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後,嫩芽頂開潮濕鬆軟的土地冒頭而出,只覺幾日功夫而已,整個山間野地便已是一片嫩綠生機之色。
沈凝感嘆春天來的快,念叨著空氣如此清新,午飯一過,人便倦倦的不想睜眼,拽著容澈陪她一起午休。
沒有容澈在的時候,她任何時候都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但只要容澈一在身邊,她好像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懶了似的,根本不想動。
四個多月的身孕,身體的改變其實很明顯。
出去逐漸隆起的小腹,還有開始變大的胃口,以及總是睡不醒的。
尤其是午後,以前睡半個時辰都能精神百倍。
現在卻基本要睡兩個時辰了。
而且到了晚上也早早歇下,一覺到天明。
沈凝靠著容澈身邊兒睡去的時候都在自我嫌棄,琢磨她會不會生個小懶豬出來。
而後在容澈低聲笑著哄慰聲中,懶懶的睡了過去。
容澈斜靠在床榻外側陪著她。
他也有午睡的習慣但自是不會如沈凝這般嗜睡,況且如今京城的情況還未定下,齊耘和吳有江都在外打探。
隨時會有消息傳來。
他等著消息,難免神經有些緊繃,自是睡不著的。
「阿澈……」
拽著他衣袖睡著的沈凝囈語了一聲,音調兒甜甜的,唇角彎彎,夢裡一定發生了快樂的事情。
容澈俯身吻了吻她的額角,輕輕拍著她的肩頭,等她緩緩出了口氣又睡沉了,才慢慢地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中抽出,輕手輕腳起身離開。
到院子裡時,太后正在牆邊照看花草,貼身的嬤嬤陪在一旁。
「她又睡下了?」聽到開門關門聲,太后沒有回頭便帶笑詢問一聲,接著說:「懷孕的時候能吃能睡是好事。」
「證明她身子好,孩子在她腹中也好。」
太后說著真起身來,接了嬤嬤手中水壺澆花,繼續說道:「說起來,這丫頭到我這兒來時全身緊繃,恨不得有十二萬個心眼都要動起來。」
「深怕錯過一點兒蛛絲馬跡的樣子,你這一來,她便樂得清閒,吃吃睡睡的凡事不管了。」
「這要不是對你完全信任,覺得你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真做不到這樣。」
容澈謙虛道:「她只是知道事情不會往糟糕的方向發展,皇后和容煊都不會出事,所以放了心。」
太后笑了笑,並不在此處多爭辯。
將那兩株植物澆了水後,她起身到一邊的木盆中洗手,「雖說京中還未傳來消息,但哀家想也快了。」
「這次事後恐怕局勢大變,你可有什麼想法麼?」
容澈說:「沒有。」
太后接過嬤嬤遞的帕子擦手,抬眸看容澈:「一年多過去了,你還是沒有想法,其實哀家倒是希望你如今有些想法。」
這次的事情涉及皇嗣、後宮、帝王尊嚴。
她雖不在宮中,但以她對景和帝的了解,一定會以血濺三尺為了結。
當初景和帝派凌相南下治水,國庫的銀子大筆大筆通過凌家流向堤壩之上。
看似是對凌家無比信任,推著凌相往權臣之路上更近一步,實則是將凌相調離京城權利中心。
治水之事繁複冗雜,凌相一年多回不來,原本由凌相把持的戶部也直接被清查,京中可謂天翻地覆。
這時候景和帝再派親中宮一脈的鄭國公前去接替治水之事。
凌相回京已晚,京中各方勢力輪番洗牌了。
凌家實非省油的燈,竟能搞出穢亂後宮混淆皇族血脈之事,一石數鳥妄想逆風翻盤。
可是蓉妃與人私通一事,卻是直接如一錘砸向景和帝的面門。
帝王尊嚴不容侵犯,操縱此事的凌家得不到他們想到的,還會讓景和帝加速對凌家動手。
並且下手更為狠辣。
歷經朝堂沉浮多年,她已見過太多起落之事,看過太多流血犧牲,到如今幾乎是有些麻木了。
可這一年多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看在心中也覺得唏噓。
以現在的情況,凌家出事容熠再無機會,容煊必定成為儲君來日登基大寶。
而容煊……玩鬧心性,可沒有景和帝這等魄力與手段,只怕是難當大任。
她如今倒是很看好容澈。
容澈這孩子雖醉心情愛,卻自有手段和眼界,而且他所選的沈凝,絕對是個能與他並肩作戰的人。
來日如果容澈真能站在至高處,沈凝、以及沈凝身後之人都會是容澈最強勁的支撐。
他若能登上那至尊之位,顯然比容煊更合適。
朝政少彎路,百姓少波折。
容澈卻是笑了,「皇祖母可知,我是如何得到面見皇后,得到一切確定消息的?」
「如何?」
「我飛檐走壁,夜探皇宮,去到皇后娘娘的鳳儀殿內見到了她。」
太后一愕:「你……飛檐走壁,夜探皇宮?」
「是啊。」
容澈溫聲笑道:「從未想過,我自己也會有那樣不規矩的一日。」
「好早以前,凝凝開玩笑與我說,我們可以做鴛鴦大盜,一起飛檐走壁,劫富濟貧。」
「那時我也覺得好玩好笑,而那樣的生活離我太遠,只是傳奇話本之中的故事罷了。」
「但那晚夜探之後,我忽然覺得這等事情也極為有趣。」
「我想等她生產之後,等大局定下,或許以後真有機會,我們能做那樣的事情。」
太后深深地看了容澈一眼,輕嘆道:「你倒是灑脫,罷了,你開心就好吧。」
「嗯。」
容澈淺應一聲。
院外有人快步而來。
容澈回頭一瞧:「吳伯回來了。」
「殿下!」
吳有江行走如風地進到院內來,給容澈和太后快速見禮,「京城有動靜了。」
「怎麼樣?」
「昨夜有一隊鐵甲士兵沖入凌家,將凌家百餘口全部鎖拿打入天牢之中,今日一早宮中也傳出消息。」
「說凌貴妃謀害皇嗣,嫁禍皇后,已經在自己的寢殿內畏罪自盡了。」
吳有江神色凝重地說:「今日早朝陛下雷霆震怒,點了官員徹查凌家,並且當場就有好幾個凌相門生被罷官問罪,打入天牢的。」
「現在朝中官員人心惶惶,都怕牽連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