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從皇后宮裡出來後，除了憤怒悲痛之外，還覺得疲憊充滿了身心。
「召肅王進宮。」皇上啞聲說道。
一個時辰後，肅王腳步匆匆地來了，被內侍引到了皇上的寢宮。
「來，坐下，陪朕喝幾杯酒，我們兄弟兩人已經許久沒坐下來喝過酒了。」
皇上沖他招招手，人已經有些微醺地說道。
肅王也不客氣，坐下後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然後問道，
「皇兄和太子談過了？怎麼樣？」
「朕對不住他，讓他毀在了皇后的手裡。」
皇上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滿心苦痛就如這苦酒一般。
「這話是怎麼說的？」肅王微微挑眉問道。
皇上就給肅王講了很多皇后對太子做的事，皇后那變態的控制欲，早早地就把太子給逼瘋了。
這些事，有他從太子那裡聽來的，也有剛剛他才從太子貼身內侍那裡聽來的。
聽完後，皇上再次破防，人抑鬱了，也狂躁了。
他讓人去狠狠抽了皇后一頓鞭子。
可皇上還是覺得滿心悲憤無處發泄，就整了點酒喝上了，想借酒消愁。
「……唉，皇兄，弟弟給你倒一杯，你攤上個瘋婆子皇后，也是真不容易。」
肅王聽後，也跟著沉默了許久，最後幽幽嘆了口氣。
他不禁想到了王氏和那個假世子，雖然王氏不像皇后這樣控制孩子，可她是無原則地溺愛，不也把那個假世子給養廢了。
在孩子教養方面，他和皇兄都不是盡責的父親，管的太少了。
以穆念秋的性子，她應該不會把娃給逼瘋，而且，她也一直主張孩子要有自己的本事，支持讓他嚴厲教養，讓孩子學好本事。
他們一柔一剛，有慈愛有嚴厲，怎麼也比之前強吧？！
肅王越想越遠，除了兩個奶娃娃，府里還有沒出嫁的三個閨女呢。
這三個庶女都跟在她們的生母身邊，他也沒怎麼管過，肅王現在想著除了給她們找個好婆家，也要讓她們自身提高素養才行。
「你說朕該怎麼處置太子？」皇上一口喝盡杯中酒，紅著眼睛，啞著聲音問。
「幽禁？」肅王說完，自己先搖搖頭，「太子一直覺得被皇后控制，沒有一點自由，再把他給幽禁了，那還不如賜死他呢。」
皇上點點頭，難受地說道，
「太子也這麼說，當時朕看到他那心如死灰的樣子，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就心疼的厲害。
哪怕他犯下了大錯，朕還是想再給他一次好好活著的機會……」
「什麼機會？」肅王扭頭問皇上。
「就讓他假死離開皇宮吧，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個二進的宅院，配兩個小廝兩個丫鬟，置辦幾個鋪子，幾十畝田地，做個衣食無憂的平民百姓。
每日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自己決定。
以後遇見喜歡的姑娘，想娶人家了，也自己決定。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太子謝文淵了，他也可以給自己取一個喜歡的名字。」
「皇兄，你想這麼做，確實真心在為太子考慮了，給他一定的自由。可是，這裡面也有很多問題……」
肅王剛要開口，就被皇上情緒激動地給打斷了。
「太子到底是朕的兒子啊，朕虧欠了他，想讓他能有機會好好活著這有錯嗎！！」
皇上拍著桌子，紅著眼睛，低聲嘶吼道，
「啊！你說這有錯嗎！朕就不是人了啊，就不配有親情了啊！朕就非得一直防著太子再被利用奪權，非要一直猜疑他才對是不是！」
肅王，……
也就他了，換誰在這，看見皇兄這瘋老頭樣子，都得破防，都得嚇死。
唉，可是，他看著皇兄頭上的白髮，看著他發紅的雙眼，看著他為太子痛苦，就只有心疼。
「哎呦，皇兄，你別激動，別激動，喝口涼茶，醒醒酒，也降降火，我又沒說你這樣做不行。」
肅王輕拍著皇上的後背，好聲好氣地哄他，
「皇兄，你想讓太子假死離開，我不反對，怎麼也是我的侄子，他這樣，我也心疼。
他既然能爽快的放棄抵抗，能想著妥善安置那三萬私兵，能說出那番話，我就也願意相信他的為人，相信他沒那麼大的野心以後還想東山再起。」
皇上聽他這麼說，也稍微冷靜下來了，「那你想說什麼？都有什麼問題？」
「皇兄，你別一味地心疼太子去了，你忘了璟王啊。」肅王開口說道，
