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待易水歌的過程中,「立方舟」和「如夢」雙方又在互相交流的基礎上,補充了幾條規則。
第一,到手的牌可以交換,但必須要徵得雙方的同意,而且在換牌前,雙方都不能給對方看自己的牌面。
第二,玩過的遊戲,不能再玩第二次。
第三,相同類型的遊戲,在三局之內不能重複。
譬如說,如果第一局玩了撲克,在接下來的兩局內,就不能再使用撲克了。
而在世界頻道接受入局邀請45分鐘後,外援荷官易水歌也準時踏入了「斗轉」。
易水歌用食指捺下茶色墨鏡的鏡框,籠統地對所有人打了個招呼:「喲。」
「路上遇到了一點事情。」他語調輕快,「不過還算準時哈。」
江舫搭了搭他的肩膀,意有所指:「能順利到就好。」
易水歌笑容滿面地一攤手:「提前量都打好啦。」
隨著這個動作,南舟注意到,他中指關節夾縫裡殘留了一點血跡。
很快,那隻手就被易水歌意態悠然地揣進了口袋,同時附贈了南舟一個輕快的眨眼。
他又轉向了李銀航:「李小姐好啊。」
「還有我的份啊。」李銀航摸了摸鼻子,「易先生好。」
目光落到陳夙峰身上時,易水歌沉默了片刻。
他關注榜單的一切變動,自然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
易水歌斂起眉目,對他微微一點頭。
陳夙峰也回給了他一個禮貌的點頭禮。
一轉臉,易水歌又看到了立在角落裡的元明清。
對於元明清,易水歌未見其人,只聞其名,而且看上去十分乖順,挺像易水歌自家那個一見生人就害羞的遠房侄子。
至於那名立在李銀航身後不遠處、除了眉眼之外全部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男人,也分走了他一兩分的注意力。
……是個完全沒見過的生面孔啊。
交際花一樣跟他熟悉的人打過招呼,易水歌風風火火,直入主題。
「……具體要怎麼玩?」
大致了解了所有規則後,易水歌隨手拿起一副撲克牌,在指尖顛來倒去地把玩了一會兒:「撲克我可不怎麼會玩。我只會接竹竿。」
江舫說:「無所謂。你只要正常理牌派牌就行了。」
另一邊,「如夢」的眉毛已經皺成了鐵疙瘩。
……策略組在搞什麼?
提出讓場外人參與,最終卻選定了一個立場偏向「立方舟」的人來發牌?
就算易水歌是真的對棋牌一竅不通,那對於處於劣勢的「如夢」也是大大的不利。
策略組只能從他們的視角觀局,如果發牌的人不有所偏向,那麼在賭桌上什麼變故都可能發生。
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失去一點點的優勢,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威脅。
可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
十人圍坐在一方臨時收拾出來的檀木圓桌前,心思各異,情緒各異。
只有新手荷官易水歌很快樂。
他玩著手中拿到的10張牌。
1張Joker代表「玩家」,還有紅桃A到紅桃9,代表被「國王」驅使的「民眾」。
易水歌在自己不擅長撲克這一點上並沒有撒謊。
他洗牌的手法相當生疏,儘管不至於笨手笨腳,漏牌掉牌,但動作只能勉強算作流暢。
不過他氣氛組的功力還是相當強的。
他轉向了那五張相對陌生的面孔:「是『如夢』吧?」
四張冷淡的晚娘臉齊齊對向了他,毫無感情。
只有曲金沙微微笑著回應了他的招呼:「易先生好。我見過你。」
易水歌認真洗牌:「是嗎?您還記得我?」
曲金沙說:「賭場剛成立的時候,你是常客,但你只是來這裡看看,不參賭,所以我有點印象。」
「那個時候啊……」易水歌注視著手中的牌面,露出了一點懷念的神情,「我是來踩點的。」
