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做戲

  柳記茶點鋪,陸詩柳費力地將一張被燒毀的桌子抬到街上,她挽著袖子,抹了把頭上的熱汗。

  街上的行人駐足觀看,指指點點。

  「真可憐,這鋪子才開不久吧,看來要賠光了家底。」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得罪了人呢?」

  七嘴八舌,好聽的、難聽的,陸詩柳鼻子發酸,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腳向店內走去。

  「陸姑娘,我來幫忙了!」

  陸詩柳扭頭看去,卻是周圍到了,手中提著一個包袱。

  在他的身後則是董心五、段西峰等人,呂江和吳海潮齜牙咧嘴地扛著木板。

  「你...你們...」陸詩柳呆呆地看著眾人。

  周圍和段西峰進了門,將手中的包袱擺在桌上,取出鑿子、錘子等一應工具,陸詩柳明白過來:「這可如何使得?」

  段西峰道:「你不願要我們的錢,那我們出人總可以吧?」

  「可是,可是...」陸詩柳鼻子發酸。

  那邊廂呂江和吳海潮已將燒毀的門板卸了下來,「嘭!」一聲巨響,塵土飛揚,董心五笑罵道:「幹活沒個輕重。」

  陸詩柳眼角泛紅,想說句感謝,但卻梗在喉嚨里。

  胡時真趕到鋪子的時候,見幾名漢子忙得熱火朝天,甚至有相熟的面孔:「他們是?」

  陸詩柳笑了笑,是那種滿足又得意的笑,明艷如花。

  胡時真見她不願多說,又道:「怎麼不見你店裡的夥計?」

  「小店歇業整修,讓他們回家歇息幾日。」陸詩柳隱瞞了真實原因,在不確定對方還會不會打擊報復之前,她不打算讓夥計們跟著她擔驚受怕。

  胡時真挽起袖子:「我也搭把手。」

  陸詩柳往昔在慶元春做的是迎來送往,曲意逢迎的生意,於察言觀色一道頗為熟稔,胡時真對她有好感,她又如何察覺不到,正想要拒絕,胡時真已抄上傢伙走向門口。

  陸詩柳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先由著他去了。

  高郵縣,巷子深處,樊志華將院門推開:「諸位請進吧。」

  傅晉閒努力睜開眼睛:「這裡不是縣衙?」

  樊志華面無表情地道:「是我家。」

  傅晉閒疑惑道:「不是知縣大人有請嗎,帶我來你家作甚?」

  穀雨道:「今年縣試疑點重重,我代知縣大人好生與傅公子聊聊。」

  「你...你們不是官府的人!」傅晉閒嚇得酒也醒了,一把推開穀雨,轉身向門口跑去。

  穀雨伸腳勾住他的腳踝,傅晉閒偌大的身子噗通一聲撲倒在地,只把他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房中走出潘從右和小白,隨後院門被人從外邊關上。

  院外還有人?!

  傅晉閒大驚失色,知道中了對方的圈套,挪動著肥碩的身軀向後躲去:「你...你們是什麼人?」

  穀雨上前,傅晉閒手舉到半空格擋,穀雨靈活地竄到他背後,薅住他的後脖領子,將他掀起身來。傅晉閒體態臃腫,酒醉後肢體更是僵硬,穀雨費了半天勁將他按壓在地,雙手縛在身後,脖頸處則被他用膝蓋頂著。

  傅晉閒心中又怒又怕,拼命掙扎,一邊拼命大喊:「救命啊,殺人了!」

  穀雨本就瘦削,傅晉閒這一折騰,他猶如坐在狂風暴雨的船頭,迫不及待一偏腿坐上了傅晉閒的背,將他雙手反折。

  小白抿嘴道:「大人,你看穀雨像不像在騎一頭飛豬?」

  潘從右經他一說,也不由覺得好笑起來:「多嘴!」

  小白笑吟吟上前,抬起腳來,足尖在傅晉閒的太陽穴上輕輕一點。

  傅晉閒兩眼一翻,登時昏了過去。

  穀雨鬆脫了手,身體後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你該不會把他殺了吧?」

  「放心吧。」小白左右瞧瞧,見灶房一旁有個水缸,舀了一瓢水兜頭澆下,傅晉閒打了個激靈,再次甦醒過來,只是這一次再沒了方才的力氣,兩眼逐漸聚焦,看來酒意也醒了。

  穀雨接過樊志華遞來的繩索,將其雙手雙腳捆了提將起來:「傅公子,你的案子犯了。」

  傅晉閒臉色一僵,垂下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穀雨嘆了口氣:「那令尊的人頭可要落地了。」

  「什...你說什麼?!」傅晉閒霍地抬起頭:「我爹怎麼了?」

  穀雨直起身子背負兩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傅晉閒忽地笑了:「放你娘的屁!縣城裡誰敢動我爹,你是哪裡來的下三濫,敢在你爺爺面前胡吹大氣,趕緊把我放了,你興許還有一條活路。」

  穀雨沉聲道:「你以為高郵縣縣試舞弊一案是小案子嗎,告訴你,這案子已經通了天!縣裡沒人敢動你爹,出了高郵縣呢?」向樊志華遞了個眼色。

  樊志華苦嘆一聲,他已經沒了回頭路,湊到傅晉閒面前:「小的叫樊志華,是巡檢司的一名差官。」

  「我說你有幾分面熟,」傅晉閒胖腮抖兩抖,滿臉的不可思議:「難道是崔巡檢讓你乾的?這兔崽子想幹什麼?!」

  樊志華搖了搖頭:「我現在聽命於這位大人,」向旁側過身子,將潘從右讓了出來:「這位是巡察御史潘從右潘大人!」

  傅晉閒腦袋嗡了一聲,三魂頓時丟了七魄,潘從右面色深沉如山石般冷峻,尤其是眉宇之間的威嚴更不是尋常人所能比的,登時便信了兩分。

  穀雨從潘從右手中接過腰牌杵到他面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傅晉閒認清腰牌,便知道穀雨所言非虛,望著面沉似水的潘從右,只嚇得抖若篩糠,嘴上仍然強項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即使潘大人當面也要講求證據,不是嗎?」

  樊志華嘆了口氣:「傅公子,你大抵是糊塗了,我與潘大人素不相識,為何今日要為他做事,你可想過?」

  「為...為什麼?」傅晉閒這才想到一個是縣中一吏,一個是巡疆大員,兩人沒有理由走到一起。

  樊志華語氣陰沉:「你知道唐定釗十二人趕去揚州府了嗎?」

  「不是說他們已被暗中監管,離不得縣城嗎?」傅晉閒口不擇言,已經變相承認了事實。但他滿臉疑惑,仍不自知。

  穀雨恍若未覺:「你可知道負責暗中阻撓的人是誰,便是這位樊志華,」用力在樊志華肩頭一拍,後者又羞又慚,低下了頭,穀雨話鋒一轉:「可是這中間卻出了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