「太子養私兵一事，是璟王發現的，也是璟王告知我的。對太子的處置，你想讓太子假死離開，你可以瞞著其他人，我覺得你要向璟王坦誠。」
皇上頓時擰緊了眉頭，下意識地就拒絕這個建議。
告訴璟王，那太子還能活？
這是要把太子給送到璟王的手裡，一直讓太子活在璟王的控制下？
這怎麼能行呢！
「皇兄，你聽我給你細細分析啊，首先，璟王這人有自信傲骨，也有容人的雅量。
太子有權有勢有錢有人的時候，他都沒怕太子，將太子給逼上了絕路。
你認為一個被貶為庶民，還是假死，再無身份的太子，璟王能怕了，能覺得是巨大威脅了？
璟王不會的，他的胸襟沒那么小，你只要給你說清楚，他鐵定能容得下太子，讓他過太平生活。
當然，偶爾的監控估計還是少不了的，就太子這身份這智商這心性，完全放任也是不行的。
其次，若你沒給他說太子假死脫身了，最後讓璟王自己發現了。
那璟王會怎麼想，會覺得皇上防著他，甚至會想皇上這麼安排太子假死，是不是還給太子留了勢力，是不是還有後招。
這樣父子猜忌可就產生了啊。
皇兄，你既然想璟王以後能善待你的其他兒子，那你這個做父親的就不能防著璟王，不能打壓他了。
我覺得吧，你可能要轉變一下思想，改為信賴他，就如你對我做的這樣。」
皇上聽了肅王的話，沉默了許久，認真地問肅王，
「你真心覺得璟王能容得下太子假死脫身？」
「對！皇兄不放心璟王，這不還有我呢，我幫你在一旁盯著璟王。」肅王沖皇上承諾道，
「在我死之前，我鐵定不會讓璟王沖太子動手的，前提是太子安分守己，不想著東山再起什麼的。」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辦。」皇上點頭，「太子的那三萬私兵，你來接管吧。」
隨後，皇上拿出了太子給的信物，類似兵符，可以命令太子的心腹手下，將其交給肅王。
把那三萬私兵處理好了，皇上再打算動太子和陳家這邊，免得那些忠於太子的手下會反撲。
「事不宜遲，你最好明一早就帶著兵出發。」皇上沖肅王說道。
「我還是今天晚上直接去京郊大營清點人馬吧。」肅王說道，「早點辦妥此事，也能安心，免得再出變故。」
「辛苦了。」皇上看著肅王，關切地叮囑道，「雖然沒危險的可能性大，可還是不能大意。」
「知道了。」肅王點頭，起身離去前又道，「若順利，七日內我會讓人傳來消息。」
皇上送他到寢殿外面，看著肅王離開，又忽然叫住了他，
「朕記得你去年剛回來時，說除了討伐敵國要上戰場，不願意再做剿匪或是平叛這種打自己人的事。
你若是不想去，就別勉強，此事朕也可以交給其他人。」
「……沒事。」肅王停住腳步，扭頭沖皇上笑了笑，
「那只是我一時發牢騷說的話，皇兄怎麼還記在心裡了。這事皇兄放心交給別人，我還不放心呢，還是我去辦吧。」
皇上也笑了，目送他離開。
-
翌日一早。
早朝結束，皇上留下了璟王，到御書房說話。
「朕知道太子養私兵一事後，便和太子談過了，太子主動放棄抵抗，肅王已經出發去收編他的那些私兵了。」
皇上看著璟王，開門見山地說道。
「恭喜父皇，兵不血刃就化解了一場宮變，父皇真是英明神武，兒臣特別佩服，以後兒臣也要向父皇學習，多用上上策解決問題，能不打就不打。」
璟王聞言，立刻一臉崇拜地奉上了一堆彩虹屁。
皇上，……
這是他想聽的嗎。
雖然也很動聽就是了，還是和璟王說話舒心啊。
「對於太子的處置，你有什麼想法嗎？」皇上又問璟王。
「兒臣沒什麼想法，全由父皇決定。」璟王立刻回道，態度更加的謙卑。
「朕若是想放了太子，讓他假死脫身呢？」皇上又問他。
「父皇為何不圈禁太子？」璟王也直接問道，
「兒臣不是很懂，既然父皇不想賜死太子，圈禁他不是最好的選擇嗎，又可以保護太子。」
「太子寧死也不願意接受圈禁。」皇上幽幽嘆了口氣，簡單解釋了一下太子的心理狀態。
璟王，……
他沒想到太子真的是個瘋批，不光是偽裝的。
「父皇，你想給太子自由，想彌補太子，兒臣都能理解了，兒臣自然沒有意見的。」
璟王沉吟了片刻，又沖皇上說道，
「兒臣想去見見太子，可以嗎？」
「你見他做什麼？」皇上問。
「畢竟兄弟一場，想送送他，也想多了解一下他。」璟王溫聲說道。
順便看看能不能『廢物』再利用一下。
不，對著太子，不能說利用，不能說控制，只是看看他，再談談能不能有更好的合作的機會。
這麼聰明的一人，剩下的大半輩子，光躺著多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