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欺騙

  以往總存於心中的不祥預感凌駕於意識之上,恐懼造成片刻迷茫與呆滯。

  也許是太過看重,自知不配,他早有會失去她的自覺,那時他最怕的就是她會因他受到牽連。

  池晝最先懷疑的人是自己。

  是自己這不祥的禍害,該死的孽種,害了她。

  可他已經遠離她了,他為了不連累她逼自己和她分開,她哭得傷心,他傷透了她,怎麼還會出事?!

  但這一切,都只是趙老爺子的一面之詞,沒有證據。

  少年目如寒星,慌亂之色並沒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趙老爺子知道池晝作何想法,池晝的冷靜最是令他欣賞,不被感情左右,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有利的判斷。

  那是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摯愛,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應家的、薄家的,幾大家族鼎鼎有名的佼佼少年,尚且承受不住,一蹶不振,偏他的孫子可以!

  趙老爺子自得不已,血液沸騰,仿佛看到了將來某天趙家騰躍至幾大家族之首的盛景!

  雖然不排除池晝不見黃河心不死的可能。

  趙老爺子其實很矛盾,他既期待池晝冷心冷肺,又渴望看到池晝歇斯底里,畢竟越在意,枷鎖收得越緊,越是能為他所用!

  直升機越過重洋,趙老爺子親自帶池晝去了警局,找到陳警官,找到當時參與海上救援的隊伍。

  現場的照片、殘骸……所有的證據都在告訴池晝,稚寧已經不在人世。

  被趕出家門,被抹除身份,被心愛的未婚夫退婚,被連累迫害,死在了海里……

  短短一個月,稚寧的遭遇遠超池晝的想像,支離破碎的殘破軀體因這消息痛得厲害,以至於沒有再看第二遍的勇氣。

  他僵坐在輪椅上,傷口崩裂,被血染透的繃帶一圈圈纏在身上,冷到浸骨。

  發著怔,少年久久無法從死寂窒息中活過來,腦海里猝不及防勾勒出許多畫面。

  ——她走投無路時他並不在,她遭遇危險的時候他也不在,她痛苦瀕死迫切需要有人救她時他還不在!

  這和池晝想的完全不一樣,他被引去墓園那天,親眼見證了稚寧與她的未婚夫的感情,就算薄瑾屹會將她趕走,她的未婚夫也會護她周全。

  他們的感情讓他艷羨嫉妒,克制著插足的衝動,只想她能幸福!

  可最終害死她的,居然是她最愛的男人!

  鄭家、向家,昔日京城赫赫有名的家族,朝夕之間查無所存。

  這足以引起轟動,可偏偏他們得罪的是應家、薄家,把控著輿論的頂級資本,而他們也確實死有餘辜。

  這樣的結果,容不得池晝不信。

  可趙振廷把稚寧的死訊告訴他是為了什麼?

  也許那份記錄了稚寧死亡視頻的關鍵證據刻意被隱瞞,池晝沒有看到,也許因為心臟處的某種若有似無的感應。

  池晝沒有吼叫落淚,零星的疑點被他抓住,成了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目視著池晝的理智,趙老爺子覺得池晝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麼珍愛稚寧。

  可少年又是那樣脆弱。

  胸前一大片猩紅,瘦得像是只剩一把骨頭,空殼一樣,一碰就要碎。

  滿身傲骨總也敲不斷的少年鮮少被逼成這樣,趙老爺子不覺得他可憐,只感到興奮,為著接下來的計劃躍躍欲試。

  一刻也等不及。

  離開警局,趙老爺子親自推著輪椅,主動切入話題,「你並不信薄家那丫頭死了。」

  果不其然,池晝猛然按下了輪椅剎車。

  化雪天要比下雪天冷得多,祖孫二人站在風中。

  「你想說什麼。」

  黑邃的雙眸陰鷙可怖,包羅萬象,奢盼渴望皆在其中,唯獨不見善良。

  池晝之於趙家,永遠不會有善心。

  越是難以馴服的野獸,越是能激發某些人的暴戾欲望。

  四下已無人,趙老爺子直言不諱,「你感覺沒錯,人確實還活著。」

  「你做了什麼?」

  趙老爺子笑容和藹,「我做了什麼?池晝,你這樣子像是要吃了我,可你該感謝我。」

  「沒有我,你現在不會有底氣和我在這爭辯,沒有我,薄家那丫頭該真正葬身魚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留一口氣。」

  「她還活著!」

  「是,她還活著,但不一定活到最後,她最終的生死,取決於你。」

  轟然殺意錚冷迸發。

  取決於他,如何取決於他?為什麼取決於他?

  趙老爺子到底應了薑是老的辣那句話,看透了池晝的思緒。

  「你在想什麼?懷疑薄家那丫頭出事和我有關,還是在懷疑是我見死不救,明知她有危險卻冷眼旁觀,只等她死在所有人眼前才去施救?」

  「池晝,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語氣聽起來傷心,但池晝感覺不到一絲惋惜痛心,有的只是陰謀詭詐。

  趙老爺子自知池晝不信,可有些時候話不戳破,戲就能繼續演下去。

  兩權角逐,向來是知對方之殺心而行虛與委蛇之道。

  老人表現得很是失落,「可事實是我這個做爺爺的知你在意她,有意派人留意她的動向,拼盡全力,在危急時刻救下了她!」

  「是,我是等她墜海之後才救的人,你當一輛失控時速超兩百的車子攔下來有多容易?還是你以為讓一個人消失有多簡單?」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你能得到她!」

  誘餌拋下,趙老爺子轉而開始打感情牌。

  「池晝,你本就是趙家的孩子,身體裡流著我趙振廷的血,哪怕你恨我,怨我從前苛待了你,可骨肉親情割不斷!」

  「你是我趙振廷的親孫子,是我看中的繼承人,我期望你能回來!」

  「母親、妹妹的仇,你已經報了,你父親和那女人已經死在了你手上,若按你的邏輯,我是不是也該把喪子之仇算到你頭上?可我始終記得你是我親孫子!」

  池晝冷笑,對於這矯揉造作的好聽話充耳不聞。

  趙老爺子倒也不失望,池晝要是能聽這些,反倒失了意思。

  果然還是要利用那死了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