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在場的觀眾,還是坐在台下正在幸災樂禍的那些個職業選手,對於眼前的這個魁梧的漢子,公正之劍的現任會長格雷厄森,原本還是非常熟悉的,不過這種熟悉本身也僅僅是止步於最近兩年的統帥之姿,以及有關自由世界的冒險上,對於這個玩家曾經的履歷和特長,以及曾經盛極一時的遊戲中的表現,還沒有到達倒背如流的程度。所以對於此時的這段自曝,以及這場莫名其妙的對白,在場的觀眾與線上的玩家普遍的反應依然是一臉的問號,只有對公正之劍了解甚深的人,以及屬于格雷厄森的鐵桿粉絲們,知道這句話的內容中所蘊含的意義是什麼。
當然,正在大呼小叫的繁花似錦,似乎也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看來雙方要開始真正的對決了,而且是拳腳之間的對決!如果格雷厄森沒有說假話的話,那麼接下來的場面將會變得非常的……唔哦!這是手刀!」
「格雷厄森正在嘗試用自己的拳腳,模擬出刀劍的攻擊!」
舞台上,剛剛欺近到對方身前的高大玩家手指並立,用一個凌厲的手刀划過了憤怒狂魔的面前,然後在對方剛剛用拳頭擋下這一次攻擊的下一刻,一腳撩到了對方的側面。反應速度極快的皮甲戰士舉起了另一隻拳頭,一拳砸在了那飛起一腳的前進路線上,一道激射而起的腿風鋒銳如刀,卻是瞬間就穿過了他右拳的防線,削到了他的眼前。
唰——
遠方傳來的鐵絲網的震顫中,憤怒狂魔仰頭一閃,在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的同時,仰著身子向後方倒了過去。
「狂浪……」
單腳獨立的壯漢垂眉靜立,身體的四周卻是猛然爆發出了驚人的金色氣息,他吐氣開聲,陡然一道大喝,收回的左腿與右腿在空中交錯而過,然後將另一道罡風由地面掀起,沿著連環踢出的另一腳猛地掀飛出去。
「……滔天!」
一道無形的氣刃夾雜著烈風,由憤怒狂魔所倒向的上空經過,將那個正在空中旋轉的身形吹得更加凌亂的同時,也在他的褐色皮甲上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沉重的落地聲伴隨著皮甲解體的聲音,下一刻響起在了不遠處的地面上,不過這一次的悶響並不是由於憤怒狂魔的體重所造成的,而是因為某道氣刃的重壓,將他狠狠地砸了下去。
「這是……劍氣啊。」
解說頻道再次發出的大呼小叫聲中,來自絮語流觴的醒悟聲也同時響起在夢竹與笑紅塵的耳畔:「那是狂劍門的一招劍式,原本是用來將敵打浮空的,現在卻被他這樣用了出來……」
「……那個大叔很強嗎?」夢竹的聲音也變得猶如蚊吶:「他竟然徒手用出了劍氣啊……」
「原本就知道怎麼運用劍氣的他,這樣的程度還是可以做到的,不過……他開了技能。」
觀眾們驟然爆發而起的熱烈吶喊聲中,絮語流觴輕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是在現場,啟動不了觀察者模式,不過這個傢伙所領悟的技能,我大概還記得。」
「剛才那道氣息……他應該是使用了力量外放吧。」
【力量外放:將自身的力量全面激發,覆蓋在自身的表面,持續一分鐘,效果結束後進入虛弱狀態。】
【當前的力量增幅效果:20%】
【技能需求:力量35,精神10】
「你居然也會這一招?」
倒在地上的憤怒狂魔喘著粗氣,但卻沒有急著爬起來:「你剛才不是脫了裝備了嗎?為什麼還有這麼高的屬性?」
「這就是實力的差距了。」格雷厄森嘴角一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可是一個全力量型選手,缺出來的精神……」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一條項鍊:「拿別的飾物來補一下就可以了。」
「嘁……」
地上的男子一個翻身,猛然間跳了起來:「這技能……要是進入了虛弱狀態,你還能打得過我麼?」
「即使是進入了虛弱,我的屬性也只是堪堪與你持平而已。」格雷厄森開始大步向他逼近:「更何況……」
「還剩四十秒……足夠了!」
他大喝一聲,一腳向著對方的身影劈下:「狂風掠地!」
咚!