曲金沙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易水歌面朝了曲金沙,笑露出了一點牙齒,在親熱中,帶出了一點陰森森的意味:「我知道賭博會害人,本來是想殺了你的,但是賭場裡安排有NPC,你又總是不出去,我找不到機會動手,又不想斷送了自己,所以就放棄了。」
說著,他露出了一點憾色:「啊,早知道當初動手就好了,今天的賭局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聽了這番細思極恐的發言,曲金沙並不生氣,只是單純驚訝於易水歌的坦誠。
反正想殺他的人,從不止易水歌一個。
他聳聳肩膀,理解道:「做這一行啊,謹慎是常態。不好意思,當初進進出出的,倒是讓易先生破費了。」
易水歌言笑晏晏的:「不用客氣。」
新加入的「虹霓」中的文嘉勝聽不下去這無聊的插科打諢了:「喂,開始了。」
易水歌瀟灑地彈了一下手中的牌面,歪頭對文嘉勝一笑,試圖搭訕:「哎,你們想要『國王』嗎。」
文嘉勝懶得理會他,別過臉去,看到了戴家兄弟的倒霉相,在心中暗暗嘁了一聲。
那邊,易水歌也理牌完畢了。
他把10張薄薄的牌捧在掌心,按要求,重申了一遍比賽的規則,並在得到雙方允許的前提下追加了一條:這10張牌,也是三局一換新。
至於比賽什麼時候終結,按照國王遊戲的規則,只要所有人達成一致即可。
但鑑於兩邊不可調和的矛盾,這「一致」註定是無法達成的了。
——誰是這場加時賽的冠軍,會在這一場又一場的國王遊戲中決定。
賭命的局,就在這樣看似輕鬆、內間浪波洶湧的氣氛下,正式開始。
第一輪,拿到「國王」牌的是南舟。
南舟把血紅的Joker抵放在唇邊,目光在在場的9人身上逡巡了一番。
第一步,要選擇對抗雙方。
由於那10張牌從開始就始終掌握在易水歌手裡,而且是全手動發牌,南舟無從判斷每個人的手牌,便隨便報了兩個數。
「A和7。」
他想通過言語試探,看出是誰拿了這兩張牌。
可惜大家都學乖了。
一半人木著一張撲克臉,毫無表情。
另一半人的目光四下游移,想確定兩個對局的人是誰。
第二步,選擇一個賭博方式。
在短暫的思考後,南舟給出了一個最簡單的對抗模式:「掰手腕。」
第三步,確定賭籌。
南舟選擇了最小值:「1萬。」
「國王」下令完畢,所有人同時放下手牌。
——A是曲金沙,7是戴學林。
在看到曲金沙那張胖臉後,戴學林的表情走向差點沒控制住。
一番緊張統統都白費了。
國王遊戲一旦變成內部對抗,比賽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反正誰贏都一樣。
曲金沙沒做什麼掙扎,就輸給了戴學林。
戴學林煩躁地抽回手,把掌心裡沾到的手汗嫌惡地用手帕擦掉,迫不及待地把牌推了回去:「再來。下一場。」
休息也要徵得雙方同意,戴學林表現得如此踴躍,「立方舟」當然也沒有辦法通過休息來拖延時間。
收牌,洗牌,發牌,快速推進。
很快,每個人手裡又都握了一張牌。
有了第一局做前車之鑑,文嘉勝起先疑心是易水歌偏幫「立方舟」,故意把牌發得有利於「立方舟」。
然而,看到自己手中的「國王」牌時,文嘉勝先是一怔,繼而一股喜悅混合著惶恐湧上心頭。
之前圍觀時,他覺得戴家兄弟玩得宛如腦癱,喜怒無定,直到這牌轉到自己手上,他才覺得手心滾燙,面頰冰涼,無窮的憂慮和興奮一齊湧上心頭。
擲下牌表明身份時,他的手指都是顫著的。
他吞咽了兩口口水,才為舌頭勻出了活動的空間。
文嘉勝自認為腦子不錯。
易水歌第一次拿牌,所有人都不知虛實,只能盲猜盲想。
可一局開過,再收牌時,牌的次序就清楚了。
他特意觀察過易水歌的洗牌方式,記下了兩三張牌的位置。
於是,自信滿滿地指定了比賽雙方:「5和7。」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一輪里,李銀航手裡的牌面是5,自己的搭檔姜正平手裡的牌是7。
果然,聽到他念出數字後,李銀航舔了一下嘴唇。
這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因為她馬上又老老實實地把舌尖藏了回去。
開局得勝!
