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沈凝牽著何瑤走過那片不好走的地方，順勢便撒開何瑤的手，朝著馬車邊上小跑而去。
此時的容澈也已經從馬車上下來，站在車邊。
一身玉白色圓領襴衫，髮髻之上戴白玉頂冠。
本是在華服之中算素淡平常的顏色，卻因他過分出色的姿容以及這沉沉的夜色，被襯的脫俗不凡，仙姿飄逸起來。
「累嗎？」
容澈輕聲說著，捏起袖角幫沈凝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幾分細汗，以及污漬。
發現她額角有一條細長的刮痕時，容澈雙眸微眯，指尖輕輕拂過。
「不累……你出宮之後去了沈府，然後知道我出來，便來找我了嗎？」沈凝歪頭問他。
這時候何瑤也到了近前，端正地朝著容澈行了個禮：「睿王殿下。」
「嗯。」
容澈冷淡回應，並未多看何瑤一眼，只對沈凝說：「已經有些晚了，回去怕是都進不了城，到鏡湖山莊去吧。」
「好啊！」
沈凝笑著點頭：「原本也是這樣想的。」
她轉身走向何瑤：「快上車吧，鏡湖山莊離的不遠，那裡一切都是齊備的，過一晚，明日一早我們再回京。」
容澈原本探手去牽沈凝手腕，牽了個空。
又瞧著沈凝扶著何瑤上了馬車，一時間目光幽幽。
沈凝探出半張臉看他：「你也上車，等回到鏡湖山莊咱們再說！」
「……」
容澈收回了手，默默地上了馬車。
吩咐「出發」的時候，崔彥軍覺得自家殿下的聲音莫名冷了兩個度。
此處前去鏡湖山莊大約需要半個多時辰，夜黑路難行，比平常用的時間要多一些。
到時已是月正中天。
沈凝下車之後，習慣性地扶了何瑤一把，口中說著「小心些」。
容澈在不遠處下車，淡淡看了一眼，並未多言，邁步而入，直接去了鏡湖小築。
沒一會兒就有人前來接手安頓何瑤。
沈凝便把何瑤交給那人，「你好生洗浴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回京。」
「可是——」
何瑤僵聲道：「這裡，我——」
她欲言又止，然而一張臉卻是寫滿了不安。
沈凝微頓，心中了悟。
對沈凝而言這鏡湖山莊就是常來的別莊，一切都是熟悉的，但對何瑤而言，這裡還是人生地不熟。
而且今日連番折騰，在那梁嬤嬤處也得到一些訊息。
何瑤的心裡只怕更是不安寧，怎麼好生沐浴休息？
沈凝心中輕嘆了口氣，抬眸時對何瑤微笑道：「那這樣好了，我陪你吃點東西，說說話。」
「好。」
何瑤很是不好意思。
她自然是敏銳聰慧的，如何沒能感受到容澈先後幾次看她那眼神。
被捉姦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何瑤不免在心中失笑一二，覺得這睿王殿下拈酸吃醋如此離譜，不過到底是心裡藏著太多的事。
這點好玩的事情，並不能在心裡存放太久。
陌生的環境以及今日一番折騰之事都讓她心中不安。
周圍沒有熟悉的人如何能吃得下睡得著？
只能讓睿王殿下暫時多喝兩壇醋了，等改日有機會道個歉吧。
……
鏡湖小築之中，美食擺滿了桌。
容澈靜坐在桌邊，明明腹中空空，卻是看著那一桌的美食沒有動筷。
崔彥軍站在暗處想勸不好勸，只瞧著光影之下容澈的臉色微微黑沉，他也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儘量降低存在感。
離開沈府之後，他們回了一趟睿王府。
但不是回去之後等著沈凝，而是重新換了馬車，帶了人手，找了知道三里鎮的人直接出城，追到了這兒來。
他們到時，沈凝和何瑤應該是剛上山。
崔彥軍詢問容澈要不要上山去尋。
容澈沒有出聲，而後便坐在車內一等一個多時辰。
等的天色黑沉沈凝和何瑤又從山上下來，這才又到這鏡湖山莊來。
崔彥軍覺得，自家殿下的心情好像比白天還糟糕了幾分。
只是如今殿下的心思實在是難猜。
崔彥軍也搞不懂他為何心情這麼糟糕。
還是因為被小姐丟在宮裡的事情嗎？
看著好像不太像。
可是……殿下都一整日沒吃沒喝了，現在面前的這些飯菜都涼透了他還不動筷子？
崔彥軍自己是不敢勸，怕惹火燒身，被殿下追問早上不準備馬車辦事不力之罪。
還是得找沈凝來勸。
就在崔彥軍打算要去尋沈凝來時，他耳中傳來一串輕緩的腳步聲，根據那頻率輕重分明就是沈凝無疑。
崔彥軍鬆了一口大氣，連忙轉身迎出去，「小姐可算回來了！」
「嗯。」
沈凝點點頭，奔波一整日有些疲憊，此時總算能稍微疏鬆一二，忍不住小小打了個哈欠，「殿下在裡面吧？」
「好暗，他休息了嗎？」
「不曾。」崔彥軍低聲說道：「殿下還沒吃東西，一直等著小姐來。」
沈凝怔了一下。
剛打完哈欠本身很是睏倦，卻因崔彥軍這句話困意頓時消失。
「怎麼等我？他……」沈凝回憶著先前看到容澈時候的情況，皺緊了眉毛：「是不是心情不好？」
「宮中不順利嗎？」
崔彥軍跟在一邊低聲回：「壽康宮中的事情殿下並未多言，屬下也不知……不過殿下是有些心情不好。」
「午後出宮到現在未曾飲食，一直追在小姐身後呢。」
沈凝錯愕地看了崔彥軍一眼，從他的神情和語氣之中嗅到了幾分——容澈莫不是在和自己生氣？
會嗎？
崔彥軍小聲催促：「小姐快進去看看吧。」
「好！」
沈凝點點頭，原本輕緩的腳步都快了幾分，眨眼到了門前，推門而入。
崔彥軍站在院內，長長舒了口氣。
這回好了，能頂事的人到了，他也不必到裡頭去，伸頭怕被問責，縮頭又覺得自己這護衛不稱職。
……
「有點黑，我亮燈。」
沈凝進到屋內，便往鳳蓮燈台的位置走去，拿起架子上的火摺子，亮起了燈台上的九根蠟燭。
瞬間屋子裡亮了許多。
她回頭，走到桌邊拖了一張圓凳到容澈身邊，直接撲進他懷中抱緊他嘆氣：「阿澈、阿澈、阿澈……」
「你這一整日都沒吃飯了嗎？你故意要我心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