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切皆不出司徒淚意料,真要說其實還是有,比如這個水球,還是該說水牢,她只淺淺試了試「晨昏剪影」,就感受到那熟悉的斥力,這個水球顯見是【序】的傑作,甚至能看見這是一滴滴雨水拼起來的。

  「用【序】切割開雨水,用這些打造這個水牢嗎?」

  「……」

  「還切了這麼一條直通我家浴室的地道,真是大工程。不對,運用【序】應該挺簡單的。」

  「……」

  「不說些什麼嗎?還是冷漠才是你的風格?」司徒淚望著水牢外面一言不發的暗殺者,突然一把刀插入,示意她安靜些,隨後見他撥通了電話。

  「喂,貨到手了,我需要接應。什麼叫今晚不行?山體滑坡?怎麼可能這麼巧……」

  「『言霜』老哥,不信你可以看看新聞,這條路現在重度堵塞,預計明天才會疏通。你先到你那附近的那個據點。」

  司徒淚偷聽著他們的電話,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場綁架早被她安排的妥妥噹噹,接下來就是,靜待東方明如。

  「什麼意思……」王曉初不懂陸鳴鳩什麼意思。

  「開始移動了,你去浴室把東方明如搖起來。老柯給的麻藥,淚應該沒下太狠。」陸鳴鳩沒有理曉初,埋頭盯著手裡不過幾寸大的,掌機狀的玩意。

  「你們幹了什麼?」

  「簡單說就是她去當誘餌,然後由我們定位,從而解開這個局。」

  「是不是太冒險了,而且如果我們追不上呢?而且,跟蹤器不會被搜出來嗎?」

  「她,在回來的路上,不是一直看著窗外,在那個時候改造了山體,只要今晚暴雨,便會引發山體滑坡。現在,沒有人能去往城裡,也沒有人能夠進來。至於跟蹤器,你猜猜她安哪了?」

  「嗯?不至於吧。」王曉初表情突然不對了起來,陸鳴鳩搖了搖頭,「學姐你想什麼呢,思想乾淨點,害,這也證明確實沒人猜得到,未序之環上會有跟蹤器吧?」

  「行,我思想不乾淨,也不說是誰想著和司徒淚一起洗澡。」

  「我這叫女孩子純潔的友情。」

  「你最好是。」

  「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熟悉的男聲,甚至聲音都還在顫抖。

  「欸?你點麻痹抗性了?行吧,接下來我們的計劃是,直搗黃龍。」

  「所以為什麼麻我?」

  「你要是在,魚可能就跑了,我們也白白規劃了這麼一出。至於為什麼又非要你進去,是司徒淚說有話要和你聊,給你準備二人世界。」

  「你們非要弄得這麼麻煩?跟蹤器給我。剩下的,由我來。」東方明如沒有等小鳩回應,直接一把奪過顯示器。

  「喂喂。」

  「這是她賭上覺悟為我們開闢的道路,如果這次的敵人真的如你們所說的那麼棘手,我一人面對他才是她要的答案。」東方明如回憶著那個表情,以及昏迷前她最後一句話,「這是由你與我開始的故事,所以我想見到我們四人能夠坦誠相待的那天,能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言霜沒有往城裡的方向而去,逕自向著反方向,頂著暴雨走在大路上。不需要燈,也不需要所謂導航,他早已將路瞭然於心,即使拖著水牢,速度也不會有所減緩。司徒淚此時也安靜了許多,在言霜眼裡像已接受了命運而不再做掙扎。

  這個方向,沒有什麼能做據點的地方啊,一路走下去只會直達縣城,而且會走上一整夜,司徒淚暗自回憶著,邊乞求著東方明如能早些找到。卻只見得他拐進了一條山路,一路上看似荒草叢生,實則暗暗開出了一條隱蔽的小路,常人前來便已難以尋得,而這小路更是蜿蜒,一路起伏延轉,直至溪流聲響傳入耳間,才有間水泥房露出一角。