震耳欲聾的震地聲中,令人心驚膽戰的裂縫沿著格雷厄森踏下的腳步而向著四周延伸,然後在他站定之後的另一道手刀的氣息中徹底激起,沿著氣流的衝擊方向四散飛離:「怒涌狂瀾!」
唰——
新的裂縫由四散的裂縫中噴涌而出,然後向著憤怒狂魔的方向激射而去,他猛地跺腳轉身,從那道氣浪的旁邊擦了過去,然後在下一道拳罡即將到來的前一刻,一拳搗向了對方的面門:「貫日沖!」
砰!
空氣被壓榨的聲音尖銳地響起,然後沿著二人逐漸接近的拳頭而向外擠壓、衝擊,最後隨著兩個拳頭的撞擊而徹底爆發開來,形成了一股席捲整個場地的狂烈旋風。幾近於赤身的兩個漢子卻是並未因為這樣的狂風而有絲毫的退步,他們拳拳相交,眼神銳利地對視了一瞬,然後就將如雨般的拳肉相擊聲,爆發在了這片狹小的地盤上。
「長虹貫日對狂浪滔天!然後接驚濤駭浪!對方的下盤有些不穩了,但是憤怒狂魔沒有後退,他拼命錘開了對方的拳罡,然後……氣貫長空!兩個人再次一換一!」
「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看到屬於《江湖》的對決。」驟然爆發的氣流與再次分離的身影中,繁花似錦的聲音也變得逐漸高昂起來:「狂劍門對龍虎教!面對對方突然爆發出來的劍氣級別的實力,憤怒狂魔沒有絲毫的退意,而是選擇正面應對敵方的進攻,他……應該是企圖用血量互換的方式,快速地解決這場比賽!現在雙方的生命值都已經不足百分之二十……」
「問題在於他能不能撐到最後。」
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某人的分析聲,場邊的絮語流觴也抱著雙臂自言自語道:「從剛才的表現來看,即使進入了虛弱,格雷厄森多半也是不怕那個傢伙的,如果無法取得優勢,那麼現在的換血……幾乎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在想什麼?」
轟!
狂亂的氣流再一次充斥在所有人的眼前,聲嘶力竭的觀眾吶喊聲中,兩個雙拳相交的玩家身影再一次逐漸地顯現,然後隨著氣流與塵土的消失而逐漸變得清晰——兩手緊握著對方的拳頭,正在互相角力的格雷厄森緊緊地盯著近在咫尺的對手,半晌之後才發出了一聲冷哼:「我明白了……」
「你也有一些技能,對吧?」
身體努力前傾的憤怒狂魔沒有答話,看上去似乎已經將吃奶的力氣用出來了。
「讓我猜一猜……難道是狂戰士之血?」格雷厄森的面容看上去依然有些輕鬆:「生命越少力量越強?又或者是破釜沉舟?」
「你拼了命地想與我兩敗俱傷,大概就是想趁我虛弱的時候決出勝負吧?」
他露出了微笑,然後再次垂下了自己的雙眉:「之前的預賽里,我似乎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技能……又或者是你故意隱藏下來的?不,不對……」
「觀察著模式的系統不會騙人,你沒有後招,只是想利用我的虛弱狀態罷了。」
相對魁梧的壯漢猛然發力,將對方的身體掀飛了出去,然後沉聲吐氣,緩緩地收回了浮現在自己表面的金光:「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即使我不會主動收回這股力量,所謂的虛弱狀態……在每個玩家身體的反應上也是有所不同的。」
「我已經適應了這種程度的虛弱了。」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欄,然後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降低了8%麼……唔,看來你的拼命還算有一些成效……」
呼——
格雷厄森突然止住了話音,然後雙手並舉,擋在了自己的面前——被掀飛在空中的憤怒狂魔沒有絲毫的停頓,而是在落地之時猛然踏地,然後用更加強大的爆發力,橫著身子飛到了對方的面前:「雙龍……」
「出海!」
咚!
