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手指戳著容澈的心口說:「沈璇啊。」
「……」
容澈眉心緊皺,「什麼東西?」
「沈璇!」沈凝輕哼了一聲,從容澈懷中起身,幽幽說道:「她養蘭,你知道嗎?」
容澈搖頭。
沈凝說:「那時候我身體還沒有被人占了去,沈璇來找我撒嬌討好,說自己想養蘭,我給她買了好多品種,還專門找了有經驗的花匠教她。」
「我那時候以為她是自己喜歡養蘭花呢,還鼓勵她,誇獎她。」
「可是等我身體被人占了之後,有一次飄回沈府,卻看到沈璇抱著一盆蘭花,說她喜歡你,希望你能看她一眼。」
容澈呆滯了一瞬,而後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臉上流露出濃濃的莫名其妙。
「你看你看,你不相信吧?想不到吧?」沈凝皺著鼻子戳他臉頰。
沈凝又說:「她的,衣服、首飾還有房間之中的擺設,幾乎大部分都和蘭花有關。」
「臘月里咱們吵架,她還跑到我面前來,穿著繡蘭花的裙子,嬌滴滴的和我說想養蘭,叫我支銀子買給她呢。」
「我那時候在氣頭上,把她裙擺削成了碎片,然後警告她任何地方都不許再用蘭花做裝飾。」
「可你知道嗎?她那院子裡面的婢女瞧瞧來給黛月傳話,說她明著不敢用蘭花紋,卻把蘭花繡在了貼身的肚兜上。」
沈凝說到此處咬了咬牙,帶著幾分惱火地冷哼了一聲,神色幽幽看向容澈:「你看你招來的蘭花,讓不讓人生氣?」
「……」
容澈無言以對。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容澈輕吸了口氣捧住沈凝的臉,「我不知道這些……也是真想不到。」
他也便是去尋沈凝的時候,和那個沈璇照過幾次面,甚至不太記得沈璇長什麼樣,怎麼就能引得沈璇這樣?
「算了算了,想不到也正常。」沈凝撇撇嘴說:「我當初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也想不到啊,反正她也便是自己私下裡琢磨一下。」
「我這兩日就安排人送她們母女去安南省親,走了會清靜許多。」
容澈顯然也不想說這件事情,淡淡「嗯」了一聲撫著沈凝的髮髻,「中午在我這兒吃飯吧,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
「好呀!」
沈凝點頭後指著桌上茶具:「我想喝茶了。」
容澈應了聲「好」,動作優雅地給沈凝煮了一壺她最愛的竹梅茶。
沈凝在容澈府上待了整日,到傍晚才離開。
她一走,容澈臉上的溫雅笑容消失了個乾淨,「崔彥軍。」
「殿下有什麼吩咐?」
「你讓齊耕看一看,那沈璇是不是用蘭花裝飾,還在……貼身衣物上繡蘭花。」
「……」崔彥軍默了一瞬,點頭。
消息傳出去後,不過半個時辰,齊耕那邊就回了話過來。
崔彥軍又回報了容澈:「根據齊耕的說法,那沈二小姐平素最喜歡繡蘭花的衣裙,首飾也多是以蘭花為主,很少用別的。」
「而且沈二小姐喜歡箬蘭,就是……咱們府上擺放最多的這種。」
「沈二小姐以前住的含雁居中有好多蘭花紋,連洗硯池邊上的石塊都雕了蘭花紋。」
「至於那個貼身衣物……呃……」
崔彥軍停頓了一瞬,才又說道:「所有的貼身衣物上都是箬蘭……」
「是麼?」容澈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那雙對著沈凝時候溫柔多情的眸子裡,此時如同風雪過境一般的陰冷,戾氣橫生。
他非是愛蘭。
只因蘭花是他與沈凝結緣之物,他才會去養蘭。
那一年鏡湖山莊之中送進去了一批箬蘭。
槐伯選了開的最好的,擺在了鏡湖小築里,小沈凝從外頭的馬場爬樹進了山莊,卻失足從樹上掉了下來。
為了保持身體平衡,小沈凝抓了院內的花架一把,帶倒了一盆箬蘭。
花盆碎裂的聲音驚醒了在廊下午歇的容澈。
那時沈凝滿臉的不好意思。
她連聲說著對不起,並趕緊用手將碎花盆裡的箬蘭捧了出來,忽閃著一雙大眼說:「這麼漂亮的花,不會就這樣被我弄死吧?」
「你能不能找人拿個盆來,我們趕緊把它栽回去!」
小沈凝渾身髒污,還來歷不明。
可是她的聲音軟糯可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靈靈的。
那小巧鼻頭上的泥灰,沒讓容澈覺得髒污,反倒平添幾分俏皮可愛。
容澈將衝上來的崔彥軍喝退,要來一個花盆,陪著沈凝把那株箬蘭栽了回去。
小沈凝滿懷希冀地說「希望那株花能活過來,能開得好」。
這話入了幼年容澈的心。
所以他讓人找了會養蘭的花匠來,叮囑花匠仔細照看。
他自己也對那花時常關注。
他問了花匠,知道那叫做箬蘭。
又翻了《園冶》,得知箬蘭有始終如一的寓意,逐漸對箬蘭上了心。
後來才有了養蘭的習慣。
箬蘭的他和沈凝的美好記憶,可如今被人繡在了貼身衣物上面……容澈只想到這一點,便如同吞了蒼蠅一般,噁心不已,眼底甚至浮起幾分殺意。
崔彥軍跟隨容澈多年,最是懂得主子的心思,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容澈那些殺意。
他低聲問:「那就讓齊耕——」
「她是姓沈的。」容澈陰冷地說道:「凝凝重情義,她的確不喜歡這個妹妹,可若這個人死了,卻也會讓凝凝有幾分傷懷。」
「不要殺她,讓齊耕用點別的辦法,好好教訓。」
……
兩刻鐘後,齊耕收到了睿王府的命令,皺眉思忖。
如何用一點別的辦法好好教訓?
哦,是了。
他先前進去查看沈璇衣物的時候,發現她是用蘭花薰香熏衣服和被褥,那他心裡有數了。
齊耕隱在夜色之中,竄入了漪瀾院內。
此時時辰已經很晚,漪瀾院內不管主僕都已入睡。
齊耕倒掛廊下片刻後,悄無聲息破窗而入。
在地上翻滾卸力的同時隔空打穴,將床榻上的沈璇點昏了過去,而後打開沈璇的衣櫃,在那些衣物之上灑下一些白色的粉末。
粉末在接觸到布料之後很快就消失無蹤。
齊耕不忘在沈璇那些「寶貝」一般藏起來的繡著箬蘭的貼身衣物上面,多灑了一些。
而後又轉到了床榻便去,灑了一些在被褥和沈璇的身上,之後身形如鬼魅一般,竄出窗戶,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