情的審判官塞拉·維吉爾朝大門走來,背著雙手的科爾·多利安護衛似的緊隨其後;兩側的近衛軍士兵如同被戰艦劈開的海水般,紛紛向兩側為她讓開通道。

  一小時整,白廳街的風暴團準時抵達現場。

  近衛軍少校扭過頭,在看到女審判官的一瞬間就立刻回想起自己在工廠時的慘狀,頓時怒道:「是你?!」

  冷漠的塞拉根本懶得理他,直接將手中的羊皮紙扔到對方懷裡:「給你十五分鐘,帶著你的人從聖艾薩克學院滾出去,桑德·羅斯少校!」

  近衛軍少校怒哼一聲,不客氣的打開手中的羊皮紙,在看到上面的印記時驚到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分鐘後,大廳內所有人都聽到了他那咬牙切齒的聲音:

  「近衛軍所有人聽令——撤退!」

  索菲婭目瞪口呆。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那封信是……」

  輕笑聲的安森聳聳肩沒有說話,將揭曉答案的機會讓給了比她還震驚的桑德·羅斯少校:

  「這是卡洛斯陛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