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東亞同盟(七)

  作為著名的遺老,直到陳寶琛的訃告刊登在《天津日報》上,才被認識陳寶琛的人所知。文林苑斜對面的鑫苑小區房屋大多是140平方,在3號樓4層的客廳里,四人圍坐桌邊,坐在東邊的那位左手在菸灰缸裡面彈著菸灰,右手摸起一張麻將牌,連看都沒看,打出去同時說道:「四桶。」

  他的下家卻沒有這般摸牌功力,摸了牌看了看,也打了出去,「東風。諸位就沒打算去在陳老大人靈前上柱香麼?」

  「自找麻煩麼?」西門那位笑道,同時摸了一張牌,隨即露出笑容,換了牌後挑選片刻,「紅中。」

  「碰!」東門那家當即喊道。拿過牌來擺在面前,他嘆道:「若是守靈的沒有那位,我倒是想去啊。九筒。」

  「吃。」東邊的下家接過牌,「我聽人說那位想學今上,在日本讀完了軍校。卻不知會不會回國。麼雞。」

  「學今上?呵呵。這是誰說的。陳大人麼?紅中。」

  「反正有人這麼說。這倒是讓我想起前一陣子聽人說起張公最近說了些話。二條。」

  其他三人都停下手,問道:「張公發了什麼話!」

  「張公說,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張家子弟不會去創業,他們家子弟就是學門手藝。有能耐就去當個科學家,工程師,醫生,教師。沒能耐就去開個計程車,當個廚師。若真的不行,送快遞、掃大街都可以。要是家門有幸,遇到真的沒啥本事還不惹事的,一輩子當個職業學生,天天讀書,那就是家門之幸。」

  三人聽到這裡,東門那位嘆息一聲,「唉……快摸牌。」

  這下被打斷的牌圈又開始了,「東風。我說……」

  「你別說。你少摸牌了,再打你就要相公了!」東門那位警告道。

  「哦……」差點相公的那位摸了牌,「我覺得張公現可稱為仙風道骨。」

  「二餅。張公這輩子還缺什麼?他當然有仙氣。雖說富不過三代,可張公家的子弟真能聽張公的叮囑,他家的錢只怕十代都吃不完。」

  「呵呵。十代的顯貴麼。暗槓!來來來,快給錢。」這位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其他三人各捏了兩根紙條扔那位面前,東門嘆道:「這麼說的話,段總長的公子倒是爭氣,已經是國手。雖說下圍棋沒什麼用,但是天天在棋院裡面待著,不敗家。你看看早些年他花錢如流水,這幾年他花的錢只怕還沒他以前一個月花得多。」

  「六萬。早些年段公子也就在天津衛有人知道他,為了討好段總長,捧他臭腳。現在可是天下都知道他。前幾天雲南的老張寫信過來,信里還問,報紙上說的那個人是不是段公子。嘖嘖嘖。這麼看,張公的家訓才是保家的路數。」