  這裡,什麼時候建的,離我家也不算遠,而且隱蔽性一流。司徒淚隱隱約約有什麼不祥的預感。

  「大哥,這裡是幹什麼的地方?」司徒淚試探性地問了問,對於能否得到答案的並不抱把握。

  「早些年有人打算躲這裡種什麼,不過剛建好還沒實施就被抓了,好在這裡沒有被拆,我前幾天稍加修整了下,路況修復前先待這了。」不知是什麼因素使得這位鬼使神差地開了口,只是這答案司徒淚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我知曉你什麼打算,言語上獲取他人信息,從而以此為支點悄無聲息地撬動對方行動。別亂動,要傷了哪錢少了可算我虧了,「悲傷病灶」」

  司徒淚眼見著銀光附在那手術刀上,而後只一刀,整個水牢平整分開。而後他拿出手銬迅速往司徒淚手上一拷,拎起掛在牆上的釘子上。

  這是?司徒淚感受到手銬上黏糊糊的,像是,某種藥劑。她頓時聯想到了那個藥劑師,也想到了自己【序】與其他【序】會發生互斥這件事,那麼對她來說,這個手銬就是用來防止她逃跑的。

  「還是覺得太巧合,滑坡偏偏在今晚。這條路以前暴雨也沒說過有這事。人為製造的話……你也可能可以。提前知曉暴雨並不奇怪,猜到我會偷襲你們洗澡也不是什麼難事,」言霜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司徒淚的反應,他能夠感知到人的氣息,只要在這個過程中她有一絲因緊張的慌亂都能說明她是有所準備的。可他一句句下來,司徒淚的氣息沒有絲毫有所波動。

  「嗯,不過你們也不一定能保證我一定會今晚還剛剛好是你洗澡的時候來,在這種事情上做文章運氣成分太大,可能是我多率了,」

  不,不是運氣,是你一定會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時機來試圖進攻,我們所有的行為都在給你一個認知,即我們沒辦法針對你的【序】所以選擇了抱團,因此對你來說,試探性進攻就成了一件毫無風險的事情,而只要我在浴室里待的時間夠久,你就只會下手到我。司徒淚波瀾不驚地想著,外表上任對方如何打探都只能無功而返。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仔細得看才還真是有意思,我都忍不住想多聊幾句了。」言霜突然換了話題,像被什麼勾起了興趣,「小女孩,你經歷過什麼?」

  「……」

  「說話,不然我就主動讓你少點價錢。」不給司徒淚沉默的機會,手術刀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怕,我讀過醫,學過解剖,知曉人體維生最低血量是多少,不會讓你低於那個量的,你什麼表情,那麼難以置信麼?我好歹正兒八經留過學。想來也可笑,家裡費勁心思送了我留學,卻學得這麼門技術混口飯吃,算了,反正是我自己選的,他們也不會有意見了。」

  「現在告訴我,你都經歷過什麼?在昨晚,我清晰地看到了一雙殺人犯的眼睛,一雙不擇手段也要毀滅我的眼睛,而你現在的反應在告訴我,那雙眼睛來自我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對,為什麼我會覺得是你製造了山體滑坡,因為你在我的潛意識裡就告訴了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我的第一反應只是周圍有敵人。」

  「對,醒來的第一反應,精準地辨識出了我是敵人,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會有這種素質?普通人尚不可能,更何況是你這個豪門千金。要這種資質沒有在屍山血海踏上一遭怎麼可能?」

  「我,我不清楚。我可能忘了經歷過什麼,就在……呃……」

  「你忘了不重要,你的身體沒有忘,你的潛意識沒有忘,」言霜一隻手掐住司徒淚的嘴,繼續道,「就在我伸手的那一瞬間,你的反應甚至是咬緊牙關來阻止你下意識咬上我的手,你的下顎現在還在緊繃著。」

  「那又如何?我不還是你的掌中物?」

  「如果你不是我的獵物,我會很高興找到你這種苗子,並誠摯地邀請把你打造成一個暗殺者。可惜你現在是我的獵物,那我就要考慮得更多,你終究是個不擇手段的人。現在,「悲傷病灶」!」銀光揮舞,輕輕在司徒淚頸動脈上划過一刀,等到這鮮血噴涌得差不多時,傷口也自然而然合閉,一切完好如初。除了司徒淚鐵青的臉。

  「現在我越發確信了,你們對我至少有了相當一部分了解,誘導我進行行動也不是問題,你們之中可是有個靠這招破解「無主英靈」的人。」

  司徒淚怎麼樣想不到這個傢伙還在糾結那件事,局面幾乎變得愈發棘手,追蹤器即使隱蔽,但他直接硬推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果他意識到,然後躲進了山林里,以跟蹤器的精密度要找到他就會變得幾乎不可能,情況幾乎變得一邊倒,又或者,命運覺得它還不夠一邊倒……

