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等著塵埃落定

  離開關雎宮時,景和帝平靜的嚇人。

  大太監快步跟上去,想問什麼又不敢問,只得沉默地跟在帝王身後。

  等帝王在宮道上轉了方向後,大太監有些詫異,「這是去鳳儀宮的路。」

  「去看看皇后。」

  景和帝平緩的一聲後,繼續向前。

  大太監微愣,連忙回神招呼身後的一群太監以及護衛都跟上去。

  片刻後,景和帝到了鳳儀宮之前。

  這鳳儀宮自從上元之夜就被封禁,里三層外三層守的十分嚴密。

  此時見景和帝前來,負責此處防衛的禁軍頭目立即上前給他見了禮。

  景和帝揮手讓人退下,示意其餘人不必跟隨,自己入殿去了。

  殿門「嘎吱」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原就粗啞難聽的聲音,在這暗夜之中更是刺耳沉悶。

  這個時辰,裴皇后已經歇下了。

  聽到聲音她翻身而起朝外走了幾步,瞧見來人輪廓,只一眼並看不清楚的面貌,她卻還是第一瞬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陛下?」

  裴皇后有些意外,在景和帝又往前行數步之後,她很快回神給景和帝行了禮。

  「免了吧。」

  景和帝淡淡一聲,自顧坐在桌邊圓凳上,「你也坐下,我們聊聊天。」

  「……」裴皇后沉默些許,在景和帝對面坐定,摸了摸桌上的茶壺:「茶有些涼了——」

  「無妨,涼茶醒神。」

  裴皇后便為自己和景和帝都沏了茶。

  景和帝端起那茶水輕抿了一口,「這一個月委屈你了,我知道事情和你無關,也和煊兒無關。」

  裴皇后說道:「宮中發生這種事情,臣妾有失察之過,些許責罰也是臣妾應當受的。」

  「你如今這般冷靜穩妥……我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時,你和沈凝一般活潑好動的模樣,在這深宮中多年,你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人總是會變的。」

  裴皇后不知他為何今日說這些,只垂眸謹慎應對,帝王之心如海底之針,難以捉摸。

  眼前景和帝的心思更是不好猜度。

  謹慎一點不會有錯。

  景和帝淡淡地看了裴皇后一會兒,問:「你想去看看煊兒嗎?」

  裴皇后抬眸,眼底難以控制地划過幾分喜色:「可以?」

  「他是你的兒子,自然是可以,只是這兩日不行,我要做點事情,等事情了了吧,到時候我會放你們自由。」

  「多謝陛下!」裴皇后起身行禮。

  景和帝也站起身來,虛扶了裴皇后一把,「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恭送陛下!」

  景和帝很快離開了鳳儀宮。

  說是聊聊,不過也只說了兩句話而已。

  皇后身邊的嬤嬤上前遲疑道:「陛下今日這是什麼意思?他要做點事情,然後放娘娘和十一殿下出去?」

  從裴皇后被關入鳳儀宮到現在,一個月的時間景和帝從未來過。

  今日來的突然,說的話也實在是奇怪。

  裴皇后淡道:「大約是陛下有了決斷吧,一個月了,也是該有個決斷了。」

  這一年多里,凌家看似悄無聲息,實則做了許多許多。

  蓉妃和應風林私情之事被她撞破之後,她便立即調動心腹查那件事情。

  不但得知是凌貴妃私下安排了一切讓她撞破,而且還查到,蓉妃和應風林私情的起因,是中了迷情香的算計。

  也是凌貴妃所為。

  凌貴妃謀算這些,一石數鳥,無非為了重新起勢,為了推兒子坐上那把龍椅。

  可她那般污濁手段,將帝王的尊嚴放在地上踩踏……如景和帝的心性,又怎會如了凌家所願。

  他將自己和煊兒封禁,是怕醜事敗露,還有別的隱秘之事,怕傳揚出去。

  而那些隱秘,她早就知道了,也早已決定,一輩子碎在肚子裡,不會和任何人提說一個字。

  只是經了這一番事情,恐怕景和帝對太子之位的歸屬,會有所動搖了吧……

  這樣也好。

  容煊本不是大才,勉強推他上去,別人不順意,他也很痛苦,何苦來哉。

  「等吧。」裴皇后端起桌上那杯涼茶,「等著狂風驟雨,等著塵埃落定。」

  ……

  回勤政殿的路上,天空之中烏壓壓一片陰雲密布。

  瞧著是馬上要下雨了。

  這可算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

  景和帝走的極快,身後的一隊太監甚至要小跑才能跟的上。

  進到殿內第一瞬,景和帝便問:「今夜禁軍誰當值?」

  大太監連忙回:「是柴副統領……陛下要傳嗎?」

  「不了,傳儲劍來吧。」

  大太監微驚。

  儲劍,是景和帝冥衛的頭目,冥衛為當初景和帝剪除世家時候的神兵利器,後來功成身退。

  之後多年不曾出動過。

  便有好多人以為已經就地解散,或者分編進入其他兵種。

  但實則景和帝一直養著這一隊人以備不時之需。

  今日,是十年來他第一次傳喚冥衛。

  大太監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知道這是要出大事了。

  他親自退出去,半刻鐘後,帶著一個面容剛毅的中年男子進了勤政殿內。

  景和帝已經坐到了龍椅之上,在那男子行禮叩拜之後吩咐:「去凌家吧,全部鎖拿……讓他們安靜些,別出聲。」

  儲劍拱手領命,躬身退了出去。

  他離開後,勤政殿門關上的那一瞬,外頭忽然電閃雷鳴起來。

  裡頭伺候的太監們禁不住都打了個寒噤。

  景和帝起身走到窗前,將被冷風吹的喧開的窗徹底打開,任由夜風和雨絲吹在自己的臉上。

  大太監趕忙過去:「陛下,風雨越來越大了,您莫要站在風口,小心龍體啊!」

  「這點風雨算什麼?」景和帝淡笑一聲,輕描淡寫道:「你曾隨我一起前往靜海封地,吃盡苦頭。」

  「又從靜海封地踩著陰謀詭計,屍山血海一步步走到今日,站在了這勤政殿中,你呀,該當知道今日這點點風雨,不過爾爾。」

  大太監張了張嘴,低聲說道:「是啊。」

  他們主僕,多少次風裡來雨里去,逃出生天得到今日場面。

  按照陛下的計劃,原本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可是偏偏有人,那麼不安分,不滿足,將陛下的一番心意全部糟蹋。

  凌遲處死,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贖罪!

  「忘了件事。」景和帝忽然笑道:「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怎麼給忘了……」

  他轉過身來,「你現在去一趟貴妃宮中,貴妃謀害皇嗣,畏罪自盡,你奉命前去,料理貴妃身邊其餘奴僕。」

  「該殉主的殉主,該問罪的問罪吧。」

  「不要讓人大喊大叫,朕希望安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