  「嗯。說是這麼說,可看著那些開廠的賺錢,心裡頭總不是味兒。一萬。」

  「槓!」歡喜的喊道,他搓搓手,「等等啊,讓我來個槓上開花!哈哈!三餅!我贏三六九!胡啦!」

  「哈!那你為啥不點炮?」

  「點炮才幾個?三六九,當然要自摸。」

  其他三人給了錢,在一片嘩嘩的洗牌聲中,西門那位嘆道:「現在到底該把錢投到哪個行業才好?」

  「聽天由命吧。咱們哪個是懂經營的,還不如入點股份,等著年底分紅。再說現在投什麼都賺錢,想那麼多做什麼。」

  「若是國營公司也能賣股份就好了。」

  「想啥呢!你這是想到今上的錢袋子裡撈錢?」

  正說著,音樂聲傳出,窗戶外面傳來了白事鋪子的吹鼓手們的演奏。幾人碼著牌,話題又回到了陳寶琛這邊。

  「你們說那位會留在國內麼?」

  「留在國內幹嘛。誰敢用他。」

  「那位能送陳大人,也算是全了師徒之情。」

  「……呵呵。」有人只是笑笑。有些事情總是讓人生出聯想,不過關乎溥儀,這些前清官員也不願說太多。

  上一圈是南門贏了,他拿起兩顆骰子扔進麻將牌圈裡,骰子骨碌碌滾了幾圈後停穩,「六對門。」

  北門那位拿起一顆骰子,對著另外一顆砸了一下,兩顆骰子碰在一起翻動了一下,結果兩個紅色的四點向上。

  「呦,豹子啊。」東門笑道。

  「少兩個。」北門神色卻嚴肅起來:「現在政府禁止黃賭毒,咱們打幾圈麻將,來點彩頭就罷了。若是有人違反政府規定,別來我家,更別來找我。」

  其他三人先是一愣,東門隨即笑道:「今上寫過好幾篇心理學的大作,咱們也讀過這麼多年聖賢書。若是連這些都做不到,那就是自尋死路。我也許久沒玩過那些,隨口說一說而已。」

  這一圈南門坐莊,南門切了牌,取走兩墩。其他人嚓嚓的拿牌,各拿了三墩後,莊家拿了跳牌,把各種牌組合一下,已經露出了笑容,他打出一張牌,「北風。」

  「碰!」東門拿了牌後繼續說道:「諸位,我家開了個租車公司,不知大家有沒有興趣買幾輛車加入。一餅。」

  「碰!」北門莊家說道:「自行車還用入股?麼雞。」

  「碰!」東門說著,以及把自己的兩隻麼雞亮出來,「不是自行車,是卡車。」

  其他三家都愣住了。東門悠然自得,「三萬。」

  下家一邊摸牌一邊問:「開個卡車公司不好麼?為什麼要去租車?北風。」

  「是啊,誰租得起卡車?」

  東門搖搖頭,「現在政府大搞職業培訓,會開車的人多,能買得起車的人不多。諸位難道沒看到現在已經修了多少路麼?國道,省道,連鄉里都有土路。有了路,卡車就能跑。」

  「五萬。那些人把車用壞了怎麼辦?撞壞了怎麼辦?出了人命怎麼辦?」

  東門又點了根煙,「原本我也不知道遇到這些該怎麼辦。現在政府頒布了合同法,我們按照合同辦事。我現在已經雇了些專家,就請他們幫我把成本控制和風險控制的章程搞出來。」

  其他三人聽到這裡都頗感興趣,邊打牌邊聊起來。等八圈麻將打完,四人便收了手,隨著東門那位前去公司了。

  出了門,就見文林苑和往常沒什麼分別,進出的人沒有因為給陳寶琛擺了靈堂而增加或者減少。聽著院裡白事鋪子鼓樂班子的吹奏,有人嘆道:「說起來大清也亡了21年了。」

  其餘三人也都有些感慨,東門那位說道:「現在還有這麼點遺老遺少,再過些年就全看不到了吧。」

  溥儀此時披麻戴孝,作為陳寶琛的家人一起招呼。來人給陳寶琛上香叩頭的時候,溥儀隨著陳寶琛趕過來的孩子一起給來客叩頭回禮。但來的人不多,溥儀大多數時候就木然的等待著。最初的悔恨已經讓溥儀麻木了,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親手送走了老師。此時溥儀心中剩下的只有一個念頭。儘早離開國內,再也不要回到這傷心地。

  擺完三天靈堂,溥儀親自給老師抬棺送葬。第四天,溥儀買了回日本的機票,回日本去了。安全局並不是很清楚陳寶琛的死因,根據醫院的死亡報告,陳寶琛是因為突然中風而死亡,雖然頭部有撞擊,這個撞擊並非陳寶琛的死因。

  而且安全局收集到的情報中,溥儀與陳寶琛之間關係非常好,並無仇恨。所以也沒有要把溥儀留下接受調查的打算。看到溥儀上了飛機,完全沒有留在國內的打算,天津安全局感覺輕鬆了很多。現在安全局的工作已經很吃力了,著實不想再為溥儀花費更多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