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人的聯絡小組,意味著中日兩國海軍將官與校官基本都要加入。既然日本方面這麼誠懇,程若凡按捺住內心的懷疑,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又有什麼不認同。海軍聯絡小組的總人數就暫時定在4000人,不知南雲總長覺得如何?」
南雲忠一稍一思索,便應道:「如此甚好。不過這個聯絡小組的辦公地該如何設置?」
程若凡便將何銳此行前提出的方案和盤托出,「在日本與中國各設置一個辦公室,辦公室的負責人由兩國自行推薦,兩個辦公室分別負責中日兩地的工作。建立定期會議制度,在兩國輪流召開。不管是哪一個辦公室遇到特別問題,就在該辦公室所在國召開會議,就近解決。」
南雲從這個方案里聽出了何銳的風格,這種大氣是一般的軍人所沒有的。即便軍人有這樣的氣魄,也沒有足夠的號召力實現這樣的方案。既然如此,南雲應道:「我們沒有意見。具體內容就在聯合工作小組的籌備會議上討論吧。」
原本應該經過深思熟慮與各種磋商後才能拿出的方案,此時三言兩語就得到了解決。約定了接下來的籌備會議召開時間,中方代表就結束了此次會面。不過大家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日本方面的邀請下,進行了為期三天的參觀。
中國的京城在平原上,日本東京也在平原上。所以程若凡以為東京可以建成一個非常宏大的城市,即便當下做不到,至少也能看出一個宏偉首都的雛形。然而乘坐的汽車經過東京街頭,越看越覺得與自己設想的相差甚遠。東京的規模就是個地級市的感覺,街道水平也差不多。只是東京的人口的確不是中國普通地級市能比的,繁榮程度更是勝過許多。
汽車經過好幾條街道,停在了陸軍大學門口。程若凡下了車,卻看向了正從街道上經過的幾名女生。雖然程若凡沒有看太久就收回了目光,負責陪同的日本人員也因為注意到這個小細節而心中訝異。以程若凡上將這樣的人物,居然好色麼?日本陪同人員很是不解。而且從背影上看,那幾位女生也沒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
這種事情是決不能說出口的,所以一行人都沒提及此事。只是日方考慮,是不是臨時增加行程,請日本藝伎來招待程若凡。
程若凡自己倒是沒有想這些,他只是訝異於日本市民最近的裝束變化。在程若凡看過的照片中,日本相當一部分市民的穿著十分『混搭』。頭上帶著帶檐的帽子,上身穿類似西式服裝的對襟上衣,下面則是日本傳統的寬筒褲子,腳上登著木屐。
然而程若凡看到日本東京街頭卻並非如此。大部分日本人穿的衣服就不再混搭,要麼是西式服裝,要麼是日式服裝。已經能夠從衣服上看出工作分類,工作服、商業服、學生與學者穿的衣服。方才那幾名女生之所以吸引了程若凡的目光,是因為那幾位女性全都是穿著工裝,而且一看還類似於需要些體力的那種工裝,頭上都帶著細柳條編制的安全帽。猛一看,很像是建築工人。
專業的服裝意味著專業性的提升,就如中國建造出的1:1陸地航母平台上,所有人員都根據自己的職務穿著醒目色彩的服裝。在中國鐵道兵團,建設兵團,以及大型的軍工企業里都是如此。
此時,程若凡走進了日本陸軍大學,就見這學校規模並不大。雖然早就知道如此,卻也不免失望。進了教學樓,就見走廊的牆上掛著學校著名校長的照片。就在校長照片下面一行,則是何銳的照片。鏡框以及照片外的玻璃擦拭的十分乾淨,可見日本方面非常敬重何銳。
程若凡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陣羨慕。他早就聽說何銳在日本頗有聲望,卻又不太相信。日本曾經給黑船開關事件的美國艦隊司令塑像,作為日本近代化的象徵。現在又把那塑像給拆掉了。何銳以第一名身份從日本陸軍大學畢業,並非外來的征服者。不免覺得自己有些狹隘。
