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太子妃覺得心慌意亂的。
昨天皇上來東宮看望太子，一開始她還覺得挺好的。
可是，皇上和太子談了許久，又不讓人旁聽，就有點不太對勁了。
皇上走後，太子就一直在睡覺，醒來吃了點東西，就又接著睡，也不多說一句話。
太子妃覺得太子這是因為斷腿，萬念俱灰了，徹底躺平當鹹魚了。
所以，等晚上兒子完成課業，她打算帶著兒子去屋裡探望一眼太子就趕緊出來，別留在那裡成為太子發泄怒火的打罵對象。
可是，太子脾氣好的不得了，不僅沒發火，還心平氣和地考察兒子的學業，最後還說對不起，牽累了兒子。
太子妃覺得愈發不對勁了。
這根本不像太子平日裡說的話，更像是臨終關懷的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因為腿斷了，無緣皇位了，太子就不想活了？！
太子妃越腦補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太子妃一方面覺得有些悲哀，為太子傷心，痛惜，嘆息他怎麼這麼倒霉呢，就把腿給摔斷了。
一方面又覺得這樣也挺好，太子活著，姑母就還是把心思花在太子身上，逼著陳家也都要幫太子，那還不如太子去了，一心支持她的兒子呢。
「母妃，今天父王的脾氣真好，沒有發火，沒有罵我笨蛋。」皇太孫沖太子妃高興地說道，
「而且，父王懂的其實很多，他剛才給我講的典故，比文華殿的老師講的還好呢！」
「你父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很聰明的，學問很好的。」太子妃笑著拍拍兒子的腦袋。
「那為什麼都說父王現在不聰明了？」皇太孫問，
「不光母妃這樣說，皇祖母，皇祖父也都說父王不聰明，可我覺得父王依然很聰明啊。」
太子妃張張嘴巴，沒有回答上來，眉頭卻是皺地更緊了，不解地問道，
「你為什麼覺得你父王現在很聰明啊？他可是經常罵你的，你不是挺怕他的？」
「我現在覺得父王還是喜歡我，看重我的。」皇太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就是前段時間，我想借著我過生辰的時候，收拾謝明玉和謝念康他們一頓，讓他們吃個大虧。
我準備設計讓他們掉到池子裡去的，可提前被父王發現了我的計劃。
父王就說我的計策又直白又愚蠢，事後還脫不了身，一抓一個準。
他讓我打消這個主意，又告訴我該怎麼借別人的手完成自己的目的，事後還能完美隱身。
然後父王就給我示範了一遍，他怎麼用言語誘導端王叔家的老大謝子睿，激起他的好勝心，嫉妒心，讓他去找明玉等人的麻煩。
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謝子睿一點便宜都沒從明玉和謝念康他們那裡撈著，還被狠狠訓斥一頓，罰他跪下，罰他抄書。
事後父王就告訴我，謝念康心思手段都比我厲害，讓我以後別傻愣愣地去找謝念康他們的麻煩，上趕著被羞辱。
父王還說面對這樣的強者，不是要釋放自己的敵意，而是想著怎麼從他們身上學到東西，即便處不成朋友，也不要成為死敵。
所以，母妃，我覺得父王真的很聰明的，他講的這些道理，別人都不和我說的。」
太子妃聽了以後也震驚了，再仔細想想太子最近的言行，自從母后被軟禁後，太子確實變的不一樣了。
「母妃，父王是不是主動放棄了儲君之位啊？」皇太孫又開口問。
「為什麼這麼問？」太子妃心慌地反問。
「你說下午皇祖父來過，還和父王聊了很久的天，我覺得今天父王不太一樣了，好像……從容了許多，輕鬆了許多。」
皇太孫擰眉說道。
太子妃心想我還覺得太子想自殺呢！
她越想越慌，最後決定寫一封信給父親送過去，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說，問問父親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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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尚書接到太子妃的信件，看完後，心裡就冒出了一個新的猜測，驚地他又是一夜都沒睡。
自從知道太子養了三萬私兵，還要拉著他一起造反後，陳尚書就吃啥也不香了，晚上也睡不著覺了。
看著自己的家人，就覺得每個人頭頂上都懸著一把刀，隨時能把腦袋給砍掉了。
就是晚上睡著了，做的夢也是噩夢，夢裡要不然就是自己被亂箭射死，被罵亂臣賊子。
要不然就是全家被綁成一長串，然後排排跪，腦袋一個接著一個得滾下來。
就沒有說做逼宮成功的美夢的。
