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平城還沉浸在淡淡的晨曦之中,起床號聲把軍營從沉睡中喚醒。極短的時間內,官兵們迅速被驚醒,起床、著裝,快速在操場集結。
新兵們以大隊、區隊、分隊、小隊列隊,被選出來的小隊長候補士官大聲喊道:「報數。」
出勤人數確定,值班帶隊士官立即申請指示,得到允許後,部隊開始跑操。
哨子聲中,入伍人員以40人為一個小隊,排成4*10的隊列開始繞著校場跑步。何銳就是長龍般跑操隊列中的一員。
各個小隊之間都有一定空隙,在各個位置的指揮員根據基本奔跑速度以及相對空隙距離,要各個隊伍加快或者降低速度,以保持整個隊形的穩定。就如古代車懸陣般的環形隊列井然有序的在並不寬闊的場地上運行著。
參加完兩公里晨跑,何銳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接連幹了好幾天,難免有些疲憊。但何銳卻心情不錯,只要再努力半天時間就可以完成這部分教材編撰工作。
配給何銳的秘書按照編號將內容分類放置,何銳自己只用校對編號順序,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不少。
接近中午時分,何銳總算是完成了預定的文書工作。青年軍官們來接收文稿的同時,何銳趁機去洗頭洗臉剪指甲。
「是張上將要來了麼,督軍這麼打扮。」程若凡有些好奇。
何銳答道:「是三井財閥的三井康木要來。」
果然如何銳所料,聽到一個日本名字,青年軍人們不由得都皺起眉頭。
何銳知道部隊中仇日情緒比較嚴重,笑道,「我知道你們不待見日本人,就不用露臉。接收完就回去工作。」
見何銳要走,程若凡趕緊問道:「報告督軍,我有個問題想請教督軍。我每次看到笨傢伙,就上火。就算是知道官兵人格平等,還是忍不住想打罵,該怎麼解決?」
何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其他青年軍官,見大家都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模樣,才答道:「這是一個心理上自我克制的問題,實際上,根據我們的徵兵標準,大部分新兵都能完成基礎訓練,但個體上可能會有差異。此外,士兵們大部分是文盲,對軍隊集體化生活和標準化訓練是很陌生的,大家要給與一定的諒解」,他想了想,嚴肅的道:「打罵是軍官們對自身無能的發泄,無助於解決訓練問題,我希望大家能夠自我克服,不要蛻化成北洋那般軍閥舊軍隊。具體方法,我給大家提一個。」
下午,在前去火車站迎接的官兵帶領下,三井康木與之前到達的野口信雄抵達何銳司令部門口。何銳親自出來迎接,與三井康木握手時候熱情的說道:「在下得知三井先生親自前來,真的是喜不自勝。」
三井康木滿臉微笑,用力地握著何銳的手:「閣下太客氣了,昔日在日本,我便知道何君絕非池中之物,卻不想區區兩月,何君便已錐破囊出。」
進了司令部落座,已經到了訓練時間,外面腳步聲響,偶爾間雜著口令聲,部隊已然完成了今天的體能訓練,現在是隊列訓練時間。
三井康木側耳聽了一會,「何君整軍經武,好一派興旺的景象,」言罷,又微微一笑,「聽聞何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掌握了四平,東京的老朋友都很高興。」
何銳謙遜道,「諸位抬愛,在下不過是盡軍人職責而已,東北為中日俄交匯前沿,早日掌握四平,在下也能儘快為國際和平交往盡一份心力。」
三井康木點點頭,肅然道,「何君真與我心意相合,我們三井家向來以為,當今之東亞,唯有中日攜手、共存共榮為上策,其中,更以經濟合作為重中之重,此次前來中國大陸,生意倒是其次,鄙人更願意為何君之事業、中日之經濟交流盡一份心力。」
何銳面帶喜色,伸出大拇指讚嘆道,「三井家真是深明大義,真不愧是日本第一商業家族;閣下謀略深遠,真不愧帝國精英,何某佩服之至。」
三井康木笑道,「大家當然志同道合,只是不知何君有何需求,我三井家願為何君大業效力?」
何銳連忙擺擺手,「哪裡哪裡,閣下抬愛,應該請三井康木先生示下,何某自當配合。」
