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關東軍的末日(十五)

  徐世昌見張錫鑾答應出任陸軍總長,隨即問道:「張老哥,當下局面緊急,可否現在隨兄弟前往京城。」

  張錫鑾既然答應出任陸軍總長,便笑道:「既然兩位老弟如此著急,讓為兄與家人交代幾句。」

  張家的人此時已經知道了張錫鑾的決定,都等在客廳之外。陸軍總長職位的確顯赫重要,然而此次張錫鑾卻是臨危受命,張家的人神色中都有著不安。張錫鑾對夫人交代道:「簡單收拾些衣服,家什什麼的都不用帶,你們也不用去京城,好好待在天津。」

  家人們知道此時只能聽從張錫鑾吩咐,只是應了一聲,就為張錫鑾準備行李。半個多小時,兩個行李箱就準備停當。張錫鑾此時正在客廳與徐世昌、段祺瑞聊天,打聽當下京城局面。見家人把行李箱拖到大廳門口,張錫鑾起身說道:「兩位老弟,莫說哥哥不招待你們……」

  段祺瑞連忙說道:「張老哥如此仗義,兄弟感激不盡。我已命人在車上準備了點心茶水,到了京城,兄弟包下酒樓,為哥哥洗塵接風。」

  徐世昌也站起身,對侍衛命道:「把張總長的行李搬到外面車上。」說完,對張錫鑾說道:「張老哥,咱們去火車站吧。」

  張錫鑾邁步就走,到了客廳門口,習慣性的看了看座鐘,就見此時正好是上午9點。張錫鑾對何銳評價很高,但何銳畢竟以東北一地對抗整個日本,難免還是有些擔心。但此時出任陸軍總長就是支持何銳,張錫鑾走出了家門。門外的汽車已經準備好,侍衛打開車門,張錫鑾坐了進去。

  出任陸軍總長並不等於張錫鑾掌握了什麼實權,高層都知道張錫鑾與何銳的淵源。張錫鑾只會護著何銳,不會背後拆台,有其他想法的人自然不會再自討無趣。

  何銳能贏麼?哪怕是殲滅關東軍也好啊。張錫鑾心中想著。

  在旅順的關東軍司令部,何銳在日本陸軍大學時的校長河合操中將則抱持著與張錫鑾完全相反的期待。從旅順到大連的有線電報線早已經被東北軍切斷,關東軍靠著無電線台聯絡大連,大連那邊的守軍回應,東北軍進攻極為犀利,已經占領了三分之二的大連城區,先頭部隊接近了大連守軍的指揮部。不過大連守軍正在奮勇作戰,期待援軍能夠儘快到達。

  剛看完了電報,河合操中將就收到了陸軍省的電報,「……帝國艦隊正高速向旅順進發,艦隊攜帶了第一批三千多名士兵前往救援。關東軍必須堅持到10月9日下午19點。望河合操中將能夠堅持下去,勝利的要點就在關東軍能否守住旅順大連。」

  河合操中將看著電報,心中又生出了一絲希望。現在是上午9點……

  地面又劇烈震動起來,河合操中將雙手抓住桌案。外面傳來了隆隆巨響,窗戶在衝擊下劇烈的顫抖著,咯咯作響,仿佛有人在寒冬中牙關打顫。有些玻璃窗被震碎了,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等劇烈的爆炸震動結束,手扶桌案的河合操中將站起身,走到窗口。就見旅順要塞方向巨大的煙柱升騰而起。以爆炸的威力來看,應該是旅順要塞內部存儲的彈藥庫被命中,裡面的彈藥殉爆了。如果河合操中將沒有命令部隊脫離要塞進入市區,能活過這次爆炸的也不知道還能有多少。

  河合操卻沒有因為這樣的正確決定而慶幸。從外面越來越激烈的槍炮聲可以判斷,日軍正在與進攻的東北軍激戰。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有日軍官兵陣亡。即便是這樣奮戰,對面的東北軍絲毫沒有降低進攻的力度。