短短几天功夫，陳尚書就被折磨的瘦了好幾斤，頭髮又白了好大一片，看起來又老了好幾歲。
要是真跟著太子走上這一步，全族幾千人的性命可都被架在了刀口上了。
他怎麼能不憂心，不沉重。
在仔細地分析了各種情況後，陳尚書心裡越來越沒底，甚至覺得一定會失敗的。
本來陳尚書已經動搖了的，今天女兒的信件，更是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經過一夜的思索，陳尚書決定向皇上告密。
做出這個決定後，陳尚書反而瞬間輕鬆了。
雖然事後他會被罷官或是流放甚至被砍頭，可將功折罪，有告密之功，應該能避免全族人都被砍頭。
陳尚書心頭的石頭落下後，困意襲來，直接睡了兩個多時辰，也沒去早朝。
等醒來後，他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妥帖，坐著轎子去了皇宮， 求見皇上。
陳尚書被宣進去的時候，就看見璟王也在，心裡不由地暗暗嘆息一聲。
若沒璟王，太子和陳家也不會被逼著走到這一步。
「父皇，那兒臣先告退了。」璟王向皇上告辭，轉身看到陳尚書，還衝他笑了笑。
陳尚書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沖璟王行禮拜了拜。
「陳愛卿有何事要稟告？」皇上冷冷地開口問道。
「皇上，老臣罪該萬死啊！」陳尚書噗通一聲，結結實實地跪下了，聲淚俱下地說道，
「老臣要狀告太子養三萬私兵，意圖逼宮造反，太子要老臣一起幫他造反，可這等謀逆大罪，老臣萬萬不敢啊……」
璟王前腳都邁出門檻了，聽到陳尚書的話，扭頭看了他一眼，心想他倒是不蠢。
能做到這個位置，又哪裡有蠢人。
他們最拿手的就是分析利弊，斷尾求生，明哲保身。
原則之一家族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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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太子看見璟王來，感到意外，「你來做什麼？看孤的笑話，痛打落水狗？」
「我還沒這麼閒。」璟王開口說道。
太子再看他一眼，沒再主動開口，等著璟王說話。
以他對璟王的了解，這人除了對父皇說些軟話外，都是直來直去的。
「你那三萬私兵是我派人專門找到的，也是我給父皇說的。」璟王開口，先爆自己的硬實力。
向太子證明，他有拿捏對方的實力。
太子確實意外地挑挑眉，「你能這麼短時間內找到，確實有本事。」
他還以為是陳修德告的密呢。
「你將那些私兵藏的很好，採石場的主意不錯，位置也選的好，若不是靠著一些好運氣，還真的不好發現。」
璟王見對方認可了自己的能力，便也坐下來，開始肯定太子的能力了，先將他給誇了一遍，又開始搞共情，
「你一直裝作志大才疏，脾氣暴躁易怒的樣子，成功騙過了所有人，說明你城府很深，精於算計，又善於做戲。
我之前是不能理解你為何要這麼做的，覺得你貴為太子，卻要這樣做，就是純屬沒事找事，可今天聽父皇說起原因，才明白你的心酸無奈。
剛才父皇找我過去說心疼你，知道你不接受圈禁，就想要讓你假死脫身，讓你離開皇宮，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太子聞言，驚訝地愣了愣。
他沒想到父皇會對他這麼的寬容，太子很難不被觸動，他微微偏過頭，不讓璟王看見他微紅的眼圈。
「我覺得父皇這個想法不怎麼樣，太浪費了。」璟王又說道。
「你什麼意思？容不下我？」太子皺眉，擰過頭看著他，眼裡開始透出一絲瘋狂。
若可以離開皇宮，擁有第二次活著的機會，太子是不會放棄的。
璟王阻擋他，就激起了他的防禦攻擊模式。
「我不僅能容得下你，我還要和你談合作，我說太浪費，是覺得你是個聰明人，又有才幹，你若是無所事事地度過下半生，實在是屈才！」
太子，「？？？」
太子驚訝又迷茫，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璟王居然說要和他合作，還說要給他事情做，因為怕屈才！
太子覺得自己沒睡醒，有點幻聽了。
「相信我，一開始平民的生活可能會讓你覺得輕鬆自在，可過不了多久，因為太無趣，太簡單，日子能一眼望到頭，你自己也會覺得無聊的。
到時候你再想干點不得了的大事，逼我出兵討伐你，鬧的兄弟徹底撕破臉，多對不起父皇現在的一片慈父心。」
璟王說的一臉情真意切，太子聽的一臉難以置信。
「你認真的？」太子也不顧腿傷了，坐正身子，沖他說道，
「我就算假死之後，也是廢太子出身，你就相信我沒野心沒反心，你就相信我會聽你的去乖乖做事？」