日本陸軍大學現任校長是徐乘風,不過徐乘風此時因為一些事情前去日本防衛省,沒能親自迎接前來參觀的程若凡等人。當然,這也可能是徐乘風特意安排的。既然這所學校的校園不大,所以程若凡等人只是參觀了學校的課程安排。經由學校副校長介紹才知道,日本陸軍的編制在與中國的交流後也進行了全面調整,各個陸軍士官學校調整了專業,形成了專業的學校。
陸軍大學目的是培育將官,每一名學員進來之前就已經被認為是大有前途的軍官,在這裡完成高級培訓。詢問起現在學校有多少中國學生,副校長有些遺憾的答道:「只有一名。」
這也不奇怪,就如中國海軍的軍官會到日本接受高級培訓一樣,現在的日本陸軍軍官都希望到中國接受高級培訓。日本新建立的空軍這個兵種更是以到中國的空軍學院學習作為自己人生重要的一個階段。程若凡覺得這種單純因為教學實力引發的變化挺合理。
日本陸軍大學並不大,就要完成參觀的時候,就聽外面居然鬧騰起來。很快,外面有人跑進來,一看到有程若凡等人在,馬上轉頭就走。副校長的嘴角都有些抽搐,在場的都是高級軍官,怎麼可能不知道是學生起了衝突。這麼跑過來,又跑掉,反倒欲蓋彌彰。
程若凡笑了笑,說道:「我們就告辭了。」
副校長把程若凡等人送走,立刻回去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班長興奮的說道:「溥儀君與高倉君動起手來。」
一聽是溥儀,副校長也覺得有些訝異。溥儀在日本革命的時候堅定的站在革命軍一方,而且這傢伙是中國人,還是前中國皇帝,日本這邊也只能讓他在部隊裡面任職一段,就安排他報考日本陸軍大學。
沒想到這位滿清的末代皇帝溥儀成績相當不錯,雖然天分並不出色,至少成績完全合格。當然,真正天分十足的軍官本就是少數。若是以何銳、永田鐵山、石原莞爾為標準,日本陸軍大學就可以關門歇業了。
而且溥儀雖然沒有出色軍事家的天分,至少嚴守紀律,性格也不囂張。副校長怎麼都想不到溥儀會對同學大打出手。而且這裡是軍校,一群20來歲的小伙子們爆發打鬥也不稀奇。本來副校長是想把學生叫來,想了想就問班長,「有人受傷麼?」
班長當即答道:「沒有。」
「為什麼會打起來?」
「是說起騎兵是否還能存在?高倉君嘲笑溥儀君,說滿清不是騎射得天下麼。溥儀君就和高倉君打起來了。」
聽到這話,副校長就更不想介入此事了。從一個教育者的角度看,年輕人需要一些刺激來促進他們的發展。譬如這麼打起來,這兩人都有一點可能對騎兵的未來進行考慮。而且騎兵這件事的確很麻煩。現在日本陸軍步兵專業分為裝甲兵專業、山地作戰專業,原本地位在步兵之上的騎兵專業成了一個雞肋。
日本陸軍很認真的考慮過是否要徹底廢掉騎兵專業,但是中國陸軍因為其廣袤國土的各種地形,還有騎兵的使用空間,所以保留了一部分騎兵。日本陸軍雖然知道日本就沒有這麼多的需求,但是為了對等,還是沒下定決心廢掉。
此時溥儀已經回到了宿舍,只要想起高倉那句「滿清不是以騎射取天下的麼?」,溥儀就覺得心跳加快,只想找什麼來發泄一下。最近溥儀就要從日本陸軍大學畢業了,如果繼續留在軍中,溥儀就要面對選擇了。雖然滿清被推翻了,溥儀也不覺得自己是中國人,但是溥儀也從沒考慮過放棄中國國籍。如果在日本軍中繼續服役的話,無疑會讓溥儀變得非常可笑。如果回到中國陸軍服役,溥儀相信自己絕無出頭之日。
雖然溥儀也知道自己大概是無望復國,可想到自己最終還是要以普通人的身份結束一生,溥儀總是感覺無法接受。到底要怎麼辦呢?溥儀也想不明白,最後溥儀突然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得到老師的指點。他的老師們不是狀元就是翰林,而溥儀最認同的就是陳寶琛。