  陸軍省讓河合操中將再等待10個小時,河合操中將覺得東北軍不會留給關東軍這麼長時間了。

  就在此時,槍炮聲更猛烈的響起。聽聲音,炮彈的口徑並不大,完全沒辦法與旅順要塞配備的火炮相比。正如河合操中將所料,隨著旅順要塞幾乎被徹底炸毀,要塞配備的重炮都失去了戰鬥力。東北軍絕不會給關東軍一絲一毫的機會。

  一隊轟炸機從關東軍司令部上空飛過,對著如此明顯的目標,轟炸機組完全視而不見。空軍的目標是殘存的關東軍重炮團的所在地。大約一半重炮被摧毀,剩下的一半依舊負隅頑抗,向著東北軍進攻方向猛烈開火。

  這隊轟炸機編隊全部攜帶了燃燒彈,既然準頭不足,空軍就用數量和範圍殺傷為主。這次機組運氣不錯,幾枚燃燒彈落在了一個日軍重炮組附近,飛濺的燃油直接把好幾名日本炮組成員點燃了,那些日軍開始在地面上打起滾來。

  就在機組為效果太差而惋惜的時候,日軍的重炮陣地猛烈震動了一下,目光銳利的觀察員清楚的看到炮彈爆炸的圓環衝擊波卷著煙塵向四周快速擴散,轉眼就把日軍重炮陣地給吞噬了。

  「打得好!」觀察員高聲歡呼起來。

  在此時,進攻部隊各指揮官都下達了『全面出擊』的命令。東北軍的官兵們被這些日軍火炮封鎖了進攻通道,已經憋了好久。指揮官的命令剛抵達,迫擊炮陣地上立刻傳來發射的炮聲,80迫擊炮,100迫擊炮,120迫擊炮以兇猛的火力,將日軍勉強構建的防禦體系撕成了碎片。各進攻部隊沿著在針對性訓練中『熟悉』的街道開始進攻。

  高石頭已經是副排長了。這職務讓高副排長感覺壓力很大,他參加過了士官培訓班,熟練掌握班用機槍的布置與使用。戰鬥中副排長陣亡,本來應該由營裡面排來新的副排長。但軍官們傷亡很大,人員不足,就把高石頭提為副排長。然而副排長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確定日軍機槍陣地的布置,機槍陣地布置與班用機槍布置不是一回事,高石頭沒學過。

  但是此時也沒辦法細想,高石頭只能根據自己對機槍的理解,大概判斷日軍在巷戰中的機槍布置。

  由於炮擊,『熟悉』的道路也有些不熟悉了。高石頭等人跟在排長身後,順著一座被半摧毀的住戶院牆到了街口。排長先用小鏡子伸出去看了片刻,自己已經端著衝鋒鎗,快速衝過街道,在對面一處樹後隱蔽。

  街道上沒有槍聲,安靜的令高石頭覺得充滿了危險。排長打了個手勢,一班長向第一戰鬥小組低聲說道:「我數到三,你們就趕緊衝過去。一、二、三!」

  戰鬥小組立刻快速行動,他們還沒跑過街,就聽到了日本三八大蓋射擊的聲音。好在沒人受傷,戰鬥小組在排長身後排開了三人防禦戰鬥形態。機槍手在中間,步槍手在左,投彈手在右。

  接著,第二戰鬥小組沒有過街,而是通過小鏡子看了街道這邊的地形。很快,第二戰鬥小組緊貼著牆壁向前,很快進入了民房還在的大門內,借著殘破的土牆隱蔽。

  日軍明顯急了,他們開始向第二戰鬥小組射擊。而一班長已經帶著第三戰鬥小組快速通過街道,到了排長那邊。很快,第三戰鬥小組的組員借著地形,開始向日軍方向開槍,日軍的火力馬上就分散了。一班第二戰鬥小組也已經確定了被摧毀的房屋內沒有日軍,二班三班迅速越過圍牆缺口,進入了院子。

  高石頭也跟著進去。查看了地形,高石頭命道:「扶我一下,我上房。」

  戰士們馬上架起人梯,高石頭把衝鋒鎗順到身後,快速爬上房頂。他沒敢立刻露頭,就在這一瞬間,日軍機槍已經開始掃射過來,把殘破的瓦片打的粉碎。如果高石頭敢立刻抬頭,碎裂的就不止是瓦片了。

