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悲傷病灶

  如果他意識到了,你可能會死,死在你的克星上。這是臨行前陸鳴鳩唯一的一句交代。可現在不論怎麼看,他現在都是上風,完完全全看不見死亡的可能。還是只是要我直接竭盡全力才想出來激將的說辭麼?

  就在東方明如重新這邊發起進攻的時候,他的眼睛注意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事物,是一滴雨……不,是半滴雨,那光滑的截面在東方明如眼裡格外得清晰,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傷痕。而後是,更多的雨正在降下。

  「剛剛的飛刀,這才是他真實的意圖嗎?」司徒淚回憶起了困住她的雨水牢。

  「不對哦,我只是想把雨切開而已。至於誰被攻擊這種事情,就像被流星砸死一樣,屬於意外。當你發動【序】的那一刻,你所想的一定是」

  言霜一番話,令東方明如意識到,這些雨並不屬於精神同質物,就算他的打算是攻擊他,只要並不能取他性命,就和昨天的那些腐蝕性液體一樣,是他消不去的事物。

  只是為時已晚,更多的刀鋒雨已經落在他的面前,而每一滴都不落在他的要害上。不多時,他的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東方明如啊,你最大的問題就是被人知道了你的【序】。本身如果真的是第一次交手,你都能完完全全達成初見殺,而不是現在被完全針對防備。」

  「廢話,好多。」東方明如身體爆射出去,想再進入那個狀態,可還在流淌的血跡暴露了他的行蹤,第二把槍已經對準他的肩膀。

  「怎麼樣,有意思吧?」言霜笑盈盈地扣下扳機,可槍聲沒有如意響起,取而代之的是,「子彈落地的聲音可比槍聲好聽多了。「晨昏剪影」」

  「你!」

  「我是被這個特製的手銬限制了行動,可不代表我的【序】也被限制了。你早已步入我的五米射程了。」司徒淚強擠出笑容,失血已經開始影響她的神志和視線,即使沒有五米射程限制,她現在可視範圍也只有短短几米,「快點解決吧,我家裡還有備用的血袋,這點不是問題。」

  「……明白了。」東方明如收起了迷茫,屬於「世間異客」的紫光閃爍,言霜想往身後躲,卻被瞬間抓住了沒來得及後撤的左手。勝負,已定。

  勝負已定,本該如此,若是這個男人沒有割下自己的左手。

  「「悲傷病灶」」在割下自己左手後,言霜沒有停下他的動作,繼續切割剩餘的部位,然後一瞬間,將他們扭做了一團肉,堵在了左臂的切面上。「現在,我不會再用其他武器了,如果那時我沒有選擇槍械而是相信自己的【序】,我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完完全全將一切交給【序】上,就像過去的那一天。」

  言霜不會忘記自己覺醒【序】的那天,那是一個和現在格外相像的暴雨天,發生了那場險些失敗的任務——即使那時他已經完成了它,可那些獵狗過早地到達了現場,演變成了一場追逐戰,這對他極為不利,在那條小巷子裡,他被逼入了盡頭,武器也早被他丟棄,只能束手就縛,而後他腦海中奇蹟般湧入了關於這類異能的知識,包括如何使用,有何限制,以及這一異能的統稱和名字喚作【序】和「悲傷病灶」,他就如此重生在了那天,以那三具不成人形的屍體。那時的他就已經相信,「悲傷病灶」是上天贈與他的瑰寶,是對他無上的讚賞。

  幾把飛刀打著旋,沖向了東方明如,此刻的他剛剛消化完那根「斷尾」,注意力格外集中,自然發現了那幾把飛刀上沾滿了水,離心力不斷甩飛水滴,他甚至感覺得到手臂已經在被切割,即使是司徒淚,對這個已經沾滿了【序】的事物,也毫無辦法。

  即使躲過了,也會被水滴傷到,更何況現在這個敵人越來越是棘手,如果被預測到閃躲的路線,就可能會被他「無意識殺死」。那麼他所要做的就是,往前沖。

  腳步先于思考,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衝到了飛刀面前,來不及猶豫,他一個滑鏟,以此來躲開飛刀,而果不其然,在他做出這個沒辦法改變的動作的同時,一柄飛刀已經瞄準了他。