「弟弟，你說這話，格局可就小了。」璟王起身，直接坐在了床邊，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不是為我做事，你是為了你自己做事，你是為了實現你的人生價值，是為了盡情地施展你的才華，是為了享受成功的喜悅，也是為了回報這祖宗基業，還有父皇的仁慈。
我只是給你提供了一個設想而已，我也是來和你商議的，你若是不同意就算了。」
太子，「？？？」
他自詡是忽悠人的高手，可是，璟王這說話一套套的，比他還能忽悠呢。
還有誰是你弟弟啊！
太子將璟王的手拍掉，嫌棄地看他一眼，讓他坐椅子上去，拉開距離再說話。
「呵呵，說的怪好聽，還不是想要享受奴役我的快感。」太子哼笑一聲，表示不吃璟王畫的餅。
「你先聽我講完我的設想。」璟王看了一眼太子，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
「我打算讓你去楚國接手那邊的情報網，擴大勢力，搞亂楚國內政……」
就這一句話，便讓太子重視起來了，收起了譏笑，認真地盯著璟王看。
「我的野心很大，我想在未來五年內，把楚國給滅了，併入咱們大趙的版圖。
你是咱們大趙的太子，開疆拓土，你也責無旁貸，理應去做些事情，而不是假死後，天天躺在院子裡曬太陽。」
太子，「……」
這事情的槽點太多，太子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想罵他異想天開，想罵他狂妄自大，可是，他渾身的血液又因為他的這番話開始沸騰起來了。
「你為什麼這麼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掌握了太多勢力，會把你踢下去？」太子問他，眼睛裡已經燃起了一團火。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喜歡皇宮嗎？喜歡每天面對一樣的群臣，和他們勾心鬥角嗎，喜歡做個什麼決策，什麼變革都要聽那些人逼逼叨叨，各種阻攔你嗎？」
璟王開口說道。
太子聽著他的這些問題，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渾身的戾氣都冒出來了，顯然是深惡痛絕。
璟王看他這德性，就知道自己猜的很對了，接著說道，
「相對於建立秩序，維護平衡，很明顯，你現在的性子應該更喜歡毀滅和摧毀，破壞規則。
讓你去經營楚國的情報網，你可以盡情地施展你的長處，算計，偽裝，話術，甚至你的身份都可利用。
你是情報網的地下君主，那些情報人員只會無條件執行你的命令，不會像朝臣想拿捏控制你。
而且，你可以在楚國隨意搞破壞，讓他們朝政越亂越好，你做的越出色，對我們就越有利。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提出來的這個設想，並不是讓你為我做什麼事情，而是為了你自己，為了大趙江山。」
太子聽到這，再也反駁不出一句話，甚至他還很心動。
璟王說的這些，只是想想，就讓他亢奮不已，完全被誘惑了。
「那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太子問璟王。
「要你和我一起先把楚國搞垮，然後咱們兄弟倆再去弄大燕，再去弄東夷國，古蘭國，還有西域等小國，還有草原蠻夷等。
我主內，提升大趙的軍隊，經濟等國力，你就主外，到處建情報網，到處折騰就行了。
咱們先試著統一大陸版圖啊，要是到時候咱們還活著，還能折騰，那就往海外折騰……」
璟王一開口，就給太子畫了一個超級大餅。
太子，……
咽咽口水，又打了個嗝，噎到了。
這餅也太撐肚子了，可是，他覺得真香。
「若是想要在楚國快速地展開局面，我需要自己的心腹人手做事情。」太子說道，
「當然，我也接受你的人在一邊監視我。」
「我只派兩個人跟著你，一個是封玉溪，他負責治好你的腿，負責給你們提供醫療幫助。
再一個就是章戰烽，他是楚國大將軍府章家的少將軍，從滿門抄斬中活下來的，他對楚國憎恨無比，也對楚國上京無比熟悉，有他在，能幫你許多。」
太子聽了他的話，再看看自己的腿，「我這腿還能治好？」
璟王點點頭，「有封玉溪在，就可以。」
太子挑挑眉，沒多說什麼。
「最後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
「搞亂楚國的時候，最好別牽連無辜百姓，找那些貪官污吏，或是作惡多端的達官貴人入手。
要是弄了一些銀錢也最好捐出去，為你自己積德行善。」
「為何？難道這樣真的能心想事成，好運附體？」太子嗤笑，根本不信這一套。
「知道為何你會摔斷腿嗎？就因為你太缺德了。」
太子，……
我不信，我不信。
「我很認真的。」璟王強調。
太子，……
太子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