  暴露的日軍火力點沒能猖狂半分鐘,幾發60迫擊炮直接把那個火力點給炸飛了。高石頭這才探出頭去,在這個高度,大部分街景映入眼帘。看得出,日軍的巷戰布防十分倉促,隱蔽措施完全不在考慮內。

  掃過肉眼可見的幾個火力點,高石頭縮回身。這是訓練過近兩個月的內容,高石頭把看到的火力點位置按照規定,直接報給下面。

  又是三分鐘不到,迫擊炮快速射擊。高石頭看過去,就如針對性訓練的那樣,每一個連都加強了一個60迫擊炮排,三門迫擊炮正一個火力點一個火力點的挨個點名。

  不等高石頭髮出信號,排長已經帶著他身後的兩個戰鬥小組沿著街道另一邊向前推進。此時的日軍已經沒了先占領地形的優勢,反倒是排長帶領的兩個作戰小組占領了一個很好的射擊陣地。

  輕機槍,衝鋒鎗開始掃射日軍步兵所在位置,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二班此時也向前推進,很快接近了日軍在街道上的防禦陣地。擲彈手幾個手雷扔了過去,爆炸聲中,日軍火力中斷了。

  排長在二班的火力掩護下,快速衝出,殺進了日軍在街道上簡陋的防禦陣地。那是一排沙包壘成的街壘。日軍的三八大蓋是栓動步槍,需要拉槍栓才能射擊。東北軍的衝鋒鎗可不需要這樣的步驟,班長一頓掃射,將防線上的日軍盡數擊斃。

  各班迅速跟進,完全占領了這個日軍防禦點。在前面,房屋與道路完全『熟悉』起來。

  在一個院落,槍口處卡上小鏡子,伸過牆去,就見數名日軍緊貼著牆站立。準備對從門口衝進來的下殺手。東北軍一言不發,幾個手勢過後,擲彈手拉開手雷,停了片刻就扔了進去。手雷落地後片刻就炸開,日軍的慘叫聲從牆內傳出。

  同時,副排長高石頭已經帶著三班到了這棟房子後面。這應該是一家比較殷實的住戶,牆壁是磚砌的,在房梁旁邊,距離地面有兩人高的位置,有個通氣孔。部隊搭起人梯,擲彈手直接把三顆手雷快速從這個通氣口扔了進去。

  轟轟轟三聲爆炸,房子所有能通氣的地方都向外冒出了煙霧,正門的東北軍戰鬥小組這才快速沖入院子。就見對著大門的正屋門口,倒了一名日軍。窗戶紙全部粉碎,由內向外的張開了一個個豁口。

  就在此時,柴房的門一開,三名日軍端著步槍就跳了出來。衝鋒鎗手抬槍就射,直接把三名日軍干翻在地。

  東北軍按照作戰計劃,在城市內投入了加強了60迫擊炮班的70多個步兵連,210個步兵排在各自訓練精熟的地區作戰。大約一半的房屋內有日軍,雖然每次都只能殲滅十幾名甚至是幾名日軍,但幾名日軍乘以100,就是幾百人。

  加上幾十個街道上火力點內的數百名,日軍,在外圍推進的時候就殲滅了一千多名日軍。

  最初,戰報還能傳遞到在一線指揮的福原佳哉參謀長這裡。隨著東北軍不斷深入市區,能來報告的日軍越來越少。福原佳哉參謀長只能不斷把兵力派出去,試圖奪回重要的火力點。而這些部隊派出去之後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無形的壓力讓福原佳哉參謀長覺得頭皮發麻。從戰況來看,這哪裡是日軍把東北軍拖入了巷戰,明明是東北軍將日軍拖進了巷戰。各個分散的日軍小隊如果組成一條堅固的防線,應該能抵擋更久。然而日軍散落在城區內,反倒被東北軍分割包圍,一個個殲滅。