  對方已經拿出了他的覺悟,那麼,明如你所要做的就只有,拿出同樣的覺悟。司徒淚勉強辨識著這場戰局,她的臉色也已經愈發惡劣,隨時都可能會昏迷過去,現在強撐著也只是為了……

  眼見著飛刀已然發射,明如嘆了口氣,他現在所做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只要他的判斷沒有錯誤,那麼……他猛然舉起手臂,狠狠砸在地上天花板的碎片上,霎時間鮮血迸濺。而不出他所料的,飛刀被飛濺的碎片砸偏了原先的路線。

  「這,怎麼可能這麼剛好?不過,還是我贏了!你看看那些碎片底下是什麼吧?」言霜洋洋得意地掀開了碎片,在那之下,是無數把銀色的手術刀,「我早就趁躲閃的時候埋好了,現在,「悲傷病灶」」

  東方明如背部的傷口頓時裂開,血液無止地流淌,只是,他的動作沒有一絲停下的意思,艱難地爬起,步步緊逼著言霜。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唯一的選擇只有先一步,送對面去彼岸,就像他過去無數次步入過這個境地一樣。

  「「世間異客」」

  「……不,不,開什麼玩笑,這種傷勢,還能撐住?」言霜驚嘆並畏懼著這個人這不滅而該死的意志,不致死的傷阻礙不了他,致死的又奈何不了他。必須,必須想個辦法,必須,想個辦法,不論什麼細節,快,快,言霜不斷後退,極力地在為自己爭求時間,思考的時間,思考他每個動作細節的時間,思考這幾天所有細節的時間,每個細節?

  言霜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什麼了,明明那個傢伙就在現場,自己卻把她當做了待宰的羔羊,那明明是只披著羊皮的狼,對,那個和自己同一類型的【序】,而那件事清清楚楚寫在了她的情報上,那個東方明如的弱點。

  言霜緊緊握住了他手中的手術刀,小心翼翼地擺弄,以博求他唯一的機會,現在的他連下落的雨在他眼裡都開始緩慢,最終他停下了動作,一切無事發生。

  但司徒淚知道,對方做到了什麼,她的【序】感受到了異樣的波動,甚至雨水都開始扭曲。

  「快閃開!他把空氣切開了!」

  東方明如聽到司徒淚的聲音正欲往後,可惜已是來不及,迅烈的暴風已經在他臉上撕扯,同樣站在他面前的還有同樣滿臉血痕卻宛如脫胎換骨的言霜。

  「我成功了,你的弱點不是什麼遠程,不是什麼不致命傷,是你沒辦法消滅『無』。而我的【序】正是製造『無』。還得多謝你那小女朋友,這招還是從她那裡學來的,切割開空氣,然後控制其迅速癒合,多好的絕招。就叫這招,驟風襲,如何呢?」

  話音未落,熟悉的幾把飛刀再次襲來,而這次不一樣的是,他們是在途中閃起了銀光,伴隨著而來的,是再一次的暴風。東方明如釋放著「世間異客」,勉強削弱了些風力,可他再度意識到了這樣不行,他能夠消除掉這些風,可他沒辦法阻止這些風,只要被切開的空氣不癒合,這些風也只會是無窮無盡的刮,這就是所謂的,無。

  「沒用,驟風襲是無敵的!而我只要,這樣劃出一道分界線,也就不會再影響到我。」說著,言霜輕輕劃了一道,安如泰山地看著東方明如掙扎,「買家應該很快就到了,不知道他看見你這副模樣會有什麼心情。接下來那兩個也不足為懼,明天雨停了就去把她們一起收拾了,好早點拿到報酬。」

  「嘶……呼……」東方明如像放棄了掙扎,坐在原地閉上眼睛任疾風喧囂。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裝死騙人,閉眼也只是為了保護眼睛。你現在的傷根本不致命,無非是在等風停下的那一刻突襲我。可惜,「悲傷病灶」,驟風襲!」

  沒等原先的風眼停下,新一輪的飛刀再度出鞘,這一次的目標皆指向東方明如的要害。只是出乎言霜意料的是,這一波的飛刀還沒來得及切開空氣,就被原先的驟風襲自個扭做了一團廢鐵。

