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我和秦老師去了隔壁市,參加一項重要的科研研究,稚寧找上了我,告訴我你遭遇埋伏的消息,請求我回去照顧你。」
「說請求大概有些不切實際,她那次態度並不好,或許是因為性子傲,或許出於其他目的,她要求我立刻去看你,言辭急切,還和秦老師發生了衝突。」
聞言至此,應珣情緒變得激動。
從前,他也會因秦見川有反應,吃醋、嫉妒,因為愛她。
此刻,他大抵是擔心稚寧在秦見川那吃了虧,哪怕是稚寧先出言不遜。
阮凝初想得沒錯,應珣確實是在為稚寧擔憂,秦見川是個男人,動起手來,稚寧只有吃虧的份,況且,她那時已經病了。
至於那次稚寧為什麼不肯說實話,應珣猜測她是不想暴露她知道他利用她的事,她一直隱忍,一面維持著兩人的姻親關係為他謀取利益,一面促成他與阮凝初。
阮凝初沒去管應珣,她心裡同樣不好受。
那一次,稚寧說她如果不去照顧,將來必定後悔。
這話如今應驗了。
她確實後悔不迭,恨自己口是心非,關心應珣卻棄他於不顧,二人離心。
「再之後,是你的生日宴,你和秦見川發生衝突又住了院,稚寧來找過我一次。」
「這一次她學聰明了,沒親自出面,找了別人替你解釋,說你和她沒什麼,說你匆忙趕去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我,想讓我去醫院探望你。」
「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慶幸,我不知道人是稚寧找來的,只慶幸你不愛她。」
這也是應珣不知道的事。
他臉上有淚,不知何時無聲落下。
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在他絞盡腦汁利用她,榨盡兩人關係帶來的利益時,她只想著怎樣讓他如願。
替自己的未婚夫向他喜歡的女人解釋,她該有多痛苦難受?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增加你的愧疚,我想讓你明白,稚寧她愛你,她知道你是什麼貨色,知道你利用她!」
「可她依舊愛你,她犧牲那麼多、隱忍委屈,都是為了讓你好好活下去。」
「薄琬喬也說過,稚寧為了你求了薄瑾屹,寧願被罵下賤,寧願承擔被趕走的風險,也希望你能得償所願,包括想要促成你我在一起!」
「她為你做了這麼多,如果你死了,她的這些努力又算什麼?」
「你大可自我了斷,像個懦夫一樣逃避心靈上的懲罰,可你又怎麼確定這不是在傷害她?」
「你為她想想,如果她在天有靈,見到你尋死覓活的頹廢樣子會不會難受?」
「她不會喜歡這樣的你?」
「應珣,做人不能這麼自私什麼只想著自己,你是解脫了,其他人呢?」
然而說了這麼多,應珣仍是沒有改變主意。
看不起就看不起吧,他本就不指望在害死稚寧之後,還能得到她如初的對待。
她打他、罵他、恨他,他都接受,他只想見到她,換他任她驅使。
油鹽不進,阮凝初又氣又急,她心裡生出一絲怒其不爭的恨意,巴掌甩到應珣臉上。
「事情還沒全部查清楚,你有什麼臉面去見她!薄瑾屹的事你都查完了嗎!」
「你明知道薄瑾屹不簡單,事情我聽剛子說了,當初在廢棄倉庫,是薄瑾屹誤導剛子致使你改變了決定,你那次想帶走的人是稚寧,你明知還有疑點未清!」
「薄瑾屹為什麼不管稚寧?那天稚寧打電話求救最多的人是薄瑾屹,薄瑾屹為什麼不接電話?這是巧合嗎?如果真正想要稚寧死的人是薄瑾屹呢?!」
「他有這個本事利用所有人,置身事外!如果他才是害死稚寧的真兇,你又該怎麼向稚寧交代,她難道就這麼白死了嗎!」
「你知道薄瑾屹每天在幹什麼嗎?他養了稚寧這麼多年,你以為他珍愛稚寧會保護好她,可事實上他一點不傷心!他根本不在意稚寧!」
「出事當晚,他就撤回了所有搜救的人,如果他沒這麼做,稚寧的屍體也許早就找到了,你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嗎?」
「你還沒弄清楚薄瑾屹這麼多年留下她的原因,你不是一直覺得薄瑾屹不對勁嗎?他故意誤導你誤會的原因你不想查清楚嗎?」
「你要道歉總要把一切都查清楚了再說,你難道還想她繼續誤會你嗎?」
「你真以為她對你沒有一點恨嗎?你別去打擾她清靜了,你現在去找她她不願見你的!」
*
儀器嘀嘀作響。
純白的病房裡,少女長長的睫毛安靜合著,唇上沒有血色,青色的血管被輸液針扎著,烏黑的長髮沒了光澤。
蒼白,脆弱,卻仍有一線可挽回的生機。
約莫一周後。
同樣被消毒水氣息包圍的池晝,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來信。
說是信,其實不然,沒有隻言片語,只有一張存摺。
五百萬的金額,來自於稚寧。
信是趙老爺子拿來的,與之一併帶來的,還有稚寧的死訊。
池晝也才重傷醒來不久。
除夕那天,是他籌謀許久,孤注一擲與趙尋鋒同歸於盡的日子,他與母親做好了死的準備,安置好了一切,再無後顧之憂。
子彈貫穿脾臟,大出血,手術台上染滿了他的血。
池晝心臟停跳過,卻又醒了過來,因為稚寧。
這個消息被當時參與救治的醫生轉告給了趙老爺子,至此,趙老爺子終於找到了給兇狠狼崽子套上枷鎖的法子。
初聽趙老爺子說稚寧死去,池晝並不信。
他人在孤島上的研究室里,整日被監視,被迫切斷與外界的聯繫,失去自由,背後的原因他再清楚不過。
趙尋鋒死了,趙煜陽兄弟失蹤,趙家後繼無人,趙老爺子急需一個新的傀儡,他早被瞄上了。
稚寧的死訊,不過是趙老爺子故弄玄虛利用他的把戲。
有薄家、還有她的未婚夫,她能出什麼事?他們斷聯也不過才一個月。
可當看到趙老爺子眼裡的嘲諷與憐憫時,池晝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