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鴉安安靜靜凝他兩秒,眸子一垂,也不說什麼,轉身就要往後台去。
唐亦一把將人攥住:「你幹什麼去?」
「上戲妝頭面。」
「不用。」
林青鴉回眸,不解望他。
唐亦眼神黑沉地睨著她,手上加力,把人往自己身前拉。起初是有點反抗力逆著他的,可惜比起他的力道,她那點掙紮實在微弱得可憐。
還沒僵持上一兩秒,林青鴉就被唐亦拽到身前。
幾步踉蹌,小腹更痛得厲害。
林青鴉臉色蒼白,到那人身前也撐不住,被他拽得往他胸膛前一撞。無力止身,她腿一軟險些跌下去。
還是唐亦,「罪魁禍首」關鍵時候抬了右手,把她往懷裡一撈,錮住她後腰把她鎖在身前。
長發柔軟。
唐亦幾乎是流連本能的,指腹在覆在掌中的緞子似的長髮上輕輕揉了一把。
可他忘了,這長發是垂在她腰後的──這一摸不輕不重,恰夠他隔著水滑的烏髮和薄薄的戲服裡衣,揉進她尾骨側微微凹陷的腰窩裡。
懷裡軟得他抱不住的身體驀地一抖。
唐亦也怔住。
下一秒,林青鴉自他懷裡仰了臉兒,清清淡淡的眸子終於失了常色,她近驚慌、羞憤又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蒼白病弱的臉頰上幾秒里就漫染開勾人的嫣色。
「毓……亦。」
她聲音都是打著顫兒的。
若不是小觀音的教養在,若不是顧著他的面子,這會兒一巴掌大概都該甩到他臉上來了。
被那雙濕漉的茶色瞳子望著。
唐亦扶在她後腰上的手慢慢攥緊,他第一次看她這樣情態,難得也狼狽得避開眼,喉結輕滾。
轉走視線那須臾里,唐亦才得以想起:小觀音是從小就護腰的,好像是比常人敏感很多……
林青鴉惱回神,想掙開。
可惜某人就算心神被勾跑了,本能也還在,幾乎是她剛一動作,就被腰後那隻鐵箍似的手臂更牢靠地往前一壓。
更貼得嚴絲合縫了。
方才還不敢抱緊。
這會兒試到了。
柔若無骨,凝脂軟玉,滿身透著香,像花枝也像果實,他怕一用力就把她揉碎在懷裡,又發了瘋地想更用力就把她弄碎在懷裡。
唐亦回神低頭,就見著小觀音紅得快要滴血的小巧耳朵,還有那雙從未如此情緒強烈的茶色眼瞳。
疼,羞憤,惱怒,無力反抗,諸多情緒交織在她眼底,只把那盈盈水色鋪得更深、更勾人。
唐亦到底沒忍住俯下去,著了迷似的。
林青鴉驚慌,想推開他。
卻被他左手一握,她手腕纖細,被他修長手掌輕易就把兩隻都握在一起,扣住了紋絲動不得。
他更深地俯下來,眼裡欲意翻湧,晦然如墨。
沒人能阻止他。
所有人都被驚得傻在原地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瘋子把白色戲服的女人錮在懷裡,低下頭去輕薄。
黑和白交織起濃烈刺眼的差色。
林青鴉指尖攥得血色全無。
她闔了闔眼,聲音哀哀的:「……唐亦。」
著魔的瘋子身影驟止。
意識回歸清明。
「……抱歉。」
唐亦克制著全身上下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搶走她」「弄碎她」的瘋勁兒。他聲音啞得厲害,像從不可自拔的欲望深淵裡艱難抽離。
握得發僵的手指慢慢鬆開,他從她身前離開的最後一秒,還是忍不住低了低身,在她耳垂邊一擦而過──
「人參果。」
他聲線里浸著笑意低啞,情緒洶湧而抑得微栗。
說完,瘋子也不解釋,鬆開手轉身就走,比來時恣意瀟灑得多。
經過驚呆的向華頌面前時,唐亦一停:「今天不聽了。欠我一場戲,以後補上。」
程仞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此時遠遠站在劇場入口方向,朝唐亦點頭示意了下。
唐亦緩抬回眼:「三場過306,算她贏了。下個月15號前,去成湯談追加投資計劃吧。」
唐亦懶得等向華頌等人反應,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劇團里的人惶然又迷茫,誰也不知道這瘋子今天突然來鬧這一遭到底是為什麼。不過他們知道最不妙的事情是……
一眾人抬頭。
那道羞憤轉回的雪白背影離去時難得匆慌,卻依舊清雅盈盈。
他們梨園裡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的小觀音,好像被那個瘋子惦記上了。
還是程仞開車。
「我以為您會留在那兒照顧林小姐。」程仞扶著方向盤,面不改色地說。
「照顧?」唐亦想起懷裡人被碰到腰窩後抖的那一下,還有她抬起眼驚慌又羞惱又不敢信地他的模樣,他撐起手臂,遮著眼止不住地笑,「我怕我忍不住,讓她更想殺了我。」
程仞:「……」
後排安靜很久,唐亦突然問:「你知道人參果麼。」
程仞疑惑:「那種南方水果?」
「不,《西遊記》里那種。」
程仞:「?」
唐亦靠在座椅里,懶洋洋地垂著眼:「在《西遊記》的傳說里,它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再三千年得熟;聞一聞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活四萬七千年。」
