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2月20日,剛辭職的民國總理段祺瑞目光掃過《東北日報》的頭版,就見右下角一個小豆腐塊的位置,簡單的寫了兩句關於段祺瑞辭職的新聞。Google搜索閱讀
與其他報紙的報導相比,這樣的篇幅真的是微不足道。即便何銳這麼不禮貌,段祺瑞也不能把精力放到何銳這邊,當下的要務與大總統馮國璋在權力分配上達成妥協。
看完了頭版頭條,段祺瑞放下《東北日報》,站起身走進花廳。旁邊的幕僚已經看過新聞,跟在段祺瑞身後建議道:「總長,何銳居心叵測。」
段祺瑞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冷笑。在頭版頭條是關於東北的新聞,『東北地方政府將西曆一月一日命名為歲首,春節為元旦』。
文章回顧了中國曆法傳統,歲首最好是固定的日子,借用西曆的1月1日為歲首,是一種比較方便的選擇。但是中國的曆法必須符合中國傳統,故,春節當為元旦。
即便這篇文章中並沒有任何對於北洋政府的攻擊,段祺瑞依舊看出來其中的意圖。制定國家的曆法是中央政府的工作,何銳作為東北地方長官,憑什麼在這種事情上指手畫腳?其心不問可知。
幕僚見段祺瑞竟然一言不發,只能試探道:「總長怎麼看何銳?」
段祺瑞輕笑一聲,「我現在一個無官無職之人,就讓馮大總統為此事煩心吧。」
幕僚稍微愣了愣,覺得自己明白了段祺瑞的想法。
第一次逼迫清廷遜位,第二次反袁世凱稱帝,第三次擊敗張勳復辟。現在段祺瑞已經被拍馬屁的報紙盛讚為『三造共和』。在段祺瑞與馮國璋聯手逼迫黎元洪這外來戶滾蛋後,段祺瑞依舊沒有辦法坐上大總統的寶座。所以此時就讓馮國璋為何銳煩惱吧,馮國璋越是感受到何銳的威脅,就必須與段祺瑞妥協,一起應對何銳的挑戰。
幕僚回想起兩年自己奉命送何銳去關外,段祺瑞給開拔費的時候,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那時候一個毛頭小子,現在已經成了北洋諸軍中影響力排前三的人物。
正如段祺瑞所料,馮國璋的幕僚正在為何銳的事情撓頭。幾天前離開京城的英國公使朱爾典公開表示,堅決不接受何銳這種地方勢力的胡作非為,法國公使發表了同樣的看法。
讓大總統馮國璋心情十分不快。好不容易有壓倒段祺瑞的機會,馮國璋並不想為這種事情分心,卻也不能不注意此事。
幕僚們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對付何銳的辦法。幾名幕僚看著《東北日報》上的新聞,都是眉頭緊皺。突然,有人眉頭舒展,「我們查封《東北日報》在天津的分站!」
其他幕僚聽到這話,登時覺得這辦法好。現在組織部隊打到奉天去,那是萬萬不行的。但是收拾在天津的《東北日報》分站,那是手拿把攥。
當即,幕僚們前去見馮國璋,講出了這個看法。馮國璋一點都不想把心思放到何銳身上。聽了這個建議,當即命道:「發電,讓天津督軍查封!」
看著部下們奉命去傳遞命令,馮國璋不快的收回目光。何銳突然崛起,真的是超出意料之外。馮國璋覺得朱爾典到了關外定然能讓何銳乖乖聽話,那時候何銳為了與英國方面折衝,只怕就要請求馮國璋出面協調。
那時候就得讓這毛頭小子好看!