再過幾天就要畢業了,畢業後的去向也不用特別急。畢竟陸軍大學向溥儀表示過,如果溥儀願意的話,就可以留在日本陸軍。
幾天時間過得飛快,溥儀終於以年級第11名的成績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此時天皇都沒了,日本陸軍大學雖然還有軍刀組,卻也已經不是御賜軍刀。溥儀看著前排的6名同學,突然想起了何銳。也不知道在眾人的目光下以首席的身份接過軍刀的何銳是何種的意氣風發。雖然溥儀這些年已經用盡全力學習,但是溥儀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過是中人之姿,如果不是自己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而且日本方面格外通融的話,自己很有可能考不上日本陸軍大學。
畢業之後,自然是分別的酒席。大家互相敬酒,說著自己未來的打算。溥儀自己的酒量一般,也不愛喝酒,即便如此,灌翻幾個日本人還不在話下。溥儀看著很快喝的有些放浪形骸的同學,心中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懷念。雖然溥儀並不怎麼喜歡這些傢伙,但是在溥儀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中,這些性情各異,也頗有才氣的同學,已經不是簡單的相識,而是真的一起渡過青年時代的同伴,同學。
想到這裡,溥儀端著酒杯到了正解開軍服衣扣,敞著懷的高倉面前,「高倉君,敬你一杯。」
高倉一愣,隨即端起酒杯,「溥儀君,前幾日得罪了,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都是同學,哪裡用說這麼多。」溥儀端起酒杯,與高倉碰了一杯,都一飲而盡。周圍同學們一起叫好,又都倒上酒,班長喊道:「諸位同學,大家一起來喝一杯。諸同學們武運長久!」
「武運長久!」眾人皆大聲應道。
溥儀雖然很想與同學們放開胸懷痛飲一場,卻滿腹心事。尤其是聽著同學們說著未來日本可能的作戰對象,以及未來中日聯軍將有的雄壯威勢,溥儀更是滿腹惆悵。即便留在日本軍中,溥儀大概也要隨著日本軍隊在何銳麾下作戰。
但離開軍隊,按照之前所說的進入東京大學就讀,溥儀又不願意放棄現在好不容易獲得的體制內機會。在軍中好歹還能指揮一支部隊,而且溥儀從日本陸軍大學畢業後就會被授予少校軍階,至少能成為一名團長,指揮幾千人。成為普通的學者,溥儀就再次回到孤家寡人的模樣。
心中有如此多的心情,溥儀酒到杯乾,喝著喝著竟然喝醉了。
又過兩天,溥儀登上了前往北平的飛機。雖然腦袋還因為前天喝的太多而有些不舒服,但是溥儀更希望能夠立刻回到老師身邊請教。在這個世界上,溥儀能夠相信的只有他的授業老師了。
飛機從東京機場出發,中途沒有絲毫停頓,一直飛到了北平機場降落。到了之前留下的老師的地址,卻發現這裡竟然完全不同。曾經的胡同不見了,在曾經的胡同位置上是一大片的樓房。
難道老師已經搬回老家了麼?溥儀突然有些心急如焚。好在現在的北平也有一些愛新覺羅家的人,溥儀連忙去拜見。輾轉打聽,才知道自己的老師陳寶琛已經搬去了天津。溥儀連忙買了車票,又前往天津。
這一路上,就見田野上一片片密集的莊稼田,溥儀很是不解。以前的莊稼貌似稀疏的多,現在的田地里的綠色則是如此濃郁,好像種的是完全不同的莊稼。
火車一到天津郊區,溥儀更是驚訝。現在的鐵路兩邊,兩層、三層甚至是四層的建築隨處可見。雖然房屋並不綿密,但是光這些樓房就證明這座城市已經比溥儀看到的要繁榮的多。也就是說,何銳治下的中國,真的有些興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