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儀在天津買的有房子,此時卻沒先回家,因為他不願意和他那沒啥用的老爹載灃談這些事,便直接按照地址前去找自己的老師。
幾年沒回國,天津的變化之大讓溥儀不得不承認日本報紙這些年對中國的稱讚竟然是真的。日本報紙隔三差五就會有文章出來,通過對比中日兩國發展上的不同,開始反思日本為什麼比不上中國。比較極端的部分會反思日本的民族性是不是有問題。
溥儀對日本的感情很複雜,不過看到日本報紙上連篇累牘的文章,回想他離開中國時候中國的模樣,與自己記憶中的中國完全不同。而且關東大地震之後,東京的城市建設搞的很不錯,從原本平房與棚戶區被拆掉後,全部建成了樓房。溥儀在中國並沒有見過這樣生氣勃勃的發展,很自然的懷疑起這些報紙是為了鼓吹何銳而故意貶低日本。對日本報紙生出了很大的不信任。
此時就見天津市區的街道寬闊了數倍,街道兩旁是美麗的綠化帶。綠化帶外面則是一片片六七層的樓房。那些樓房幾乎看不到頭,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高高聳立的水塔。東京的建設雖然遠超溥儀見過的中國城市,但是與眼前的天津相比,竟然落了下風。
而且東京街頭的自行車數量與天津相比也落了下風,更令溥儀驚訝的是,天津街頭的汽車數量大大多過東京。在東京,一分鐘能見到一輛汽車。在天津,馬路中央的汽車一輛接一輛,形狀各異,車前的標誌也有好多種。
親眼見到這些,溥儀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正好身處最繁榮的一帶。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個自行車租賃處,就租了輛自行車。溥儀從軍後身體素體大大提升,騎上自行車後只覺得十分輕鬆。沿著解放路向前騎過幾個路口,也看到不少舊房子,但舊房子與新房子的比例也不過1:1。也就說,整個天津一半以上的舊房子都已經拆掉了。
估計自己也騎出去了五六里地,溥儀進入了一片工廠區。街道上的車輛中卡車數量大增。就見工廠的圍牆連綿不斷,牆頭上豎著一根根鋼筋,上面拉了鐵絲網,看上去防備森嚴。溥儀蹬著自行車,先後從兩個占地巨大的工廠前經過。一個是汽車廠,一個是機械製造廠。機械製造廠還好,不過幾百米距離,那汽車廠的圍牆連綿不斷,跑了兩里還沒到頭。正好對面有個路口,溥儀便轉換方向向著市區方向回去。
這一路上就見前來的卡車非常多,幸好自行車的路與卡車行駛的道路之間有綠化隔離帶。溥儀覺得自己若是騎在機動車線上,萬一被卡車撞上,只怕小命不保。
回想起自己在東京就沒見到這樣規模的汽車廠家,心中對中日兩國國力差距更明了了不少。不過溥儀又覺得天津幾十年前就是北方第一工業城市,日本不過是個彈丸小國,東京雖然是日本首都,但是與中國北方工業大城市比,的確沒什麼優勢。
可想到這裡,溥儀突然發現若是這麼考慮,日本國內報紙所說的那些竟然是真的。以日本人走極端的個性,對此進行反思,甚至反思起日本民族性中的劣勢也不奇怪了。
雖然理清了這麼一個誤解,溥儀卻也沒有感覺高興。一個念頭突然就冒了出來,「這本該是朕的江山」。這個念頭一出,溥儀心情更加低落,悲痛之情油然而生。蹬車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
自行車道上的人不少,溥儀就這麼嗖一下從人家身邊超車,把騎車的人嚇到了。有些性子急躁的已經忍不住罵道:「你騎這麼快幹嗎捏,趕著去投胎麼!」
溥儀也不管那些人的叫罵,只是放慢了一點速度,繼續悶著頭向前騎。重新到了住宅區,他才一路詢問著路邊交警,很快找到了老師陳寶琛所在的社區前。
