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朕最恨背叛

  「饒恕?」

  景和帝輕聲笑道:「饒恕誰?」

  床榻上的人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起身叩拜乞求,可她四肢無力,勉強翻身卻是直接從床榻上跌下去,滾到了景和帝的腳邊。

  她用雙臂撐起身子,拽住景和帝龍袍一角,艱難抬頭:「饒了、饒了風林,您可以殺了我,把我五馬分屍都可以,饒了他……」

  跳動的燭光落在那人的臉上,赫然竟是那曾經受盡寵愛的蓉妃。

  從上元到今日,短短一月時間而已,蓉妃完全大變樣。

  當初的柔弱婉約不復存在,此時那張臉枯瘦的嚇人,顴骨高聳,雙眸深陷。

  連垂落在額前的幾縷髒污髮絲,都一片灰白。

  形如老嫗,觸目驚心。

  「陛下、陛下……求您……看在當年我曾救過您的份上,求求您,您就放了他吧……」

  景和帝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心底的恨意如似化成了刀劍一般,恨不得將這個女人千刀萬剮。

  登基二十餘載,宮中所有的妃嬪幾乎都是平衡朝堂的棋子。

  他可以對後宮雨露均沾,卻從未將任何溫情給過那些妃嬪。

  只有蓉妃——從將她接入皇宮到現在,接近二十年的時間,他對蓉妃溫柔體貼,愛護備至。

  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她一個人。

  蓉妃無背景可靠,他便讓蓉妃依靠,還為蓉妃暗中扶植文武官員為勢力,可以讓她更有底氣。

  去年蓉妃懷孕,太醫診出可能是男胎,他大喜過望,以為是老來得子,對蓉妃更是無微不至。

  他立即下密令讓禮部為那孩子擬定封號,只等一出生便裂土封王。

  甚至於為那孩子選擇文武名師,將孩子自小到大要走的路子都計劃好,並著手為其築基鋪路。

  上元那日,蓉妃生產出了問題,他龍顏震怒大動干戈。

  連皇后和容煊都被他派人囚禁各自殿中,殺了無數牽連在內的宮人,一時間整個皇宮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可就在他失去孩子無比痛心,憐惜蓉妃喪子之時,卻意外從蓉妃宮中宮人口中審出驚天消息——

  蓉妃和應風林有私!

  應風林是蓉妃遠房表親。

  當初他將蓉妃接入皇宮後沒多久,蓉妃便提起自己有一個身世悽慘的表弟。

  他當時正因裴懷英嫁與沈敬軒之事心情低落。

  容妃的溫柔陪護撫平了他的所有不愉快,他忽然就覺得,自己或許不需要裴懷英那等橫刀立馬,征戰天下的女人。

  溫婉的女子柔情似水。

  是他在前朝與人不見血的衝殺之後,可以停下,喘息和休息的港灣,才是他最需要的。

  他將蓉妃當成了那個港灣,真心對待她。

  愛屋及烏之下,他懲治了當年在琿州欺辱過蓉妃的所有人,也提拔了幫助過蓉妃的所有人。

  蓉妃專門提及的遠房表親,他更是著重提拔。

  於是有了應風林入伍,無功無過並非出類拔萃,卻能一次次得到升遷,甚至於到了禁軍之中做了副統領。

  二十多年的時間,他對蓉妃一心一意,為蓉妃置辦了無數私產。

  甚至於對兩人的孩子也在很早之前就鋪路籌謀。

  他想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蓉妃,留給他和蓉妃的孩子。

  作為一個帝王,能對一個女子做到這般境界,古往今來能有幾人?

  可他如此用心之下,卻收穫了什麼?

  他捧在掌心的女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人偷情,穢亂後宮!

  而那偷情之人,更是他破格提拔,一步一步送到蓉妃身邊來的。

  一切的一切,猶如當頭棒喝,猶如一記記耳光甩在臉上!

  他當年從靜海起兵,橫掃天下進京勤王,被先帝禪位登基後,與世家對抗剪除門閥,選賢任能,推行新政。

  二十多年的時間,得了如今政局平穩,百姓安樂海晏河清的盛世之相。

  他是天下人津津樂道,文韜武略不輸太祖的帝王。

  日後必定青史留名,傳頌後世。

  可他的光輝偉業之中,如今多了蓉妃這樣一抹污濁,讓他噁心,讓他悔不當初,怒火中燒,殺氣縱橫!

  「陛下、陛下……」

  蓉妃還在哭求,那一聲一聲,泣淚縱橫,卻讓帝王的怒火和殺氣催發到了頂點。

  「你倒是深情。」景和帝緩緩蹲下身子,聲音輕的像是夜裡的風,涼嗖嗖的,讓蓉妃背脊發冷,身子輕顫起來。

  景和帝抬手,虎口卡在蓉妃下頜上,將她的臉抬起面對自己,「你待他深情,那朕是什麼,嗯?」

  「臣妾對陛下也是一片真心,臣妾是真心的!」

  蓉妃驚懼交加,哪怕努力地擺出深情模樣,可眼底的恐懼之色還是難以掩蓋,她不斷重複,仿佛一直說,一切就都是事實,景和帝就會相信。

  「臣妾知道陛下對臣妾好,臣妾對陛下也一直是真心的,臣妾和風……風林,是被人算計的!」

  「哦?」景和帝眸光幽幽,聲音很是低沉,「可你貼身的宮女以及太監都招了,說你們一直在私會。」

  「陛下——」

  蓉妃哭道:「臣妾這些年對陛下一片真心,臣妾和他見面只是想聽一些琿州家鄉的事情。」

  「臣妾真的沒想到有人會用迷香算計我們!」

  「事發之後臣妾痛悔無比,驚恐無比,臣妾想告訴陛下,又害怕……」

  「後來臣妾與他相見,只是想商議個解決的辦法——」

  景和帝說:「商議解決辦法,抱在一起商議的,還時常商議?將宮人都遣到外面去,只你們二人在裡頭,一待便是一二刻鐘?」

  宮裡有的是辦法讓人開口。

  他已經聽到了太多太多的稟報,一句兩句是攀誣,三句四句無數句不可能都是攀誣。

  應風林巡視關雎宮附近,他自己都曾見過許多次。

  為了讓蓉妃在宮中住的舒適,他派人請了琿州名廚入宮,還選了祖籍琿州的宮娥太監陪伴她。

  什麼樣的家鄉事,需要和應風林不斷見面去說?

  還是那些事情,原本就是非應風林不能說的?

  若非早有首尾,相見的次數過密,又怎會被人抓住機會去算計?

  受了算計之後理應避嫌,可他們不但沒有避嫌,還比以前更加頻繁的私會。

  蓉妃啊,在琿州有些親眷,卻只專門說起應風林,這個遠房表親——應風林怎麼不是特殊的呢?

  他已經派人快馬去了琿州,查探一切。

  原來這兩人少年時期就曾郎情妾意,眉來眼去,只是因為他將蓉妃招入宮中,所以拆散了他們。

  看著蓉妃那張蒼白枯瘦,驚恐無比的臉,景和帝忽然覺得,什麼都不想說了。

  他鬆開捏著蓉妃下頜的手,緩緩地站起身來。

  心底出奇的冷靜,殺氣和怒火,好像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無蹤。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蓉妃,帝王之儀盡顯:「朕最恨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