  「……果然我還是沒有熟悉,不過還好給我提了個醒。現在我有些不謹慎了,這不是個好兆頭。呼,恐怕我們今晚最後的博弈,都會落在這停止的那一秒。他現在背部的血還在流,速度恢復不到那個地步,右手也沒辦法做抓取這類動作,而且他會有睜眼的動作,這點無疑會讓他落入下風。不過他也有可能在我釋放【序】之前把飛刀打落。」言霜嘀咕著,不斷觀察著局勢,而他眼中的東方明如卻只是宛如佛像般閉目坐立,令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終於,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風力已經漸弱,言霜僅有的那隻手中,手術刀已經蓄勢待發。言霜明白,在這場博弈中,他始終有著一個巨大的優勢,他完完全全可以自主操縱風口,也就是握住了那把發令槍,他要做的就是讓對方錯判時機。

  「「悲傷病灶」」話音未落,東方明如就已經起身,而這正中言霜下懷,假意要提前結束驟風襲,實則勾引他行動。風口重新張開,打了明如一個措手不及,他急忙停下。可偏偏這個時候,對方真正停下了風,投擲出了飛刀,這些全部對準了東方明如的要害,只要切開氣體,就一定可以精準一擊致命。

  「是我贏了!」言霜大喜道,然接下來的情況卻實打實打了他個措手不及,所有的飛刀,在半空停了下來,直直墜落。在東方明如的身後,原先被驟風襲擋住了的白髮的身影隱隱浮現,手指尖還閃著藍色的螢光。

  「怎麼可能?你不是被鎖住了……」

  「看來你的僱主沒有告訴你原理,那些本來也只是藥劑,雨水沖刷過自然就變回普通的手銬了。只是,我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輪到你,拿出覺悟了。」說罷,她便搖晃幾下,終是昏倒了過去。

  「……做的很好。」東方明如緩緩支撐起她的身體,將她輕放到一旁。言霜完全沒想到她為他爭取到的寶貴的進攻時間,竟被他完全浪費,現在的局面和她干涉前完全沒兩樣。

  「是我誤判了你的判斷力嗎?不論如何,驟風襲!」被阻礙的攻擊繼續,飛刀已經駕臨,施展驟風襲的條件已經齊備,現在已是啟動之時,只是……言霜看著東方明如的動作不由得一愣,他沒有任何應對的舉止,似乎在等著什麼。

  「你……你要做什麼?」

  「對你來說,【序】是福音麼?」東方明如罕見地開了口,聲音出奇地低沉,然言霜還是清晰地聽見了這句。

  「那當然。就像現在,它將帶我走向勝利,驟風襲,撕開他最後的固執吧。」暴烈的勁風不斷從明如身後湧來,填補著這多個空洞。明如的血肉不斷在這風的威力下飛濺,直至,他自己跳進了驟風襲的中心。

  「我……很少用這招,因為沒辦法把握好時機,不過都不重要了。「世間異客」」東方明如全身籠罩了紫色,任驟風襲傷害他的身體,而後,紫色的血肉飛舞著,短暫後又消逝了光芒。

  言霜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恐怕自己只要沾染到一絲紫血,自己就會瞬間消逝,這根本就是同歸於盡的招式,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眼睛裡沒有一絲迷茫,就因為那個女孩說的覺悟麼。那個女孩頂著休克的危險,替他擋下傷害,是為了把這個傳達給他麼。

  「怎麼可能倒在這。對,切開身後的牆壁。」言霜發覺了自己無路可退,連忙拿起了手術刀,對準牆壁就是要發動【序】。可惜的是,終究是慢了一步,東方明如投擲出了剛剛撿起的手術刀,那是言霜早在不久前就布置在地上的眾多的一把,而這一擊正中他僅存的手腕。

  「不!」他回過頭著撿起,可是那紫色的惡魔終是降臨在他的頭上,一滴紫色的血,清清楚楚地正中他的眉心。

  颳了半宿的風,終是緩緩地慢了步伐。明如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暴雨已經停下。他艱難地站起身,踉蹌幾步又倒在了司徒淚身旁,他甚至隱隱約約看到了他和她的結局,他甚至不禁苦笑道這真的值得麼。然後,一個漫不正經的聲音模糊地在半空響起。

  「混蛋,離司徒淚遠點。死也給老娘死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