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與何瑤出城之後，順著官道走了十幾里，又轉入小道之中，速度便慢了下來，也十分顛簸。
沈凝並非養尊處優，坐的四平八穩。
何瑤卻是被顛的東倒西歪，時不時左右亂晃。
沈凝便握住何瑤手臂，幫她保持穩定，「這地方極不好走……你確定人就是住在這裡嗎？」
「嗯……兩年多前，那到府上求我相助的年輕人說的就是這裡，我不會記錯的。」何瑤看著車窗外蔥鬱的樹木，眉心微擰。
她與沈凝回到沈府甚至顧不上吃東西，便去翻看那些舊物。
而不管是何瑤小時候的，還是汝陽公主的那一箱舊物之中，都並未發現什麼有用的東西。
何瑤很是失望。
沈凝寬慰了她一番，叫她吃東西，原是想著把希望放在容澈身上。
等容澈從壽康宮出來便能知道了。
但吃東西的時候，何瑤又想起曾經有個伺候過她的老嬤嬤。
那個老嬤嬤是自何瑤記事起就在照看她的。
何瑤小的時候，那老嬤嬤還總與何瑤說一些汝陽公主的事情，說她原本是汝陽公主身邊的人。
因緣際會到華陽公主府上的。
只是後來何瑤漸漸長大，那老嬤嬤日漸年邁，便離開了公主府與家人去生活了。
沈凝想，那個嬤嬤既是汝陽公主府的老人，還那麼巧去照看年幼的何瑤……
如果她和容澈先前的猜測成立。
何瑤是汝陽公主和鄭國公的女兒，那麼放一個信得過的老人在何瑤身邊。
那個老人又知道一切前後因果，忍不住與何瑤說一點親生母親之事，實在是大有可能。
於是便立即陪著何瑤過來找人了。
路邊景物飛速往後退去，何瑤神色複雜：「當初的那個年輕人是梁嬤嬤的孫兒，是日子過不下去才求到我那兒去的。」
「還說梁嬤嬤身子很是不好。」
「我雖予了他一些銀錢和補品，但梁嬤嬤到底是年紀大了，都兩年過去了，也不知她現在還好不好……」
沈凝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溫聲寬慰道：「去瞧瞧就知道了，如果那位梁嬤嬤不幸故去了，也無妨。」
「不是沒有其餘法子查探。」
何瑤又點了點頭。
明明什麼都還不確定，她卻因為沈凝那兩句話心中安定不少。
她不由地看向沈凝，雙眸之中浮現柔和慶幸。
沈凝真是個會讓人感覺安全的存在。
馬車搖搖晃晃繼續往前，又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在一座小村莊前停了下來。
沈凝率先跳下馬車，又轉身扶了何瑤一起下車。
此時已經是日薄西山。
落日餘暉灑在樹木花草之上，暮靄沉沉。
沈凝抬眼望著那小村莊，「是姓梁的對不對？吳秋生，你們上去找，客氣點，別嚇到人。」
「小姐放心！」
吳秋生應罷，一招手，趙程和趙沖帶兩小隊人上去，挨家挨戶叩門詢問。
這個時候外出勞作的百姓正好回家，不至於家中無人，倒很是方便他們查問找人。
沒過一會兒，趙沖便快步跑到沈凝和何瑤面前去，「找到了，就在山腰，冒著炊煙的那一戶。」
沈凝雙眸微眯極目看去，大概估算了一下，「那也不遠，這就過去。」
話落，她看向何瑤：「你走的動嗎？」
「走得動。」
何瑤提起裙擺內在手上，「我們快些去吧。」
「那好。」
沈凝看她走的穩當，也不過多擔憂關照，隨何瑤一併踏上山間小道。
一盞茶後，兩人停在了一座小院之前。
那是個四方四正，不大不小的院子，與這整個村子一樣，都是青磚砌成的圍牆，院內十分乾淨。
沈凝還未到院前就嗅到了飯菜香，如今走近，那飯香氣息更加濃郁。
吳秋生朝沈凝欠了欠身，前去叩響院門：「有人嗎？」
「誰啊？來了來了！」
一道女子聲音響起來，不過片刻便有個粗布荊釵繫著圍裙的中年女子跑了出來，看著沈凝她們怔了怔神色：「你們……你們找誰？」
*
夜色沉沉，山道之上一行人緩緩下行。
吳秋生帶兩個府兵走在前頭開路，沈凝走在其後。
前日才下了雨，這山道泥濘極不好走，沈凝的裙擺已經卷了起來，袖子也挽起，隨看著不那麼大家閨秀，卻是利落了不少。
她走的慢，牽著走在自己身後的何瑤，腳下極穩。
何瑤的裙擺也卷了起來，鞋幫上濺了不少泥污，卻是無心去看那些髒污之處。
她雙眸微垂，遠山青黛一般的眉輕輕蹙著。
「小心！」
沈凝提醒一聲。
何瑤道了聲「好」，抓著沈凝的手跨過一條小水溝。
捲起的裙擺掉落，掃了一圈的泥水污漬。
「你沒卷好。」
沈凝彎身，隨手把她掉下去的裙擺拎起，卷了兩下隨意打了個活結，又拽了兩下，抬眸朝她笑：「這下結實了，走吧。」
「好。」
何瑤又點點頭，抓緊了沈凝的手腕，儘量讓自己的步子更穩一些，不好意思道：「多謝。」
「不客氣！」
沈凝轉身繼續向前，「我們回京先在沈府吧，宮中派人去——咦？」
就在下意識抬眸朝前看的那一剎那，沈凝所有動作全部停住，下一瞬，她面上露出極為燦爛的笑容，「阿澈、阿澈你怎麼來了？！」
那十多丈外的平地上停了一輛馬車，車窗半開，正好露出容澈那張俊美非凡的臉來。
他的目光從何瑤被捲起的裙擺上掠過，又掃了兩人相握的手一眼，最終視線對上沈凝驚喜的雙眸，清淡開口：「嗯。」
沈凝十分歡喜，腳下忍不住就要跑起來。
但念及自己牽著何瑤，又控制自己還是按照原來速度，走的緩慢。
這般「龜速」，惹的容澈又朝何瑤看了一眼。
沈凝笑著說：「你等一下，我這就過來了。」
何瑤卻是被容澈那一眼盯的心中一突，有點背脊發涼的感覺。
她看看容澈，又看看沈凝纖細卻倍感安全的身影，無端端覺得，容澈那一眼有點子抓姦的感覺。
何瑤輕輕抿唇，低頭，抓緊了沈凝的手，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