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有些瑣事去和吳有江說，說完回清芷榭的時候已經有些晚。
夜色里，她在迴廊上轉了個彎，一邊向前走，一邊吩咐身後婢女，明日給沈凝準備早飯。
忽然，黛月停住腳步。
身後婢女疑惑地問：「黛月姐姐，你怎麼不走了？」
黛月看著那從漪瀾院出來的身影微微擰起了眉毛。
這麼晚了，這人跑到漪瀾院做什麼？
齊耕也看到了黛月，冷漠地睇了一眼，轉身回玉笙居去了。
黛月眉心又是一皺，邁步往前，「沒事，回去就睡吧，明日早點起。」
「是。」
……
第二日，沈凝早起之後招呼藍星練武。
在院子裡走了百十來招之後，有個婢女神色匆匆地跑進了清芷榭，與黛月耳語了兩句。
黛月柳眉猛地高挑，「請大夫了？」
「府醫去看過了，說是二小姐大致是薰香用的太多了，所以才招了那麼多的蟻蟲，蟻蟲倒是沒毒，但是二小姐身上幾乎都爬滿了。」
「還生出了不少蟲癭，府醫建議沐浴，可是那些蟻蟲好像洗不掉。」
「奴婢偷偷看了一眼，實在是可怕的厲害，到清芷榭來的路上，奴婢都看到好多蟻蟲朝著漪瀾院那邊爬，真是……身上的雞皮疙瘩都掉下來了。」
「二小姐被嚇昏了，現在夫人正往這邊過來，大約是要求小姐替二小姐請太醫。」
沈凝聽到了漪瀾院、二小姐和太醫等等詞彙，收了寶劍問：「又怎麼了？」
黛月便立即上前去，將漪瀾院那邊的情況告知沈凝。
沈凝眉心緊皺，「莫名其妙這樣？」
話音剛落，院外就傳來柯氏哭天搶地的聲音，「凝兒、凝兒救命！」
柯氏一進到院內就撲在了沈凝的面前，臉色慘白，雙目發紅：「你救救你妹妹吧，她要死了，要死了啊！」
「……」
沈凝忍著不耐扶了她一把，「怎麼了？柯姨慢慢說。」
柯氏都要被沈璇身上那些蟻蟲和蟲癭嚇死了，怎麼能慢慢說？
她又快又急，語無倫次地說了一番，哭喊道：「凝兒，你讓人去請太醫給她看看吧，那些蟲子再不驅離，她會死的，她會死啊！」
「好，柯姨不要著急，我這就讓人去請太醫來。」
沈凝淡漠地撫開柯氏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這樣吧，我去請衛先生替妹妹瞧一瞧，衛先生的醫術可比太醫更讓人放心，沒有必要捨近求遠。」
柯氏連連點頭，「好好好……快、快點！」
沈凝前往東烏館。
衛文清正在廊下侍弄花草，聽到那極輕的腳步聲，抬眸見是沈凝，便笑道：「怎麼了？」
「有件小事想勞煩先生……」
衛文清站起身來，「好，什麼事？」
他這般乾脆，還是先答應過了，再詢問事情，倒叫沈凝默了一瞬，才又說道：「是我二妹。」
沈凝將沈璇的情況告知。
衛文清眸中滑過詫異，「那去看看。」
沈凝頷首之後便陪著衛文清一起前往漪瀾院。
沈凝本身對沈璇早已是無感，也懶得看她一眼。
今日這般蹊蹺，倒是也讓沈凝生出幾分好奇。
她與衛文清一起到漪瀾院的路上，便猜測著，是不是沈璇知道吳伯替她們母女打點行裝，她又不想去安南，所以故意搞出了事端？
這一路上，沈凝看到不少螞蟻排著隊往漪瀾院內竄。
沈凝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都無法想像，自己府上有這樣多的螞蟻！
她微皺著眉頭進到了沈璇的房間裡面。
伺候的秦香和霜序臉色發白地站在雕花的隔斷那裡，根本不敢靠近沈璇。
而沈璇靠在浴桶之中，臉色慘白地昏迷著，螞蟻在她身上爬來爬去，那白皙的後背上一小片一小片的蟲癭更是叫沈凝心裡發毛。
沈凝眉頭緊擰，沒有靠近。
沒來之前沈凝還猜測是沈璇自導自演，只為不去安南。
現在親眼一看，沈凝覺得這背後有點什麼蹊蹺——沈璇自導自演也絕對不會用這般可怕的法子。
她看了滿臉淚痕卻又不敢靠近沈璇半步的柯氏一眼，緩緩退到了漪瀾院的廊下，等著衛文清查看情況。
黛月伴在沈凝身側，忽然想起昨晚看到齊耕鬼祟地從這漪瀾院出去。
莫非是他？
約莫半刻鐘後，衛文清從房中出來。
沈凝出聲：「先生，這到底——」
「先生您救救璇兒吧，救救她，把這些蟲子還有她身上那些蟲癭全都除了吧，求求你了！」柯氏聲淚俱下，怕的厲害，臉色都白了。
衛文清點頭：「放心吧。」
他轉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小童吩咐：「你去取柜子里的紅色瓷罐來，快些。」
小童點點頭快步跑走了。
柯氏焦急追問：「先生，璇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莫名其妙會沾染這些東西，怎麼——」
「薰香用的太多了。」衛文清淡淡一聲，和府醫一個說法，「過猶不及啊。」
柯氏雙眸還有淚意，牙關緊咬。
這若是太醫說這句話，柯氏可能都還懷疑是沈凝做了什麼整治沈璇的事情，導致成了如今情況，而後太醫包庇沈凝，便說這樣的託詞。
可是衛文清這般仙風道骨的人物，他站在那裡，便讓人下意識的心中信服。
柯氏聽他這樣說，心中對沈璇是又心疼又憎惡。
她和沈璇住在一個院子，又是母女十分了解沈璇的生活習慣。
她當然知道，沈璇因為容澈之顧愛蘭成痴，不但住的地方四處是蘭草紋路，衣服、首飾……甚至是貼身的肚兜、羅襪等等，都繡著蘭花。
而且極為痴迷蘭香。
沐浴洗髮都要用蘭花香露，衣服也總是用上等蘭香來熏。
柯氏勸過無數次，沈璇都當做是耳旁風，如今倒是招來這般可怖之事。
柯氏又怒又恨又沒辦法。
沈凝卻是看出了衛文清似有些遮掩之意。
她沒有多言，靜靜等待。
片刻後，小童拿了一隻紅瓷瓶來。
衛文清交給柯氏，「灑進浴桶之中，泡水一刻鐘，那些蟲癭會脫落，蟻蟲也不會再靠近她，然後在屋內屋外，都撒一些。」
「床榻和衣櫃著重灑上一些……這裡的分量是足夠的。」
柯氏連連道謝，帶著身邊的婢女和嬤嬤，忍著心底發毛，按照衛文清的說法去辦了。
沈凝走近衛文清身邊，「這樣就行了嗎？」
「行了。」
沈凝點頭，「那就好，我送先生回去。」
衛文清撩起袍角邁步下了台階，款款往外，沈凝跟上去，等到了漪瀾院外上了迴廊，沈凝輕聲說：「當真是因為薰香過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