也就在馮國璋的命令下達的此時,京城與天津,不少青年學生們前往了不同的會場。一進會場,就發現《東北日報》派來的人中少了幾個熟面孔,多了幾個生面孔。
那些新來的《東北日報》人員先做了自我介紹,隨即對人員調整做了解釋,「我們東北是邊工作邊學習。那些同志們先回東北參加學習班去了,我們是參加了學習班之後到這邊來。」
前來聽課的學生們有些訝異。不過新來的文明黨黨員們卻不廢話,直接開始講課,「同學們,大家覺得收復中東路很解氣,這個想法非常正常,但何上將收復中東路的思考並非出於簡單的情緒。國際政治自有國際政治的內在邏輯,這次我們來,就是和大家講清楚這些思考邏輯。」
說完,看著興奮期待的學生,文明黨黨員們笑道:「我們都是在奉天接受了課程培訓,還是何上將親自講課。這裡面的內容絕不會錯,請大家安心聽講。」
青年學生們雖然出身大多不是窮人,但他們可沒機會接觸到高層的政治判斷,人人屏息凝神,不少人還拿出了筆記本。
文明黨黨員就把在奉天學到的課程講給學生們。何銳的判斷邏輯非常清晰明快,既然中國已經加入協約國,就必須做出符合協約國整體利益的行動。俄國作為協約國成員,新上台的政府決定退出戰爭,就是背叛了協約國。中國作為協約國成員,有義務維護協約國的利益。
「一旦俄國正式退出協約國,他們有沒有可能進攻中國這個協約國成員國?有這樣的可能,作為預防性措施,中國必須收回中東路,將俄國在中國的一切人員進行保護性限制措施!」
這時代的學校教育分為,小學,高小,中學,大學。對應的就是後世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前來聽課的都是這時代的大學生與中學生,所以大多數人的情緒從激動變成了訝異,甚至是有些不快。
文明黨黨員們看到青年學生的神色,心中難免感嘆。大家聽何銳講課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心路歷程。
「同學們,大家是不是覺得我們有些狐假虎威?拉虎皮當大旗,借了協約國的立場行事,並沒有堂堂正正的與俄國開戰?」
青年學生們最初只是不快,卻也未必就真的明白其中的政治邏輯。此時聽到這麼明確的說法,不少人原本的不快直接變成了憤怒,有人就說道:「俄國侵占我們這麼多領土,為何不向俄國開戰?」
「這就是政治現實,我們不是侵略俄國。我們並不是侵略者。」文明黨黨員們明明白白的指出了核心要點。
有些青年更不高興起來,出聲與文明黨黨員爭論起來。文明黨黨員們都走過這樣的心路歷程,也能耐下心討論邏輯。這就讓一些性情暴躁的青年大大不高興,最後乾脆起身離開。
文明黨黨員們心中感嘆,目光卻掃過面前留下的青年學生。就見其中一些青年學生的神色已經嚴肅認真,雖然沒有了之前的激昂,卻明顯更想弄清楚何銳行動的邏輯。
此次出關前,黨委挑選出這些黨員,就是要他們能夠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給青年們,也從中選出那些比較成熟,能夠理解政治的青年。
正如何銳所說,「我們需要的是能夠跟著組織前進的同志,而是不是那些為了實現個人的衝動與激情,向利用我們組織的人。這其中的分別,期待同志們在工作中能夠深化理解。」
課程結束後,有些青年繼續留下,向文明黨黨員請教了一些問題。這一對一的談話,更清晰的彰顯出青年們的個性。有些青年認為何銳也有自己的難處,所以沒辦法放手一搏。
只有少數青年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按照老師所講,這次收復中東路是一場政治仗,而不是單純的軍事行動。」
「是的。」文明黨黨員答道。
「但是這種做法總不會包打天下啊。」青年學生的神色中有著期待。
「如果想了解更多,就期待同學能夠到東北來。在東北,有更多的老師會給同學們講課。大家可要弄清楚,東北不是只有何主席一個人在做事,而是幾十萬的同志們一起在為中國的復興努力。」
青年們的神色都有些興奮,卻很快又黯淡下來。文明黨黨員不用問就能理解,這些青年們即便樂見此次收復中東路的成功,但是不等於他們就能拋下一切,前去關外追隨革命。
課程講到很晚,尤其是在天津。由於國立北洋大學堂校長趙天麟前去了關外,所以天津的學校對於東北的親近感超過其他城市許多。
天黑了,等文明黨的黨員準備回報社,就有人急匆匆趕來,「天津督軍下令查封了報社,大家趕緊到安全屋去。」
何銳是在兩天後得到的消息,既然北洋政府做初一,何銳也沒理由不做十五。把遼寧軍區司令胡秀山叫來,何銳命道:「派兵拿下山海關。」
胡秀山簡單的問道:「主席,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何銳將北洋那邊查封《東北日報》的消息講給胡秀山,「可以派人和他們談,也可以派兵打下山海關。我決定動用武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北洋有報社在奉天,我還能對等報復。既然北洋不中用,沒有自己的報紙,那就沒辦法了。即便報復力度超過北洋的辦法我們也只能這麼做。」
兩年來,本就不苟言笑的胡秀山,平日裡的神色已經越來越平靜。此時他靜靜的想了一陣,問道:「請問主席,在你看來,宣傳的重要性是如何的。能否和部隊做一個對比?」
何銳想了想,「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北洋想給我好看,如果是別的,我都無所謂。但是《東北日報》是我們讓關內廣大人民群眾了解我們,了解未來中國新生活的窗口。是我們的嘴,是我們的眼。有人要縫住我們的眼睛,縫住我們的嘴。這就不能接受。」
胡秀山聽完後思索片刻,隨即立正敬禮,「我現在就去執行。」
看著胡秀山的背影,何銳覺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翹,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引發的肌肉動作。
胡秀山每日裡除了看書學習,就是看地區,到實地查看。即便何銳不問,也知道胡秀山定然已經做完了進攻山海關的作戰計劃。
這並非是胡秀山天賦異稟,近現代軍事強國的參謀部本就會針對各種可能的軍事威脅以及軍事行動做出預案。哪怕是日本,參謀本部裡面的那些人平日裡的工作就是製作各種作戰計劃。
胡秀山這樣的軍人越多,東北軍就越向著軍事強國的方向成長。看到這樣的青年軍人正常起來,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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