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鴻門宴

  他撐著起身。

  卻因為背上的疼痛,一下子失力又倒在地上。

  透過未關緊的府門縫隙,沈確看到曲泱蹦蹦跳跳跑到阿崖的小屋前,幫它換上新鮮的花。

  一人一蠍席地而坐,她不時去嚇唬阿崖,而阿崖一個勁兒地蹭她。

  笑聲如鈴鐺悅耳,卻是沈確從未聽到過的自在。

  「是我錯了……」

  「你的確不需要求學上進,你想要的只是平等的尊重,你求吃飽穿暖,更求快樂自在。」

  「原來,竟是我從未看懂過你。」

  沈確苦笑。

  從一開始,曲泱努力表現就只是想獲得認可,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

  而如今去了一趟苗疆,她發現別人的認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了。

  清風不動,蝴蝶自來。

  她用善意生根發芽,自然會引來一群愛她護她的人。

  而不是把自己強行塞入京城這個大染缸里,同流合污。

  沈確踉蹌後退,眼底只余落寞。

  「如果一開始我看懂了你,是否拉你出泥潭的人會是我?」

  「是否……我們之間會變得不一樣?」

  ……

  曲泱在京城沒有什麼勢力。

  昨日剛得了受封,今天來送賀禮的人就都快要把門檻都踏破了。

  裴棄收禮收得手發軟。

  怨念地看向院子中央,和姬無相排排躺在貴妃椅上悠閒的兩人。

  曲泱還在高興:「等我處理好京城的事情,去了南郡,就可以把苗疆的族人接出來。」

  「南郡接納苗疆,這樣大家都可以吃飽穿暖啦!」

  姬無相支著下巴,嗓音慵懶:「你比孤還適合做苗疆主。」

  心心念念,都是為苗疆好。

  曲泱眼底的雀躍不消,「哥哥不也是可以為了苗疆,放下個人的恩怨嗎?」

  當初那煉蠱心經,她其實以為姬無相不會寫的。

  沒想到姬無相寧可自己慪著氣去萬蠱窟發泄,也還是願意造福苗疆。

  在曲泱看來,姬無相就是最好的疆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直到皇宮送來了洗塵宴的帖子。

  「為恭賀盛寧郡主封郡,四公主特在皇宮舉辦了宴會……」

  曲泱一字一句讀著,隨手扔在一旁。

  「我都回來這麼久了,才想起接風洗塵。」

  她嘲了一句。

  曲泱並不打算理會。

  她跟四公主一向沒什麼交情。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送請帖的剛走,程輝就上門了。

  他遠離著阿崖和小銀環,低頭不看亂看:「啟稟郡主。」

  「那些刺客身上,我們發現了一些線索。」

  曲泱忙正襟危坐,「快說。」

  程輝道:「刺客身上有一處隱秘的紋身,那圖案下官隱約聽同僚提起過,說是死士方才會有的。」

  「盛國在陛下的治理下一片平和,被准允豢養死士的人屈指可數。」

  「想來,郡主可以通過這個縮減兇手範圍。」

  盛京能豢養死士的,無非就是超一品大員。

  除了左、右兩相外,只剩皇親國戚。

  曲泱一開始沒懷疑過左相,畢竟小可憐郡主在孫夫人的手上,本可以有無數機會死掉。

  過去他們不屑動手,眼下自然也沒必要耗費心力。

  更何況,曲家人仰仗長公主府帶來的榮名,如果自己死了,那府邸也會被收回。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曲阜和左相都不會幹。

  而剩下的人都跟她沒什麼利益糾葛,又是誰會突然想除了她呢?

  曲泱想到四公主的宴會,「兇手也會去的吧……」

  姬無相抬手,程輝立馬嚇得退出府外。

  而裴棄則是立即關上了府門。

  兩人此時都從貴妃椅上起身了。

  姬無相在曲泱身前站定,「想去?」

  曲泱抿唇,「鴻門宴罷了。」

  「倒也不一定需要現在就去,祁國質子馬上進京,到那時宮中的宴會只多不少。」

  「只是她是公主,如果不去的話,恐會落人口實。」

  若是再被人參兩本,不知她剛到手的封郡會不會又被收回去。

  曲泱權衡著利弊。

  倒是姬無相更隨性一些,「我暗敵明,若不能找到機會出擊,只怕一個月的時間可不夠你查。」

  「孤可不想在京城過年。」

  說著,他便去吩咐裴棄準備馬車。

  曲泱雖然贊同他說的話,但見他要上馬車,還是把人拽住了。

  「哥哥,你沒收到邀請,進不去的。」

  「更何況到時候的宮規約束,會讓你不自在。」

  姬無相皺眉,「這麼麻煩?」

  「孤去把人抓來,就在長公主府辦宴會!」

  「……」

  能這麼特立獨行參加宴會的,也只有姬無相了。

  「皇宮不比苗疆自在。」

  曲泱扶額,拉著他袖子晃晃:「我保證下次帶你,好不好?」

  姬無相不願。

  他這幾天看曲泱獨自進宮已經看了好幾次了。

  每次都把他丟下。

  這次,他說什麼也要去。

  曲泱拗不過他,只好默默替宴會上的無辜看客祈禱:別惹上了瘋子。

  馬車停在宮門外,一路上倒是沒人阻攔姬無相。

  因為是四公主舉辦宴會,邀請的都是京城勛貴世家子弟,大部分年歲相當。

  幾乎全是曲泱的熟人。

  她拉著姬無相找了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本意是不想出風頭。

  但還是有人注意到她:「主人公來了,難怪都說盛寧郡主這次在外面長見識了呢,都不知道過來行禮問安了。」

  「聽說還敢拒婚了,也不想想就她這樣子,誰願意娶她?」

  「就是,無權無勢還懦弱無能,也就是命好,投胎到了長公主肚子裡,勉強算是個皇親國戚。」

  「什麼皇親國戚啊!這皇家的人認她嗎?沒見太子都把她當條狗逗呢……」

  他們聊得歡快,沒注意到裹挾著戾氣的姬無相已經靠近。

  姬無相拍了拍一個人的肩膀,在他回頭的一瞬間,便生拔了他的舌頭。

  「孤討厭說話不中聽的人。」

  「不會說話,那就永遠別開口了。」

  他輕輕呢喃兩句,嚇得圍著的眾人一瞬間濕了褲襠。

  這些都是被家族保護的公子哥,平日裡頂多紈絝一些,哪見過一言不合就拔舌的瘋子啊?!

  一時間,無人敢應聲。

  倒是沈確見識過姬無相的手段,第一時間站了出來。

  「這裡是皇宮。」

  「你的戾氣過重,會驚擾到貴客。」

  「曲泱,如果不想受罰,還是讓他到宮外等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