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明媚的清晨,段西峰是被窗外的鳥叫聲喚醒的,他還沒睜開眼睛,忽然感到鼻端一陣瘙癢,他張開大嘴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這才將眼睛睜開,眼前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手裡掐著半截青綠的野草,狡猾地看著他。
段西峰一把將他抱在懷中,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地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記,那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段西峰卻哈哈大笑。
燕子繫著圍裙走了進來,她皺著眉頭走到床前將那孩子抱起在地上重重一頓,不耐煩地道:「米粥只吃了半碗就不吃了,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小男孩似乎很怕燕子,他畏懼地往段西峰懷中鑽,抽抽搭搭地道:「爹,娘凶我。」
燕子氣極反笑:「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卻學會了多嘴告狀,說你兩句怎麼了?」
小男孩不依不饒:「爹,你打架那麼厲害,幫我打她。」
段西峰霍地撐起上身做咬牙切齒狀,正碰上燕子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哆嗦了一下將被子往身上掩了掩:「我打不過她。」
小男孩失望地撇撇嘴,走到燕子面前:「娘,惜福錯了。」
段西峰搖搖頭:「不要臉,」小男孩扭過頭,段西峰嘻嘻一笑:「不過我很欣賞你哦。」
燕子將圍裙脫下在惜福頭上輕輕拍了一記:「隨你爹,你不是要去青龍湖玩嗎,快換身乾淨衣服,再晚娘可不帶你去了。」
惜福歡快地叫了一聲跑向自己的小屋,段西峰爬起身在臉盆中洗了臉,扭頭卻見燕子卻從灶房取了一個食盒放在桌上,段西峰將食盒打開,燕子將桌上沒吃完的兩張炊餅,一疊小菜,連同一碗粥放在了食盒裡。段西峰將食盒蓋上:「不能老慣著他。」
燕子瞥了他一眼:「他早飯吃到一半就跑了,若不給他備著些,路上餓壞了怎麼辦?」
段西峰道:「他現在正是懂事的時候,要學著從小給他立規矩,要不然長大了胡作非為有你受的。」
燕子冷笑道:「你不會教?你這當爹的三天兩頭往外面跑,就不能安生下來過日子...」
段西峰見她絮絮叨叨,心中頗為不耐,忽地抱住她的腦袋,吧唧一口親在她嘴唇上,燕子一雙杏眼圓瞪,兩頰飛起紅暈,揮手在段西峰肩頭輕輕拍了一記:「熊樣子,也不怕孩子看見。」
段西峰大大咧咧地道:「我親我媳婦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我不止親一次,還要親個夠。」舔了舔嘴唇向燕子撲來,燕子嚇得連忙躲閃,段西峰一把將她抱住,湊著嘴向燕子臉頰親去,燕子笑聲如槓鈴,邊躲閃邊還擊,兩人鬧作一團。
「爹,娘,你們在幹嘛呢?」惜福出現在門口,小胖手撓著腦袋。
燕子將食盒提在手中,段西峰蹲下身子,惜福揮動小短腿跑了過來,飛撲向段西峰的後背。段西峰被撞得向前栽出兩步才穩住身型,他托著惜福的屁股向上墊了墊:「坐穩了...」
惜福的小胖手在他腦門上狠狠地拍了一記:「駕!」
段西峰愣愣地看向燕子,燕子笑道:「他把你當馬了。」
一家三口走出家門,迎面正撞上全貴,段西峰瞧他一臉風塵僕僕的樣子:「又上哪去了?」
全貴將手中的木馬遞給惜福:「這不是去給我大侄子淘換點小玩意嗎?」
燕子笑道:「家裡沒鎖門,桌上給你留著飯。」
全貴一溜煙跑向家中,段西峰眯著眼看向他的後背:「這小子歲數也不小了,得給他說個媳婦拴住他,省得整天到處亂跑。」
燕子道:「前街老孫家的閨女不錯。」
段西峰撫著下巴:「著實不錯。」
燕子瞬間柳眉倒豎,飛起一腳踹在段西峰的屁股上,段西峰吃痛之下拔腿便跑,惜福終於感受到風馳電掣的刺激,興奮地大叫:「駕!駕!」
青龍湖邊綠柳成蔭遊人如織,曹湛已等了多時,瞧見三人連忙迎上來,從段西峰手中將惜福接了過去:「有沒有想姥爺?」親昵地親向惜福的白嫩光滑的臉蛋,他鬍子拉碴的,惜福用頭抵著曹湛的下巴,不讓他得逞。
曹湛將孩子放下,惜福望著面前熱鬧的人群,露出招牌式的傻笑,歪歪扭扭地向一群踏青的妙齡女子走去,段西峰趕緊一把拉住:「我的小祖宗,你可別給我丟人。」
燕子在他身後冷笑:「也不知道隨誰。」轉身向碼頭上走去,那邊廂曹湛已談好了船家,向三人揮手:「登船了。」與船家七手八腳地解開纜繩。
段西峰趁無人注意決定故技重施,忽地在燕子粉腮上親了一口,燕子還是紅了臉,飛快地跳上了船,段西峰將惜福高高舉起遞了過去,燕子將孩子抱在懷裡,段西峰卻遲疑了。
燕子抱著孩子,招呼段西峰:「當家的,愣著干甚,還不上船?」
段西峰卻如被施了定身法,他愣愣地道:「假的,都是假的...」
小船忽然緩緩向遠處飄去,燕子與惜福的面容漸漸變得模糊。
段西峰伸出手大喊道:「不要!」話音未落,他周遭的一切分崩離析向腳下的黑暗中迅速墜去,段西峰又驚又俱手足無措地看著卻無力阻止,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頭上的烈日,陽光炙熱令他睜不開眼。
床上的段西峰忽然開始劇烈地扭動,夏姜臉色登時變了:「怎麼會?」
王廣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身後,見段西峰已初步顯示出與小彤與廣勝相似的症狀,連忙道:「抓住他的雙手雙腳!」話音未落,董心五一個箭步竄上了床,學著王廣和的樣子壓在段西峰身上,防止他暴起。
段西峰抖若篩糠,兩手向上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嘴邊一股穢物湧出,王廣和心中一沉,好容易扳住他的手腕,摳住他的寸關尺,只感覺他脈象逐漸弱了下去。
卻聽董心五道:「他怎地流淚了?」
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自段西峰緊閉的雙目中奪眶而出,王廣和也傻眼了。一屋子人靜靜地看著段西峰邊掙扎邊痛哭流涕,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病人漸漸停止了動作,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搐著。
王廣和把了把他的脈,臉色變得鐵青,夏姜不問便知試驗失敗了,她終於忍不住道:「大師兄,眼下情勢危急,說不得只能找那個人了...」
王廣和斷然道:「不行!」
夏姜道:「東壁堂中若論起對毒物的熟悉,誰能比得上他?」
王廣和盯著夏姜,臉上肌肉哆嗦著:「他早已不是東壁堂的人,東壁堂中名醫眾多,難道非要依靠一個外人嗎,此事休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