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你的!」
聶憐舟咬著牙,吐字變重,眼底被毒衝上頭混沌之際,還不忘欺騙自己。
「點心是學給聞人淵的,蓮子羹是做給我的,就連手雕也是因為要給……」
他感覺到胸腔鮮血上涌,喉間腥甜,忍著把話也吞了回去。
片刻後,聶憐舟淒笑了兩聲,看著姬無相那隻唯一完好的眼睛裡,藏滿了輕蔑。
「沒有一樣,是獨屬於你的。」
「她不是你的——」
「啊!!」
話剛出口,瞬間轉音成了痛呼。
姬無相腳碾著他的指骨,幾乎要把聶憐舟整個人踩到地底。
而曲泱也聽到這邊動靜,快速跑了過來。
聶憐舟固執又倔強,明知道曲泱不會救他,卻還是忍不住帶了希冀。
曲泱沒聽清剛剛聶憐舟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姬無相現在很生氣。
她直接用針扎住了聶憐舟的啞穴,讓他說不出話來後,才扯了扯姬無相的手腕。
「哥哥,不想聽旁人骯髒言論的話,就讓他永遠說不出來。」
「你教我的,對嗎?」
姬無相偏頭去看,撞進曲泱滿眼關懷,恍惚發現,自己已經許久見不到曲泱怯懦的樣子了。
這朵他和苗疆日夜用愛澆灌的玫瑰,也生出了芽刺。
他有些嘆喟,「對吧。」
大長老在一旁,終於緩過神來,找到機會開口。
「疆主,萬幸沒有蠱蟲傷亡。」
「這兩個罪人還是要儘快處置決斷,恐遲生變。」
他滿臉歉疚,不忘為自己和白蓼請罪。
「白蓼枉顧公義,多次助紂為虐,老朽愧對族人,更痛心疾首。」
「如今她釀成大錯,您要怎麼處置,老朽都絕無怨言。」
「此事了卻之後,老朽也願辭去大長老一職,退位讓賢,畢生苦守萬蠱窟!」
大長老為苗疆嘔心瀝血,如今年紀也大了,誰都沒想到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最為不忍的,還要是三長老了:「我不認同!」
「此事是白蓼一人所為,要罰就罰她,大長老這些年……」
姬無相沒心情聽眾人嘰歪,直接一揮手,內力震得眾人齊齊後退一步。
他將腳從聶憐舟手上移開,掃了眼眾人。
「孤不喜歡留下隱患,都殺了吧。」
這個殺,也囊括了大長老。
眾人心下一寒。
都說姬無相暴虐瘋狂,眼下一人犯錯,竟是要連累家人了嗎?
大長老可是對苗疆付出了諸多心血的啊!
三長老臉上薄怒漸起,「姬無相,你到底有沒有心?」
「自你繼位疆主,族中大小事務你過問過多少?!」
「若非大長老操勞,現在苗疆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
「他女兒即便犯了錯,你是打是罰我們都認,但何必趕盡殺絕呢?!」
姬無相眼中不耐:「那若是銀環蛇今日沒有提前察覺,通風報信呢?」
「若是萬蠱盡滅,孤又該找誰的責任?」
只是因為沒發生,就要饒了犯下過錯的人?
姬無相自認沒那麼有善心。
更何況,白蓼屢次觸怒他,偏要幫盛國太子,也難保不會幫著聞人淵搶他的曲泱。
趕盡殺絕,不留隱患,一向是姬無相最擅長的做法。
他用內力直接拔了蠱衛的刀,刀刃在地上划過,也像是在眾人的頭皮上掠過。
懼怕姬無相的人,已經齊齊後退,閉眼不敢看這血腥的一面了。
倒是白蓼,揚著脖子,怨恨地瞪著曲泱和姬無相。
「要殺要剮沖我來,別動我阿爹!」
曲泱在姬無相身後,本就因為姬無相要殺大長老的舉動而心急。
聽見這話,她沒忍住刺了一句:「這時候護上了,你犯錯的時候為什麼沒想到大長老呢?」
「他作風清正,是苗疆人人敬重的大長老。」
「可要因為你,背上污點,被連累懲處。」
「白蓼,你對得起他這麼多年的悉心栽培嗎?」
白蓼像是被刺中了痛處,紅著眼抬頭瞪她:「悉心栽培?」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是悉心栽培?」
「他一心為了苗疆,眼裡只有苗疆。我只有做到最好,只有立了功勳他才肯多看我一眼,誇我一句……」
「我是犯了錯,我也不會連累他。」
「不就是想我死嗎?我……」
她正要有所舉動,大長老卻提前打掉了,她手中的刀。
他閉了閉眼睛,說:「老朽……問心無愧。」
三長老似是想替他辯解幾句,卻被大長老抬手制止。
他的面容布滿了失望,「今日,你我就斷絕父女情分吧!」
白蓼有些難以置信,轉瞬卻又理解了。
她苦笑兩聲,隨後諷刺地看向曲泱。
「這就是你說的對我悉心栽培?」
「他分明是害怕連累,急於擺脫關係,好繼續做他那個清正廉明的大長老!」
白蓼心中怨念已深,旁人說什麼,她都不會聽進去的。
曲泱也不想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她直接看向大長老,「大長老,我知道您愛女心切,可苗疆需要您。」
姬無相有手段有武力不假,他也確實不蠢。
但他還缺了一份對苗疆的歸屬感。
這幾位長老執事,不管品性如何,至少都是姬無相如今的助力。
盛國那邊虎視眈眈,其他異族也未必對苗疆有想法。
大長老暫時還不能出事。
曲泱伸手握了握姬無相的手。
只一個眼神,姬無相就清楚了。
曲泱不希望他殺了大長老。
而如果殺了白蓼,即便大長老不說,也定然會有隔閡離心。
最好的辦法,是驅逐。
姬無相眼底戾氣肆起,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暴虐。
他爬上了至高處,不是為了被這些人威脅的!
但……
希望他這麼做的人是曲泱。
殺意縈繞在姬無相周身,片刻後又散去了。
他鬆了刀,直接揮手:「白蓼驅逐出苗疆,毀了伴生蠱,自此與我苗疆無關。」
毀掉伴生蠱,幾乎和死無異。
再加上被驅逐出境,白蓼活不了多久。
但至少這樣,姬無相和大長老兩人之間,便沒了隔閡。
大長老肩上似乎鬆了一些。
但睜開眼時,他的眼底也更加沉重。
他知道,這是疆主為了籠絡他,也為了不寒老臣的心。
而他,還要感恩戴德。
日後對苗疆,更加盡心竭力。
大長老甘之如飴,叩謝姬無相的恩情後,整個人像是蒼老了許多。
「疆主,那盛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