又一次氣流四散的場面中,兩個人的身影再次撞到了一起,然後在令人胸悶的震響聲中,向著同一個方向滾落了出去。身材較為矮小的戰士似乎在空中又挨了一下,翻滾著偏離到了場地的另一邊,然後努力地撐著其中的一隻手,將自己在地面上劃出的長長軌跡終止了下來。四周觀眾的驚呼聲里,倒在地上的他晃著腦袋清醒了一下,下一刻想要爬起的動作,卻是因為另一隻手臂的折斷而化為烏有了:「咳咳,咳咳……」
「真疼啊……」
他掙扎了一陣,然後扶著手臂緩緩地站起,原本緊繃著的面容上,卻是浮現出了一個得意的笑:「是吧?」
在他的前方,被他的衝撞所擊飛的方向,赤著上身的格雷厄森倒在了場地邊緣的鐵絲網旁,用略顯迷茫的雙眼望著他的對手:「你……」
「這裡可是地下拳擊場。」
仿佛明白對方心中的疑惑,憤怒狂魔踉蹌著回答道:「所以你以為……這裡的鐵絲網會沒有什麼貓膩嗎?」
「一開始我撞上去的時候,就已經感受過一次了。」他咧嘴一笑:「那上面的魔法能量,至少要損失玩家10%的血量。」
「……呵。」魁梧漢子的表情,終於稍稍地鬆開了少許:「原來……如此啊。」
「你似乎不知道這個情報。」拖著自己因為衝擊而骨折的斷臂,憤怒狂魔緩緩地走上前,然後望著自己的對手,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拳頭:「所以你的剩餘生命值,在我的眼裡其實就剩了那麼一點點。」
「可惜了。」他輕笑了一聲,然後一拳落下:「下次有機會……」
「我們再公平地打一場吧。」
【叮——】
「比賽——結束!」
解說頻道傳來的長呼聲,與現場觀眾所爆發而出的吶喊聲同時響起,而望著選手席那邊轟然站起的另一片人影的絮語流觴,嘴角卻是流露出了另一種意義的笑容:「這下好了……」
「公正之劍的最強選手,第一場就被淘汰了。」她低聲笑道。
「他們不是還有兩個人進了決賽了嗎?」一旁的笑紅塵毫不在意地回應著:「機會還有的是嘛。」
「剩下的那兩個人,我是不太看好的。」絮語流觴搖了搖頭:「至少對上斷風雷那樣的對手,他們都沒有任何的機會,原本熟用了劍氣的格雷厄森還有些希望,但是現在……」
她欲言又止,最後低聲地嘆息道:「公正之劍的排名,今年怕是要掉下來了。」
現場觀眾的激情吶喊,與選手席某個方向的沉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某個剛剛由比賽席走回來的會長的安慰聲中,來自夢竹的細微聲音卻是再次提問道:「這一屆的聯盟杯……也有排名的積分嗎?」
「當然有。」絮語流觴看了對方一眼:「不然這些選手來做什麼?難道只是為了那九千萬的獎金嗎?」
「九……九千萬?」
「對啊,這一屆的聯盟杯,個人賽與團隊賽的冠軍可以捲走總獎金池的一半。」絮語流觴捲起了自己的長髮:「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大概是九千萬吧……怎麼?心動了?」
「……好多啊。」
小姑娘略顯無神地望著不遠處的舞台,兩隻手卻是不由自主地一點點握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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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
塔尼亞的議會廣場,趁著夜色逐漸靠近過來的段青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後背著身子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抬頭望向了愈發黑暗的天空:「真是麻煩。」
他仰著頭想了一陣,然後放下了自己的武器,稍微地辨別了一下方向,接著轉身跑向了小巷中黑暗的另一頭。片刻之後,兩個衛兵的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他悄無聲息地接近,然後猛然一個大大的橫敲,將兩個毫無警覺的衛兵一股腦砸暈了過去。
費了半天的功夫將兩個沉重的身體拖進了一旁的花圃之中,段青再次抬頭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布置,然後矮身向前,頃刻間就消失在了小巷的陰影之內。從容地走過了另一個街口,他趁著兩個巡邏衛兵經過的時候,閃身進入了一間民房,然後在裡面的原住民即將發現自己的前一刻,從房間另一側的窗戶翻了出去。
「呼……這應該是最近的路線了吧。」
望著不遠處挺著尖頂的某個房屋,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後雙**錯,三兩步就沿著圍牆爬了上去:「希望漢克那個傢伙沒有騙我……」
他趴在房頂上,動作緩慢地靠近到了一個駐守在房頂邊緣的某個哨兵身邊,然而還沒等他伸出拖動對方身體的手,那個衛兵的身體就突然前傾,然後被另一隻手從牆邊拉了下去。
「你的技術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
一道熟悉的聲音由下至上,隨著某個人影突然翻上來的動作而來到段青的身邊:「可惜……似乎有些太過膽小。」
「……我可是被通緝的人。」段青翻著白眼回答道:「怎麼可能大搖大擺地衝過來。」
「哦,那真可憐。」再次換了一副裝束的基瑪摘下了自己的貴族手套,然後半跪著身子,躲在了房頂的天台後方:「那麼……你還來這個地方幹什麼?」
「當然是為了完成委託了。」盯著前方的黑暗中影影綽綽的那個橢圓形的建築,段青目不轉睛地回答道。
「同時也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