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一刻鐘後離開了皇后宮中。
那時恰逢容煊去拜見皇后，裴皇后過問容煊功課。
容煊最近的功課做的不太認真，國子監教導的博士回報了裴皇后。
今日容煊前來，是來挨訓的。
他一進去便乖乖巧巧站在那裡，還笑著和沈凝打招呼，一口一個「表姐」。
沈凝哪裡看不出來，他這是找自己求救。
就怕連過來的時辰都是專門選好——乘著自己在這裡，所以才來的。
自小到大，容煊經常做這種事情。
沈凝習以為常。
小一些的時候，沈凝還總是會救容煊一二，纏著裴皇后說話。
沈凝嘴甜，真的纏粘起人來，那是沒人能受得了的。
便是裴皇后那嚴肅性子，也會在沈凝的撒嬌耍賴之中無奈嘆息，最後把容煊給放過。
後來沈凝長大一些，懂事了許多。
知道裴皇后那麼嚴肅地過問功課是為了容煊好，她便不會再總幫容煊開脫。
容煊已經不小了。
又是中宮嫡子，擔負重任，哪能一直這樣嘻嘻哈哈下去。
當即沈凝腳底抹油，給裴皇后行了個禮就退走了。
她經過容煊身邊的時候，容煊朝她垮著臉，露出個哀怨的表情來。
正好被裴皇后看在眼中。
裴皇后長眉緊擰，低喝：「站好！」
容煊連忙站定，正經地說：「兒臣知錯了，母后息怒。」
「每一次都是這句話，知錯知錯，下一次照犯不誤！」裴皇后聲音冷沉，「功課為何做成那樣？你到底有沒有在用心！」
「在用心……」
容煊聲音很低，「已經很用心、盡力了，只是還不能達到母后的期許，不然……母后把期許放低一點，這樣——」
「你——」裴皇后臉色陰沉，「你在說什麼？你當真是屢教不改！這般嘻哈模樣都是跟誰學的？」
已經到了鳳儀宮院內，將要出門的沈凝聽到皇后低喝了這麼一句後，傳來容煊極為正經地道歉聲。
「母后息怒——」
沈凝腳步微微一頓，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加快腳步離開。
她和容澈兩人入宮後，先是前往勤政殿一趟，求見景和帝。
當然，到勤政殿並未見到景和帝。
景和帝讓太監回說政務繁忙，讓他們各自回去。
於是容澈和沈凝便往後宮。
沈凝拜見皇后，容澈去看望太后，分開時兩人曾約定在御花園中石亭碰面。
一出鳳儀宮，沈凝便直接往御花園那邊去。
如今正是盛夏尾巴，御花園中一池水蓮開的正好，花香四溢。
沈凝剛進到御花園內，忽聽不遠處傳來一串女子談笑之聲。
她定住腳步側臉一看，有一群宮裝麗人正在亭台之中納涼品茶，其中幾名宮妃，還有華陽公主也在其中。
沈凝微微皺眉。
石亭已經被她們占了。
如果沈凝再往前走幾步，勢必要照上面，然後又免不得行禮問好閒談一二。
自從那三年之事過，重新回到自己身體之後，沈凝就不喜歡裝模作樣的客套，十分的沒必要。
那些人她也都不熟悉。
只思忖一瞬，沈凝果斷轉身。
她可以去壽康宮通往御花園的那條宮道上等著，那宮牆之下可以乘涼，倒也舒爽。
只是沈凝剛走了兩步，忽然眉心微皺，再次停住腳步——
宣平郡主何瑤迎面而來，帶著兩個婢女，手上還捧著檀木盒子。
何瑤一看到沈凝，臉色便是微微一僵：「沈姑娘。」
「郡主安好。」
沈凝倒是淡定，問了一聲好便錯開何瑤離開了。
何瑤怔了怔。
當初獵場之中，為了和裴書辭牽連在一起，她和沈凝起了衝突，原以為沈凝以前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今日見了怕是要口角一二。
誰知沈凝竟是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直接就走了？
是了。
沈凝要成婚了，嫁給直接青梅竹馬的戀人，自是喜的沒有功夫理別人。
而那青梅竹馬的戀人又身體不爽利，朝不保夕的。
她自也是憂心重重。
如此喜憂參半，滿心滿眼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哪有空理會自己這種閒雜人等？
望著沈凝那離去的背影，何瑤的眼底閃爍著隱秘的羨慕。
她要是有沈凝那樣的底氣，能什麼都自己做決定該有多好？
如果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相守一日，立即就死，她都是甘願的。
可她沒有心愛的人。
只有一個囚困威逼她的惡魔。
而她甚至連與旁人說起的勇氣都沒有。
「郡主。」
一道清朗如風的男音忽然響了起來。
何瑤猛然間回神，來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眸子裡猶然帶著失落和苦澀，就那麼對上了來人的雙眸，吶吶出聲：「三、殿下。」
容煥身穿玉色常服，微笑道：「郡主日安，先前過去的可是沈姑娘嗎？」
「嗯，是的。」
何瑤暗暗吸了口氣，緩和了神色，客氣地回：「是沈凝沈姑娘，她似乎往宮道那兒去了。」
「謝謝。」
容煥禮數周到，朝何瑤頷首點頭，這才邁步離開。
何瑤亦朝他回了禮，心中思忖，三殿下莫不是找沈凝有什麼事麼？
「郡主，咱們路上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快些去吧，不然公主殿下該等急了。」
「嗯。」何瑤點點頭，重新帶著婢女們往御花園中亭台而去。
……
容煥單手負後，腳下不緊不慢，走過宮牆轉角，猛然間頓住步子。
只見沈凝站在不遠處，正笑盈盈瞧著他：「你找我？」
「……」
容煥笑道：「是……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走沒兩步就聽到你和何瑤的說話聲了。」沈凝表情無奈：「不是故意偷聽的，是耳力比較好，走到外面也習慣了留意周圍動靜。」
「好吧。」
容煥點了點頭，「聽說今日你是和睿王殿下一起入宮。」
沈凝挑眉：「所以你其實是找他不是找我？」
「是。」容煥又點了點頭，「有些瑣事，想與睿王聊一聊。」
沈凝猜測，約莫就是先前容熠丟下的爛攤子，被景和帝交給容煥負責。
那時候沈凝還和容澈議論過，怕是不好處置。
沈凝說：「那我們等他片刻吧，他去壽康宮看望太后了，應該很快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