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關東軍的末日(十二)

  10月8日晚上10點,從京城到天津的火車駛入車站,車剛挺好,衛隊就快步走出車廂,在兩邊侍立。

  天津督軍已經等在站台,此時準備上車迎接,沒想到車上兩位竟然已經走到了車門口。為首的是總理段祺瑞,他先下了車,然後扶著民國總統徐世昌老頭子走下車來。

  兩人來的很倉促,只有天津督軍才接到通知。督軍雖然不知道兩人具體來此為何,卻也知道定然與何銳對日作戰有關。

  寒暄幾句,天津督軍趕緊說道:「總統,總理,下榻之處已經備好。」

  徐世昌擺擺手,「不必了,我們去赤峰路的舊宅。」

  很快,徐世昌與段祺瑞就在衛隊護送下,離開了車站。天津督軍倒也沒有非得靠上去,民國的局面本就亂,何銳對日本作戰,直接讓本就混亂的局勢向著更加不可知的方向而去。

  赤峰道天津市和平區的一條呈偏東西走向的一條街道,位於法租界內。各式小洋樓鱗次櫛比,房主多為下野的軍閥、督軍,故此街素有「督軍街」之稱。

  到了徐世昌舊住處,這裡已經被打掃過,還升起爐火,讓屋裡面暖暖的。

  上層的消息是最靈通的。而且赤峰道上來了這麼多人,立刻就有鄰居看到。很快,就有鄰居派人來問候。衛隊詢問了來人是哪家的,一一記下。

  段祺瑞吩咐過,如果有張錫鑾派來的人,就把人請進來,若是沒有,就不用搭理。

  此時在屋內沙發上坐著,段祺瑞問道:「徐兄,你以為張兄會派人來麼?」

  徐世昌搖了搖頭,「張兄清貴,把東北交給何銳之後,並不怎麼出門。」

  段祺瑞能想像得到。到了這樣的地位,並不容易有好的晚年。袁世凱就不用說了,馮國璋死後,也沒什麼人真的記得他。張錫鑾卻不一樣,他果斷將東北讓與何銳,之後何銳聲名鵲起,實力攢升。張錫鑾雖然只是個歸隱的老頭子,旁人也都得高看一眼,贊一句『張公有識人之明』。

  何銳現在幾乎要把天戳破了,徐世昌與段祺瑞還得親自前來。兩人歇息一會兒,眼見就已經11點了。既然明天還要去見張錫鑾,兩人就睡下。

  但這個夜晚,沒睡的人很多,非常多。

  鴨綠江兩岸燈火通明,已經暫時修復的鴨綠江大橋上,卡車一輛輛通過。數座浮橋上鋪好了木板,部隊排成長龍,按照軍中規定,過橋的時候要採取絕不整齊的步伐。官兵們的腳步聲在浮橋上匯聚成隆隆的響動,震動著浮橋下的江面。

  邁過了鴨綠江,踏上朝鮮,部隊毫不停歇的向南部方向開進。在那裡,日本駐朝鮮軍也在開始北上。在對日作戰的整個計劃中,有一個絕密計劃。東北軍並不會守住鴨綠江,等著日本駐朝鮮軍前來進攻。而是主動南下,力求殲滅這支擁有兩個師團兵力的精銳日軍。

  在指揮部里,胡秀山看完了根據空軍最新航拍照片,以及根據照片繪製的地圖。就詢問通訊科長,「有旅順的消息麼?」

  通訊科長立刻答道:「報告,從下午17時後,再沒接到關於旅順方面的消息。」

  胡秀山點點頭,就在指揮部的行軍床上躺下,閉上了眼睛。按照東北軍對於戰爭強度與烈度的劃分,強度意味著投入戰爭體系的複雜程度。現在空軍已經成了東北軍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由於添加了這個兵種,戰爭體系的複雜程度大大增加,強度自然也增加了。

  戰爭烈度則是傷亡損失。如果一場戰爭中兵力傷亡巨大,物資消耗數量驚人。這自然是一場高烈度的戰爭。

  按照這樣的定義,世界上有許多高強度,但烈度不大的戰爭。也會有許多高烈度,但強度不大的戰爭。

  而執行絕密計劃的胡秀山,則是要打一場高強度高烈度的戰爭。現在,胡秀山最好能休息一下,以保持做好的指揮狀態。但胡秀山還是不太能睡得著。按照作戰計劃,從10月7日上午9時起,東北軍空軍開始在朝鮮境內開始偵查。根據空軍偵查結果,日軍先頭部隊已經開始北上。

  胡秀山能理解日本高層的壓力,『強大』的日本陸軍被『軟弱』的中國軍隊殲滅,日本方面還按兵不動,他們就會被鋪天蓋地的抨擊所淹沒。立刻派遣駐朝鮮軍前去援救,是唯一的選擇。

  在戰前分析的時候,軍委已經完全弄清楚了這些。當局面果然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時候,胡秀山就不免考慮起一個問題。為什麼有人會做出這樣明顯是愚蠢的決定。

  東北軍的統帥何銳有著高明的判斷,而何銳的高明完全基於實事求是的現實判斷。那麼日軍的愚蠢又是基於什麼呢?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當何銳把判斷講出來的時候,東北軍上層都理解了。胡秀山認為,日本方面也一定能理解。

  問題就在這裡。為什麼並不難理解的事情,日本卻仿佛完全不能理解一樣,做出了其他選擇。有人嘗試用人性來解釋,胡秀山不接受這樣的解釋。要是什麼都能用人性去解釋,豈不是太懶惰了呢?

  想到這裡,胡秀山突然有了些思路。他坐起來,重新理順自己的思路。

  是的!怠惰!思考上的怠惰!

  變化是永恆的,如果採取路徑依賴,不管多麼強大的國家,都會不可避免的遇到失敗。更不用說,日本根本沒有它吹噓出來的那麼強大。

  把思考上的怠惰加入思考體系,胡秀山突然覺得自己就能理解所謂的『人性』問題。

  在何銳集結起來的東北軍以及文明黨的核心領導層,每一個人都有優點與不足,但是每一個人都沒有思考上的怠惰,這是一種強大的內生力量。當這種力量被納入文明黨的體系內,用在理解和實現對於未來中國乃至世界該如何運作,如何生活的時候,大家集思廣益,深入挖掘,對於為何要這麼做的深層邏輯也有了許多進步與突破。

  或許是在這樣的組織力待的太久,胡秀山很自然的就用同樣的思路去看日本高層。

  以現在新的思考體系再去看日本高層,胡秀山就明白過來。所謂人性,想獲得更多,想掌握更多,想擁有更多,產生這些念頭並不需要考慮。

  日本高層也是人,他們也擁有足夠的智力、精力與勇氣。但他們的智力、精力與勇氣用在如何實現這些無需思考就能產生的念頭之上,卻偏偏沒有考慮這些念頭本身。

  就如這兩個被送上前線的日軍,在日本高層眼中,這兩個師團是證明大日本帝國不可侵犯的工具。他們大概沒有想過,正是日本制定的弱化中國,保持中國分裂狀態的國策,導致中國軍隊必須對日本進行打擊。

  胡秀山進行著思考,又突然發現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日本高層考慮過這樣的可能性,所以把這兩個師團當作執行這個國策的『代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更有趣了。被看成『代價』的這兩個日本師團只是過河的卒子,有進無退。胡秀山可以更加輕鬆的殲滅這兩個師團的日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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