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
曲泱跳的過程中一直是閉著眼的，等落到水裡，渾身幾乎淹到窒息，她才猛地往岸邊游去。
她拍了拍身子，從地上撿了碎柴生火取暖。
沒等烘乾身上的衣服，突然就感覺到一股視線的凝視。
她猛地一回頭，對上一隻巨大的毒蠍，黑黢黢的眼睛上方，是滿含毒液與威脅的蠍尾。
曲泱打了個激靈，狼狽地後退，直到脊背撞到一棵古樹樁上。
她咬了咬牙，「你是蠱王嗎？」
毒蠍『吭哧』了一聲，蠍尾逼近曲泱，似是對侵犯它領地的人充滿了不屑。
死亡的威脅逼得曲泱奮力往旁邊一滾，待她爬起再看那棵樹時，蠍尾已經貫穿了整棵樹。
樹幹筆直地朝毒蠍身上砸去，就在曲泱憂心想提醒的時候，卻看到毒蠍身上的軀殼擊碎了那棵實木樹幹！
堅硬如斯！
曲泱瞬間收起自己不值錢的可憐心，試著用獸語溝通。
「我沒有惡意，我想跟你談談。」
毒蠍的動作一滯，它頭一次能聽懂這些無能人類的話。
它揮舞著前肢，嘰里咕嚕一陣：「你身上為何沒有苗疆的氣息？」
「他們派你下來取卵液？」
卵液？
曲泱通過一番交流，隱約猜到了聖池能讓蟲卵化人的原因。
毒蠍巨大，本就是因為詭異瘴氣變異，它的卵液也增生出了特殊的能力。
而苗疆先輩發現這隻毒蠍後，就把它困在了這裡。
培養蠱蟲，用卵液築成聖池，再將融合了飼主心頭血的伴生蠱放進去，不斷用藥液和卵液催化。
伴生蠱變異，維持人形，卻極其脆弱。
但苗疆的蠱娃娃是可以在飼主重傷時，取血肉治療恢復的。
有了蠱娃娃，他們也相當於有了可移動的治療包。
明白了曲泱的來意，蠱王直接在蠍尾銜接處取出一小瓶卵液，交給她：「把這個給他們，你會安全的。」
曲泱沒接，卻是看了眼蠱王取完卵液後逐漸出血的蠍尾。
她在密林里看了一會兒，找了幾株熟悉的止血藥草研磨，又撕了自己的裙擺給毒蠍包紮。
「他們每次都這麼取卵液嗎？」
毒蠍晃了晃蠍尾，「我不肯給，他們每次都要用藥控制或者打傷我，你還是第一個會給我包紮的。」
曲泱鼻子一酸。
或許是出於在京城同樣被無盡地索取、欺壓的經歷，此刻的她，竟對一隻蠍子共情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毒蠍的腦袋，「以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聖池的事情，她跟姬無相是一個想法。
在知道苗疆族人依賴聖池成癮的時候，她就猜測這聖池配方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沒想到背後竟然是這麼殘忍的！
等出去後，她一定會如實轉告姬無相的。
「你爬到我尾巴上，我送你上去。」
即便很不舍，但曲泱確實不適合在下面待太久。
以前來取卵液的人都是自己趟河爬上去的。
唯獨曲泱，得了毒蠍的青睞。
蠱崖上，姬無相把銀蛇揮成鞭子，抽的二長老渾身血肉模糊。
好幾次他想攻擊，卻礙於對方疆主的身份，只能忍耐躲避。
「孤要你死，你敢躲？」
姬無相眼底明滅著嗜血與冷酷，他的動作也帶了殺招。
而其他的長老不再坐視不管，開始攔下姬無相。
「疆主！您若覺得二長老做事不對，打罵任您。」
「但，他不能死。」
執事可以隨意更換。
長老卻是需要舉全族之力推舉培養。
四長老平時溜須拍馬，圓滑至上，若不是真的牽扯到他的利益，他也絕對不想幫二長老說話。
爭執間，崖邊露出一截巨大的蠍尾。
四長老瞬間瞪大眼睛，四肢伏地高呼：「蠱王現身了！」
聽見他這話，幾乎所有人下意識跪下，連裴棄都多了幾分敬畏。
唯獨姬無相，站得筆直，輕眯著眼眸看蠍尾上沖他招手的曲泱。
她笑得純粹又明媚，像是被寵愛澆灌養大的玫瑰。
曲泱跳到崖邊，在蠍尾縮回去之前，拍了拍它：「我會多來找你玩的！」
二長老本來只吊著一口氣的。
聽到曲泱對蠱王不敬，差點氣得吐出一口淤血：「你竟敢對蠱王不敬！」
曲泱沒理他。
倒是蠍尾隱約聽出來這人的語氣是對曲泱的指責，一尾直接就砸了下來，生生把二長老身上的傷再度壓得血肉迸濺。
它在給曲泱出氣。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蠱王對曲泱的維護之意。
【（蠱姥）：不愧是我乖崽！竟然連蠱王都被折服了！阿媽親親~】
【（關瑤瑤）：嚶嚶嚶，以後是不是還要跟蠱王爭漂釀娃娃了？】
姬無相沒什麼表情，只衝曲泱招了招手：「過來。」
事到如今，根本不用去核驗曲泱到底有沒有得到蠱王的認可了。
隨著二長老來的那些人，也都灰溜溜摻著二長老去治傷，不再指責了。
很快，蠱崖就只剩下姬無相幾人了。
曲泱拿出那一小瓶卵液，把對聖池的猜測說了出來。
「不，可能還有胎兒血。」
蠱姥木著臉，聲音能聽出來有些不滿，「用出生時的臍帶血做引，才能加強飼主與蠱娃娃之間的緊密聯繫。」
聖池的配方，被幾人誤打誤撞弄明白。
但姬無相卻是把玩著那小瓶的卵液，想起蠍尾回去時，那一閃而過的包紮布料。
關瑤瑤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心起來：「那現在有了配方，族人們就不用恐慌了！」
她這話一出，立馬收穫到了四道不贊同的目光。
裴棄主動開口：「聖池是否、影響到、了苗疆族人馴養蠱蟲的能力尚未可知，這卵液、不是好東西！」
蠱姥是以藥入蠱，自成一道。
本就不受聖池拘束。
她和姬無相都不是在乎聖池的人。
「所以，疆主的打算是把聖池配方銷毀，不再讓族人依賴聖池？」
姬無相隨手把卵液丟進蠱崖，一手把玩著曲泱腰間被養出來的軟肉。
「孤從未說過要管聖池的事。」
他能不用聖池馴養蠱蟲，走到如今的地位。
其他族人，一樣可以！
……
回疆主殿的路上，曲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等關瑤瑤等人都回去後，她忐忑地揪住了姬無相的袖角。
「哥、哥哥，可以把蠱王給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