見何銳也不吐口,三井康木索性單刀直入道,「何督軍,現在日本急需的是原材料和糧食。」三井康木說著,就拿出一份商業清單遞給何銳。
何銳打開看了看,糧食主要是是大米,礦產則是煤炭與鐵礦,其他的則是棉花、大豆等。
此時勤務兵已經端進茶水果品,何銳放下說明書,隨手拿起一塊高粱飴遞了過去,「三井先生,我們也在發展甜菜榨糖。這是我故鄉山東的特產,叫做高粱飴,要不要試試看?」
說著,何銳就先吃了一塊。現在何銳沒有白砂糖,玉米糖漿的製法也只存在於紙上。還得等趙天麟請來的化學系教授到了四平之後才能開始研發。甜度完全來自於飴糖,卻也能稱為甜品。
三井康木試吃了一小塊,也看不出他是否喜歡。喝了口茶,三井康木問道:「價格呢?」
何銳寫了一個數字遞給三井康木。三井康木看完後稍加思索,就問道:「在下想參觀一下工廠,還請何君允許?」
何銳心知他想實地考察,當即允了。一行人騎著馬出發,不多時在工廠與吳有平匯合,一行人從原料庫房,燃料庫房,生產車間,儲藏庫房一個個的看過。
三井康木話語不多,問的每一句都針對生產流程安排,何銳近期在工業起步階段著實也花費了一些功夫,回答起來非常輕鬆。倒是中途趕來吳有平有些緊張。
關外民眾中相當一部分來自山東,四平城內也有幾家零散生產飴糖的人家。吳有平接到何銳的計劃書後,發現何銳要求的是如何組織生產,如何理順生產流程。暫時對產量並沒有要求。
飴糖廠規模不大,原材料供應壓力不大。只是在建設過程非常繁瑣。吳有平聽翻譯講述何銳與三井康木的交談,也聽不出兩人意思,心中難免不安。
參觀完畢,三井康木贊道:「如果不知道何督軍畢業於陸大,我會相信何督軍是東大商學系畢業。不知何君未來的計劃是什麼。」
何銳笑而不答,指了指前方,「三井康木先生,要不要往遠處走走?」
三井康木略一錯愕,隨即爽快答應,笑道,「自然是客隨主便,但憑何君安排。」
一行人往北行進,在郊外十幾里的地方駐足觀望,就見荒地上建起了營地。一些穿著囚服的人正在清理土地。
何銳指著大片的荒地,「三井君,東北還未經歷過大規模開發,地廣人稀,吉林一省都非常適合規模化經營。這就是我未來要發展的方向:動用大量勞動力,興修水利,開墾土地建設超大規模農業生產基地,大規模種植糧食和經濟作物。」
三井康木眉毛一挑,大為意外,他仔細觀摩一陣,冷靜的問道:「何君果然胸有大志,只是不知對成本控制和銷售渠道有什麼安排?」
何銳指著眾人面前的大地,「東北土地肥沃,在大規模集約化生產上有地理優勢,前期總體投入雖然不低,但一旦以畝為單位衡量單位產出,相對於中日兩國傳統的小農經濟就顯得很有優勢;至於銷售渠道,」他笑了笑,「中日貿易源遠流長,不會因為歐洲大戰的結束就終結。」
三井康木思忖片刻,試探道:「不知我三井家可否能參與投資?」
何銳大笑道,「三井家乃日本第一財閥,這等粗苯的農活,何勞閣下出手,」他轉頭看著三井康木,「我想和三井君在農產品加工領域進行合作。」
三井康木並沒有久留,第二天就乘火車離開,臨走前讓野口信雄暫時留在四平作為三井財團的代表。
送走了三井康木。吳有平有些擔心的問道:「督軍,三井來去匆匆,他是來做什麼的?」
「前期商業考察而已,你不必多想。」
吳有平很不解,「從日本跑來這裡,竟然只是隨便看看麼?督軍,我們要做的事情可比他看到的要多得多。」
「三井需要的是能夠穩定合作的商業夥伴,對他來說,看到我們已經穩定的控制四平,能夠良好的組織生產,這些就已經足夠了。」說到這裡,何銳開了個小玩笑,「他在意的是雞蛋,而不是下蛋的雞。」
吳有平倒是沒有這麼樂觀。他從徐乘風等人那邊聽說,日本國內有人主張滿蒙是日本生命線,覺得日本人貪婪之心不可抑制。
心中有些猶豫,但卻沒有說出口,吳有平問道:「督軍,根據上次的會議決議,我們需要抓緊時間展開農村工作了。現在做鄉村調查的人員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現在就派下去?」
何銳點點頭,「現在就派。尤其是上了名單的村子,前期摸底調查工作一定要足夠細緻。」
聽到這裡,吳有平也用力點頭,「請督軍放心,凡是勾結黑惡勢力的地主,都在名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