  然而東北軍並沒有給福原佳哉中將時間,在空軍指引下,120迫擊炮開始向內圈的日軍兵力集結處猛轟,哪怕是磚石牆壁,被命中一發也會立刻炸塌。

  福原佳哉參謀長知道自己對東北軍的判斷又錯了,雖然心中有千般不甘,也立刻下令,「撤回到關東軍司令部周圍的防禦陣地去!」

  旁邊的山岡少佐是從前線勉強撤下來的,他額頭上被彈片劃了個口子,緊急包裹的紗布被血染紅了,聽到這命令,山岡少佐當即大聲說道:「參謀長,請允許下官帶隊反衝鋒!」

  這話把福原佳哉參謀氣的幾乎要七竅生煙,壓抑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少將怒喝道:「混蛋!你是要違抗軍令麼?」

  山岡少佐此時也沒什麼顧忌,他大聲說道:「閣下,下官的部隊只剩下了一個小隊,下官願意為部隊掩護,請閣下應允。」

  少佐一般是大隊長,麾下4個中隊,12個小隊。打到大隊長只率領一個小隊,這支部隊是徹底被打完了。山岡少佐明顯不再想活下去,這是要與東北軍死戰到底。

  福原佳哉參謀長心生愧意,他不想讓山岡少佐就此戰死。但槍聲在很近的距離上響起,東北軍的進攻部隊逼上來了。

  「山岡少佐,我命令你殿後。我們九段坂見。」福原佳哉參謀長下達了命令。

  「是!九段坂見!」山岡少佐大聲應道。隨即對自己的殘餘的部下們下令,「諸君,請隨我反擊敵軍,我們九段坂見!」

  雖然應和聲不多。但是山岡少佐的部下們都拿起了武器,做好了戰鬥準備。有些軍官並沒有拿槍,而是抽出軍刀。明顯是做好了肉搏的準備。

  福原佳哉參謀長轉頭就帶著前線指揮部的人向關東軍司令部撤退。此時,少將已經不考慮自己能夠撐到援軍抵達。隨著距離防禦陣地越近,福原佳哉少將心中的一個期待越來越強烈,如果能與東北軍真刀真槍的拼一場,在親手殺死幾名東北軍之後被殺,那是再好不過的結局了。

  10月9日上午11點30分。東北軍已經占領了被擊毀的旅順要塞,把守旅順的關東軍撤回到到關東軍司令部周圍的防禦陣地時,數量只剩下一個大隊。防禦陣地只有一個大概500500米的範圍。

  此時,關東軍司令河合操中將已經完全不指望這點部隊還能與東北軍血戰。何銳是不會在此時再犧牲東北軍的士兵,只用調來十幾門100口徑左右的火炮一頓轟擊,就能讓關東軍司令部與最後的守軍化為齏粉。

  當福原佳哉參謀長回到作戰指揮室的時候,就見作戰指揮室的桌案上鋪著關東軍軍旗,旁邊放了一桶汽油。參謀長並不覺得意外,這是要焚燒軍旗。按照日軍的規定,一支部隊如果軍旗被人繳獲,這支部隊就要被永久取消番號。為了保住部隊最後的最嚴,此時就當焚燒軍旗。

  見福原佳哉參謀長活著趕回來了,河合操中將把寫好的電報遞給他。參謀長拿起稿紙,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東北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當以是帝國大敵視之。當此喪師辱國之日,謝罪之前,還請陸軍省與參謀本部謹慎決定駐朝鮮軍使用。以鄙人所見,駐朝鮮軍南下道路上定然有敵軍設伏,若是輕敵冒進,只怕重蹈關東軍覆轍。河合操絕筆。」

  看完,福原佳哉拿出筆來,在河合操的名字下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才問道:「閣下,作戰記錄可否準備好?」

  見河合操微微點頭,福原佳哉也掏出懷裡的筆記本,「這是巷戰的記錄,十分粗略。雖然不知道東北軍是如何作戰,但是其定然做了極為細緻的針對性準備。請突圍人員無論如何都將這個帶上,期待對帝國能夠有所助益。」

  河合操叫過來已經換上了中國平民服裝的副官,把福原佳哉參謀長的筆記本交給副官。

  就在此時,衛隊長從外面快步進來,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氣憤,卻又有些古怪,「報告司令官,敵軍……敵軍派來了使者。」

  河合操完全沒有興趣聽東北軍派來的人勸降,正想告訴衛隊長,把那人趕走,就聽衛隊長的聲音低了下來,「那人說,他是奉何銳之名,派兵護送閣下離開旅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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