這是一個名叫文林苑的小區,進門的時候門衛還攔住溥儀詢問。溥儀不願意和一個看門的計較,倒也語氣溫和的說出目的。本以為看門的或許會要點錢,卻沒想到看門的只是讓溥儀在進出的簽字本上做了個記錄。
在簽字本上那些完全談不上美感的簽字中,溥儀看到幾行十分漂亮的字。隨便看去,就看到『目的』那一欄,竟然寫著『拜見陳寶琛先生』,他登時就激動起來。連忙看下去,竟然是昨天的事情。
來人叫李慶鴻,溥儀完全沒印象。不過確定老師的確在這裡住,趕緊填寫完內容。門衛只是看了一眼,就揮手讓溥儀進去。還告訴溥儀,他要去的5號樓怎麼走。
溥儀沒想到一個看門的這麼講規矩,連忙謝過,騎上車就按照人家指出的方向去了。現在是上午10點多,社區里完全看不到什麼年輕人,只有些老頭老太太或者買了菜回來,和相識的人打著招呼,或者是老太太們抱著一兩歲的小傢伙在社區牆邊的陰影涼快地坐著。
看到溥儀過來,大家都好奇的看著溥儀。溥儀隱約聽到有老太太說著:「這小伙子還挺俊的。」
溥儀的長相不難看,而且此時他不過26歲,風華正茂。不過此時的溥儀完全沒有因為得到別人的稱讚而高興,只是一心想趕緊見到老師。果然,經過前面幾棟樓,就見到一棟樓靠道路的那邊釘了個牌子,上面用油漆刷了5號樓的字樣。
到了樓梯,就見入口處也標清楚了幾單元,這讓溥儀只覺得安心許多。卻不禁想起了日本報紙對中國森嚴的城市建設規劃的稱讚,雖然自己尋找的時候沒想這麼多,此時回想起來,隱約記得日本的描述與溥儀此時的經歷竟然完全相同。
嘆息一聲,溥儀走進樓道。上到二樓,看了看門口斜上方的門牌。記錄本上昨天前來訪問的那位寫清楚了門牌,溥儀便敲響了左邊的房門。沒多久,老師家的門開了,出來了一個中年女性,看穿著也不像是陳寶琛的夫人,倒像是僕役之類的人。
便是如此,溥儀幾乎本能的就想舉手敬禮。從軍這麼久,他也已經習慣了。但片刻間,他又覺得不合適,連忙問道:「請問陳公在家麼?」
中年女人好奇的看著面前這個帶著眼鏡,但是頗有英氣的青年,問道:「請問您是……」
溥儀連忙答道:「我是陳公的學生,特來求見老師。」
沒想到女人沒有通稟,竟然就這麼請溥儀進門。進門就是客廳,裡面布置十分簡單整潔。女人到了靠南的房間,推開門說道:「陳先生,您的學生來見您。」
「哦。」屋內傳出溥儀熟悉的聲音,果然是陳寶琛。這下溥儀再忍不住,連忙走到門口喊道:「老師,是我……」
想多說什麼,卻覺得嗓子被哽住,接下來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屋內的陳寶琛一愣,連忙轉過身問道:「是皇上麼?」
那女人愣了愣,沒搞明白陳寶琛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陳寶琛此時也知道自己這話不合適,連忙說道:「快進來。」
片刻後,屋門關上了。陳寶琛顫巍巍站起身,想給溥儀行禮。溥儀心裏面一陣暖暖的,這好多年,已經沒人這麼對待他了。他連忙扶住老師,請老師坐下,隨即向老師行了弟子禮。
陳寶琛壓低了些聲音,「皇上,不知你這些年過的如何了?學業怎麼樣?」
溥儀鼻子一酸,眼眶熱了起來。所謂恩師如父,別人可不會如同關心孩子一樣上來就關心自己的學業。按捺著幾乎要湧出來的情緒,溥儀慢慢的向老師介紹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終於說完了自己已經在日本陸軍大學畢業,溥儀暫時停下講述。他很想聽聽老師接下來會怎麼詢問。
就見老師陳寶琛停了一陣,才開口問道:「皇上,你是不是想回國?」
溥儀一時無法回答。他很想回國,但是卻不想這樣回國。這一陣遲疑就讓陳寶琛看出了溥儀的心思,陳寶琛嘆道:「皇上,還是回國吧。」
溥儀又遲疑了一陣才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