  「喂,」言霜接起了電話,另一頭毫無疑問是他的僱主,「你們說有辦法解決山體滑坡?那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繞過道路封鎖,還好我這支藥還剩了這麼一支沒有被打碎,我半個小時後直接取貨,錢不會因為運費少你的……」藥劑師笑臉盈盈地抓著電話,恍若理所當然般披著雨衣踏行在空中……

  「看來你沒能阻止什麼,不過,如果我是你們,我還會做什麼呢?我會不會在身上安一個跟蹤器來防止綁架呢?在知道對面目的有帶回活口這種事情上,這種行為合理得就像往菜里放鹽一樣。」邊說著,言霜就已然要把懸掛著的司徒淚取下。

  即後,就像一切戲劇所演繹的,她的救星,從天而降。東方明如,到達了這個戰場。

  「我來遲了。」

  登場伴隨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若他手上的顯示屏不是半裂的,上衣不是沾滿泥水的,膝蓋不是破的,整個人不是淋在雨中的,這句話的效果無疑會更好。言霜自然是早閃到了一旁,打量著東方明如的狼狽樣。

  「搞這麼狼狽嗎,所以,顯示器壞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認識你前是怎麼找到你的,現在就這麼找到你。不過這個屋子設計得還真是離奇,天花板竟然有這麼大的破洞。」

  「那是你剛剛下來的時候弄壞的。我們是初次正面打交道吧?東方明如。」言霜吐槽道,卻沒有得到對面的回應。他搖了搖頭,把玩著他右手的手術刀,猛然間就往東方明如身上撲去,在他下意識想釋放【序】之事,抬手突然來了一槍,正中東方明如的「十環」——他的心臟。

  這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司徒淚甚至沒有察覺到他什麼時候揣著的這把槍,可事實就是發生了,東方明如只一刻就倒下。

  「你們沒有讀出來嗎?我也很喜歡思維誘導,這樣你們在防我的刀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在意我的槍了。合格的暗殺者永遠不會只有一把武器,這是我一輩子謹遵的教誨,」言霜蹲坐在東方明如的屍體面前,毫不猶豫地再度將槍管對準了他的面龐,「另一條就是,永遠要明確死亡這一件事。」

  數槍連開,在子彈和他的臉親密接觸的一瞬間,點點的紫光吞沒了那些子彈,東方明如揚起的一拳直接打飛了手槍,可惜也僅僅是打飛了手槍。

  「果不其然,子彈是沒辦法傷你分毫的。」及時鬆手的言霜再度閃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目視著東方明如爬起身,整個人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場,就像,就像和司徒淚初遇的那天。

  未等言霜細看,他就已經閃現到他的身後,隨後是身前,身側,頭頂。言霜每反應過來一次,他的身影就再閃現一次,而這每出現一次,言霜都得閃躲一次,以防備他隨時的攻擊。在言霜的眼裡,這種級別的速度和反應根本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而對方卻在不斷突破這一認知,他現在只能賭,賭他體力不支停下。

  之前所有的情報都沒有這一點,言霜在不斷躲閃中展開著思考,即使是他對「無主英靈」也沒見過他如此多次施展這種高速,換話說,現在的情況對他比那時還要驚險麼?

  言霜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對方也在賭,賭言霜自己的失誤,他是因為怕什麼才一定要如此全力以赴,怕某個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

  「如此的話,「悲傷病灶」」言霜摸准了時機,瞬間十幾柄手術刀飛出,這些本身是他【序】的一部分,他自然是能要多少要多少,而目標卻不是明如。房屋剩餘所有的頂被分割成數塊盡數砸落下來,就在東方明如出手的時機,他只得被迫收手,而這間房,也已然成了雨屋,屋內三人都已經淪為了落湯雞。

  東方明如沒有停下他的行動,這一次被打斷後,他重新調整了呼吸和攻勢,屋頂被完全拆後,上方他就失去了落腳點,少了個能夠進攻的方向他就更容易被抓住行跡。不過至少現在他還沒有領悟到那個,陸鳴鳩口中的他的必死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