程仞聽得更迷惑了。
唐亦沒解釋,他闔了闔眼,好像還能記起那種透了滿身的香,凝脂軟玉一樣要化在懷裡的觸感。
想著想著,唐亦就笑起來。
「我想嘗嘗。」
想瘋了。「就咬一口也行。」
程仞淡定接話:「人性貪婪,能咬得到一口,恐怕就停不下了。」
唐亦一頓,睜眼。
黑捲髮下,那張冷白的美人臉上好像痛苦又歡愉,一雙烏黑的眼底情緒翻湧撕扯。
「是啊,」半晌他才應,「怎麼停得下。」
真被他嘗到一口那天。
他才會真瘋了吧。
本以為唐亦是來砸場的,沒想到反而推了一把,幫他們完成了對賭協議。劇團上下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向華頌想詢問林青鴉,但再粗心他也看得出林青鴉狀態不好,便只讓白思思送林青鴉回去休息了。
還特批了兩周的假期。
林青鴉原本就是比合同提前半個月進的劇團,作為台柱子,又連軸轉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如今劇團的燃眉之急解了,她也沒有多推辭,答應下來。
在家裡熬過磨人的例假後,林青鴉剩下的一周多時間裡,就開始在療養院和外婆家之間過起難得悠閒的兩點一線的日子。
林芳景那邊,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精神恍惚的,只是少有情緒激烈,不至於傷身,就已經是最好狀態了。
偶爾似乎恢復了神智,也不說話,就坐在窗前看著外面。
誰來也不理。
還好林青鴉本來就是喜歡安靜的性子,陪著林芳景一坐就能有一上午或一下午,直到照顧的護工杜阿姨來給林芳景安排三餐的飲食。
這晚同樣。
林青鴉見護工帶回晚餐,就從椅子裡起身,準備告別。
護工放下手裡餐盒,玩笑道:「林小姐,護士站的一個小護士剛才見著還問我呢,說你那位朋友怎麼這個月都沒來了?」
「朋友?」
林青鴉拿起大衣的手一停,茫然回眸。
「對啊,就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脖子上纏著繃帶的朋友嘛。」杜阿姨笑著比劃了一下脖子,「那之後他來了好幾回呢,每次都是戴著帽子口罩、還纏著繃帶來的。」
林青鴉回不過神:「他……一直有來?」
「是啊,你朋友沒跟你說嗎?」
「那你這朋友可真是個怪脾氣,不過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這種是不是?」杜阿姨笑道,「護士站好幾個小護士見過他,說雖然看不見臉,但見他眼睛長得特漂亮,聲音還好聽,總問我你是不是認識哪個大明星。」
林青鴉淡淡垂了烏黑的眼睫,手指在大衣上慢慢攥緊。
眼睛確實漂亮,聲音也確實好聽,無論走到哪兒,總有很多女孩子的視線追著他。
而他總是懶洋洋的,誰也不看,誰也不理,就緊著她一個人逗。
從前就這樣。
可他以前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對她張揚又放肆過,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開始一眨不眨地睨著她,妖孽又恣意,好像恨不得把那裡面污黑的、泥濘的、猙獰的欲望,全都鋪給她看。
那些洶湧的欲和情緒會像一根一根無形的絲線,攀爬上她的腳踝,糾纏住她的小腿,然後貪婪地把她拖進他心底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裡去。
……就像那天一樣。
「林小姐,你不喜歡那個來探訪你母親的人嗎?」
林青鴉被叫回神。
護工似乎察覺什麼,遲疑道:「如果他不是你朋友,而是什麼危險人物的話,那我下次就讓護士攔著,不讓他再進來了。」
「沒有……」林青鴉鬆開被自己攥緊的大衣,淺淺地笑,「他脾氣有點差,但人很好。」
「這樣啊,」護工點頭,「哦對,他脖子上纏著的繃帶是動過手術嗎?我看他來了一個月,好像一直都沒拆。」
林青鴉一默,眼睫掃下。
她不喜歡撒謊,但那條紅色刺青下的疤痕,又是她怎麼都不願意提起甚至回想的事情。
護工阿姨看出她為難,笑著擺了擺手:「不方便就不用說,就是替護士站那幾個小姑娘問的──別看你這朋友來這麼多次統共沒說上三句話,但護士站好幾個小姑娘對他印象可深了呢。」
林青鴉垂著眼,眉眼安靜得清雅溫和,淺笑也由衷:「嗯,他很討女孩子喜歡。」
護工阿姨樂了:「可不是,哎,他現在是單身嗎?」
林青鴉怔了下:「應該……」
「不是。」
林青鴉身後,門口突然響起聲拖得冷淡慵懶的調子。
林青鴉眼睛微微睜圓了,沒回頭。
病房門外,戴著帽子口罩的男人也不在意,邁開長腿,懶洋洋地踱進去,在林青鴉身側停下。
他半低了身,手往林青鴉薄肩上輕輕一搭,然後懶垂下眼睨著她。
隔著黑色口罩都能聽得出那人聲音里磨得輕懶低啞的笑。
「他不是有主了麼,小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