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相沒說話，周身的氣勢凌厲了一些。
他伸手掐住曲泱的兩腮，眯了眯眸子:「孤是不是說過，你這顆心，裝的人太雜了？」
壞了！
曲泱意識到自己又惹他不高興了，連忙用小手順勢抱住他的腰身。
大著膽子，以一副無賴的姿態央求:「可哥哥既然不打算恢復聖池，常年拘著毒蠍也無用呀！」
「它在崖底很多很多年了。」
曲泱被勾起同理心，除了毒蠍確實被欺壓的很慘外，還因為她在毒蠍身上看到了曾經絕望的自己。
無助，彷徨。
在欺壓之下，已然有些習慣性順從和認命了。
誠然，她是幸運的。
意外來到苗疆，被姬無相和蠱姥等人呵護。
可毒蠍又能等到誰來救贖它呢？
曲泱垂著腦袋，睫毛輕顫:「如果哥哥留著它還有其他用處，那便不為難哥哥了。」
她聲音很輕，就像是她這個人一樣，隨時會碎掉飄走。
姬無相心裡一揪，隱隱有些不適。
從初見曲泱開始，他就極為不喜歡對方這自厭的狀態。
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去了一趟蠱崖，回來又這樣了。
他擰著眉，手上掐著她雙頜的力道鬆了一些。
「你若喜歡，把它帶來給你當玩物都可。」
「放便放了。」
曲泱有些高興，猛地抬頭，下巴處的肉堆積，被姬無相這麼掐著，一下子有了堆腮的既視感。
像是嬰兒肥，肉嘟嘟的。
姬無相眉心一動，伸手掐了上去。
曲泱正高興著，也沒管姬無相愈發親昵放肆的舉動。
她眼睛亮晶晶的，「謝謝你！」
看著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姬無相心思一動，下意識想用拇指摩挲揉捏。
可沒等他碰上，曲泱就很快從他懷裡掙脫出去了。
「明日還要去蠱殿上課，我先去溫書了！」
她跑得快，身上的銀飾碰撞作響。
像極了吃過不負責任的渣女。
姬無相不惱反笑，以往沒什麼溫情的眼底多了絲暖意。
……
京城。
曲泱失蹤的事情，驚動了皇帝。
「給朕找！」
「翻遍整個盛京，也必須把盛樂郡主找到！」
滿朝文武戰戰兢兢，不敢觸怒龍顏。
以前小郡主在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為她受欺負出頭。
就連身為親舅舅的皇帝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能想到，曲泱一失蹤，最為著急、不安的竟然是陛下？
看起來，他們還是低估了小郡主在陛下心裡的分量啊！
退了朝，皇帝煩躁地看著眼前成山的奏摺。
一封封，寫的都是祁國質子即將抵京的事。
年初的時候，盛、祁兩國交戰，盛國險勝。
花費了半年時間降服祁國。
而即將被送過來的祁國質子，也肩負著聯姻的命運。
把這個質子給誰，皇帝都不放心。
唯獨這個無權無勢，背後又沒有依仗的外甥女，最合適不過了。
可偏偏這種緊要關頭，人卻跑了！
這讓皇帝怎麼能不焦急惱怒？
他正煩躁著，內侍傳話，太子來了。
「兒臣見過父皇。」
聞人淵行過禮後，仗著寵愛，也不兜圈子，直接說:「聽聞泱泱失蹤，父皇很是心急難安。」
「這些日子，兒臣也找了不少地方都沒得到消息。」
「初步推斷可能是往南邊逃去了。」
「兒臣想跟父皇借調一支精兵護騎，和聶小將軍一起南下尋人！」
南邊！
皇帝眉心微擰，語氣不善:「你的消息可屬實？」
「不敢稱絕對，但大概率是。」
聞人淵原本對這個小玩物是不上心的。
可誰讓她已經足足一個多月沒出現在國子監了呢？
沒了她代寫居學與課業，連帶著他都被沈夫子與父皇責罵了好幾次。
他不爽，自然更想早點揪出這玩物蹂躪解氣。
也不知為何，曲泱突然入了父皇的眼，引得他今日在早朝時勃然大怒。
倒是正好順了聞人淵的意。
他這才急匆匆趕來請命。
「你可知南下的危險？你身為國之儲君，倘若出現意外……」
皇帝的語氣其實已經有些鬆動了。
聞人淵垂眸，「所以兒臣才請求跟聶小將軍一起去。」
「他武功高強，又有精兵護騎，兒臣也正好去南下體察民情，深入了解民生苦難。」
「還望父皇准允！」
平時教導太子時，皇帝最愛把體察民情掛在嘴邊。
而聞人淵主動提出這個理由，也讓皇帝高看他幾分，再也無法拒絕。
「也罷，去傳聶憐舟。」
……
曲泱的身份得到證實，還被蠱王護著，一時間在苗疆格外矚目。
而姬無相也不拘著她，任由關瑤瑤帶著她與裴棄去行宮外走動。
這還是曲泱第一次走出行宮。
對於苗疆族民擺出來的小玩意兒，她都覺得新鮮。
斗蠱、折子戲、蠱梅酒……
一連幾天，曲泱都有些樂不思蜀了。
不過在繁榮的表象下，也有著隨時死人的悲寂。
「羌虎死了！」
「我的兒啊！沒了聖池，我們一個個都會死的！」
曲泱正興沖沖地嘗著醃梅子，突然就聽到了騷動。
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空虛著雙眼的男孩兒摔倒在地。
而他的身邊也迅速圍了不少好心救治的苗疆族人。
曲泱和關瑤瑤、裴棄也儘快趕了過去。
看到的，只有一具逐漸變得冰涼的屍體。
羌虎的娘眼睛都哭腫了，一抬頭看到曲泱，連忙跪下來求她。
「曲泱姑娘，就當我求你了，你就讓疆主開放聖池，給我們留一條活路吧！」
「我們這些一把老骨頭的就算了，可虎子他們都是苗疆下一代的支柱啊！」
「自從聖池被封禁，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孩子死掉了！」
「我們苗疆不能沒有聖池！求您跟疆主說說，開恩吧！！」
跪下來的人越來越多。
可曲泱攥緊手心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她把手心掐出了月牙印，努力把膽怯的聲音變實:
「各位叔嬸，我理解你們，疆主也理解你們。」
「可聖池使人成癮，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們回顧往昔想想，沒用過聖池的祖先們訓蠱能力，是否比用了聖池的我們強出太多？」
「疆主這麼做，也是為了讓大家能保護自身，帶著苗疆一族自強，不再被歹人覬覦！」
她從未站在人前說過這麼多話。
曲泱從來不是個敢發表自己想法的人。
但在見過蠱王之後，她勇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