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眾人的驚駭，聶憐舟的眼底，卻是心疼。
他好像，看到了當初的曲泱。
被逼著下跪爬回公主府的時候，她又是什麼樣的情緒呢？
她會哭嗎？
為什麼，那時候自己沒好好抱抱她呢？
聶憐舟眼底划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又明白過來。
因為曲泱不想自己的狼狽展現在弟弟面前。
爬進公主府後，她悄悄去換了衣裳，洗乾淨手，重新揚起笑臉，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屈辱。
如果那時候的聶憐舟能再細心一點，一定會發現曲泱的眼底是死寂著的。
她求生的渴望在搖搖欲墜。
她在憤恨這個世界，在不甘自己的遭遇。
可那時的自己，完全沒有發現。
聶憐舟黝黑的皮膚上，血色褪去。
他最後看了聞人淵一眼，轉身迅速離去。
就在他要回去找曲泱的時候，餘光卻看到了一個人朝他打了手勢。
他抿了抿唇，放棄了找曲泱的想法。
這個時候，她應該不會想見到自己。
聶憐舟跟著那人七拐八拐，來到了踏入苗疆時的第一個地圖——萬蠱窟。
他瞭然。
想到自己跟二長老做的約定，聶憐舟眸底閃過弧光。
他繃著小臉，走到二長老面前。
不等聶憐舟開口，二長老率先崩潰:「我幫你們出去，你們就是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嗎？」
「聶小將軍是不是忘了，你答應我要除掉姬無相的！」
二長老這幾天憔悴了很多。
他眼線耳目眾多，在這裡其實除了出不去外，外面的什麼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忍著一口氣在這裡處理蠱蟲暴動的事，就是為了讓姬無相放鬆警惕，好讓聶憐舟得手。
誰知道，這兩人出去之後，就把約定完全拋之腦後了！
「沒忘。」
聶憐舟臉色平靜，說出來的話卻是快讓二長老氣的吐血:
「當時我只是說讓你拿出誠意放我們出去。」
「現在誠意收到了，可我沒答應你要合作。」
二長老目眥欲裂，「你耍我？！」
聶憐舟輕嗤了一下，「是你太蠢！」
「我們來苗疆的目的，是把曲泱帶回去，你們苗疆的權利交替，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二長老氣得想砍了聶憐舟，忍不住辯解:「倘若現在疆主是我，你們想帶曲泱回去，還會有這麼麻煩嗎？！」
「你怎麼不動腦子想想，有姬無相在，他怎麼可能讓你們把曲泱帶回去？！」
「那是我們的事。」
聶憐舟承認看著曲泱全身心地信任苗疆這群人，他是羨慕的。
他也承認嫉妒姬無相可以代替曾經的自己，輕而易舉地拿到那些曾經只屬於他的東西。
但他有自知之明。
摻和進苗疆的這灘髒水裡，他以後就再也別想洗乾淨站在曲泱身邊。
她會記恨自己的吧？
聶憐舟一時想得出神，被二長老破口大罵的聲音給拉了回來。
「好啊，你們只在乎曲泱是吧？」
「你應該知道，我雖然現在人被困在這裡，但外面供我驅使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我一聲令下，曲泱就會被人擄走。」
「只要人到了我手裡，是打是辱，都由我一個人說了算！到時候我找幾個莽漢子……」
看到聶憐舟冷森的目光，二長老逐漸恢復了一些理智。
他冷笑著:「我沒猜錯的話，你很討厭她身邊圍著的這些人吧？」
「你希望她只對你特殊，希望她乾淨無瑕，希望你們之間從來都沒有變過。」
「可你做不到放下仇恨，你永遠記得你聶家滿門鮮血淋漓……」
「嗝！」
二長老沒說完。
他只是提了一嘴聶家，就被聶憐舟刀柄划過，生砍了舌頭。
二長老駭然地看著聶憐舟，想說話，卻只能滿口鮮血。
他想問:聶憐舟哪來的刀？
可轉頭一看帶聶憐舟過來的那個人空蕩蕩的刀鞘後，他又什麼都明白了。
二長老捂著嘴，眼神里也是滿滿地殺意。
沒了舌頭，他說不出來話，只能張牙舞爪地指揮手下殺了聶憐舟。
可聶憐舟有刀在手，他又是師從老將軍，在戰場上十三歲就立了功的！！
揮手之間，那人頭就落了地。
二長老臉色一白，捂著喉嚨就想跑。
他想製造動靜，把外面看守的蠱衛都驚動。
可聶憐舟卻是提著刀，什麼也沒做。
他眼底的猩紅還在翻湧，仇恨和掙扎不斷交織著。
他不允許二長老當面算計曲泱，也不允許聶家的事情被第三者知曉！
即便此刻他殺不了二長老，卻也要讓他把秘密永遠埋在棺材裡！
聶憐舟丟了刀，緩緩看向萬蠱窟的夜色。
分明是閃爍迭亮的星空，卻彌補不了他只剩一層空殼、千瘡百孔的心。
這麼多年，撐著聶憐舟活下去的，只剩下仇了！
可偏偏，為什麼是……
*
「出事了！」
裴棄臉色嚴肅，攔下了快要踏入蠱殿的姬無相。
「聶憐舟、傷了二長、老！」
送白蓼過去的大長老，快要到萬蠱窟了。
姬無相皺眉，不耐煩道:「等發現了，讓他們自己吵出個結果來，別來煩孤！」
議政，無非就是不同意見的人彼此爭吵，看誰先說服誰罷了。
每次聽那些長老和執事吵的時候，姬無相都在忍耐自己想殺了一了百了的心。
他剛要抬腳繼續去接曲泱，裴棄卻伸手攔下了他。
「二長老！好機會！」
姬無相本來想一把揮開裴棄的手一頓。
他也想起來了。
不是正愁沒機會弄了二長老解氣嗎？
既然聶憐舟動了手，那他何不趁此機會把這火燒的更大呢？
順勢，也能趕走盛國這群蒼蠅！
姬無相眼底的耐煩逐漸淡去，看向裴棄的眼神，也帶了些讚許。
「這次算你機靈。」
沒等裴棄揚起唇，姬無相又道:「你去讓蠱姥延長放學時間，等孤回來接曲泱。」
裴棄:「……」
這學是非接不可嗎？
看著姬無相毫不留戀的轉身，裴棄確定了答案:
非接不可！
他板著臉，把蠱姥喊了出來。
蠱殿學子本來就算著要放學的時間，想出去慶祝的心情已經達到了巔峰。
可眼看著都到了放學的時間，蠱姥這講課的動作，卻是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小胖墩終於忍不住了，舉手:「蠱姥，我們什麼時候放學呀？」
「我餓了……」
其他學子也紛紛附聲。
蠱姥卻是臉色一擺，內心恨鐵不成鋼。
「就你們餓？」
「曲泱和文琪怎麼不餓？我講課是給誰聽的？你們怎麼就不學學他們上進呢？」
「小胖、成昆，你們知道自己這次考了倒數的後果嗎？」
「學考是為了檢驗你們這一年的成果，如果不及格，那還不如離開給新學生讓位！」
「怎麼，你們是迫不及待想收拾東西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