不過,文嘉勝有些遺憾。
剛剛南舟用掉了「掰手腕」這個最簡單的力量對抗型的競技項目。
「三局之內不能重複」的規則,偏偏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
要是比拼力氣的話,李銀航可不就是輸定了?
剛才,他也了解了一些賭法,但在吸取了「如夢」慘敗的教訓後,文嘉勝認為,如果把規則複雜化,反倒不妙。
左右其他那些項目,他們也不能算是擅長……
經過一番計較後,文嘉勝下定了決心。
「石頭剪刀布,五局三勝。」他說,「賭注是5萬積分。」
反正李銀航是這五個人里最軟的那個柿子,怎麼捏都不像是會出事的樣子。
李銀航扔下牌,心臟狂跳,震得桌子下的雙腿也跟著微微發顫。
……價值為5萬積分的石頭剪頭布?
瘋了嗎?
相較於緊張得睫毛都在抖的李銀航,扔下「7」牌的姜正平雙臂交叉,身體靠後,審視著這個還沒開始比、心態看起來就崩了一半的女人。
但在戴家兄弟眼裡,這倆人才是病得不輕。
「腦子有病嗎?」坐在文嘉勝左手邊的戴學林一把扯過他的肩膀,咬牙切齒地帖耳道,「賭勝率更大一點的啊!」
文嘉勝冷淡地睨了他一眼,坐正了些身體,和他拉開了距離。
「規則本來就是要求『公平』。托你們的福,我們現在還有什麼『勝率大』的項目嗎?」
戴學林被諷刺得臉色發白,剛燃起一點的氣焰也迅速消弭殆盡。
他們身上所有能作弊出千的道具都沒了。
這糟糕的逆風局,也的確是他們自己胡亂使用、一力促成的。
一旁的元明清看到戴學林被懟得無話可說的模樣,撇開了臉。
身為高維人,他很理解文嘉勝的心理。
在「虹霓」看來,他們是被臨時調來救場的,扮演的是「救世主」角色,天然地優越了一頭,很難和「如夢」立即團結起來,也無法理解他們的恐慌。
而且,他們顯然是急於立功,扭轉頹勢的。
這樣能在好好表現一番自己的同時,也讓隊伍回血。
不過,石頭剪刀布,的確是絕對的公平了。
誰都有可能獲勝,勝負無尤。
姜正平率先起立,擺出了競賽的姿勢。
李銀航眉心凝著愁雲,不情不願地站起了身來。
她比身量高大的姜正平小了足足一頭半,氣勢也天然地輸了一截。
姜正平冷冷地瞟了這個弱小的人類一眼,興趣不大:「開始吧。」
李銀航看上去相當緊張,額角已經泛起了薄薄的一層冷汗,在燈光下爍出晶晶亮的一片光澤:「石頭,剪刀——」
喊到這裡,李銀航突然出聲了:「唉。寸寸。」
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姜正平皺眉:「幹什麼?」
李銀航仰視著他:「我們先規定一個節奏吧,石頭、剪刀、布,我們一起喊,免得有人慢出。」
姜正平:「什麼意思?」
李銀航單手虛虛比出了「剪刀」的手勢,一邊念,一邊敲起了節奏:「石頭—剪刀——布。」
她似乎很在意是否慢出,把這個節奏點重複了兩邊。
……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結有什麼意義嗎?
姜正平一點頭:「沒有問題。」
「那我們一起。」李銀航用兩根手指點了點胸前,「石頭—剪刀——」
布。
當「布」字落下,第一局也有了結果。
李銀航出了石頭。
姜正平出了剪刀。
兼任裁判的易水歌從倉庫里摸出了一支小口哨,興致勃勃地一吹:「第一局,李小姐獲勝!」
姜正平看向了自己的指端,一股異樣的感覺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怎麼回事?
當他心思複雜地看向李銀航時,李銀航也仰頭看了回來。
她依然很緊張,緊張得攥出了一把手汗。
李銀航說:「下一把,你要出什麼呢?」
她又說:「我下一把要出剪刀了哦。」
南舟和江舫同時交換了一下目光。
……這不是很會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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