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

  幾日後,余令舟帶病上了朝,但面容蒼白,眾人都說恐怕命不久矣了。

  蔣清曲這回沒了看戲的心思。

  大把大把的草藥往余府送,生怕余令舟挺不過去,死了。

  那蓮衣怎麼辦啊?

  她身體本來就不好,要是思慮過多怎麼辦啊?

  這樣子一想,蔣清曲送去的補藥就變成雙份了。

  現在民間傳聞,定遠侯與余太傅是至交好友。

  要不怎麼會把別人的命看得這麼重要。

  連草藥都像是不要錢的大把大把送。

  每每聽到這些話,蔣清曲都會恨得把牙咬碎,誰和那個笑面虎是好友啊!

  但他又不能說出真相!

  余令舟上了朝,還時不時地咳嗽幾聲。

  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皇帝見他這副樣子也是不忍:「余愛卿,如果身體不好的,朕允許你多休息一陣子。」

  不忍是一部分,還有一大部分是怕余令舟死在自己面前,怕史官說他是暴君,透支了臣子的體力。

  余令舟有氣無力地說道:「臣多謝皇上關心,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臣實在是想為朝效力啊。」

  余令舟這一舉動,讓在場的大臣都直呼是個清正廉明,忠君愛國的清流之士。

  皇帝是個耳根子軟的人,余令舟有實才但命短,他也就多了些憐憫。

  畢竟將死之人,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他說道:「那朕准許你在東宮待著,所有的事務朕都會往東宮給太子送去一份,你負責輔佐太子就行。」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都驚動了,皇帝這是要放權了!

  皇帝正值壯年,四十多歲的年紀就要開始輔佐太子了!

  雖然皇帝現在也只剩下這位繼承人了,但現在放權也實屬太詭異了。

  但余令舟心知肚明,現在皇帝已經是窮途末路了。

  別人都沒發現,是因為皇帝特意讓內務局制了與他膚色相同的粉末,塗抹在他已經發青的臉上。

  余令舟覺得,是時候要和魏暮言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皇帝於公於私都還不能死,因為魏暮言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孩子,還沒辦法把握住朝堂這種複雜多變的東西。

  下了朝,他就急匆匆地往東宮去,碰見了端湯要離開的宮女,順嘴問了一句:「你這湯是要端到哪去?」

  宮女如實回道:「回太傅大人的話,這是要送去養心殿給皇上的湯。」

  余令舟面色不善,他沒想到魏暮言下藥的方法這麼的隨便。

  大搖大擺地下毒,皇上那麼多疑怎麼會沒發現?

  宮女看見余令舟沒讓他走,便有些著急了,她說道:「太傅大人,奴婢把這碗湯送去給皇上以後,還要給麗妃娘娘送呢。」

  這句話更是讓余令舟驚顫:「你說什麼?麗妃娘娘也是喝這種湯?」

  宮女回道:「太子殿下孝順,每日都是煮一大鍋湯,皇上與麗妃娘娘每人都能分得一碗。」

  余令舟呼吸一滯:「你先走吧。」

  難怪皇上沒有懷疑魏暮言下毒呢。

  原來這傢伙還給自己的母親一視同仁地下毒了!

  皇帝怎麼都想不到,一個小孩子可以這麼狠毒,連親生母親都能害死!

  所以就放心地和麗妃喝了同一鍋湯!

  宮女連忙離開了,就留下余令舟不住地拍打著自己的心臟,緩和自己的呼吸。

  當年這個孩子就異常狠辣,他還以為自己的教育起效了,孩子變好了。

  如今看來只是在他面前變好了。

  但是他不能就以此來審判這個孩子,他了解這個孩子,他相信魏暮言不可能只有壞。

  所以他沒辦法放棄魏暮言。

  他快步走進宮內,魏暮言一如往常「天真爛漫」:「太傅,您來了。」

  但余令舟此時不信他這副樣子了,他雙手一拍,桌子上的東西都被震起,再落回原處。

  除了發出一聲巨響,沒有區別。

  魏暮言笑著問道:「太傅大人,怎麼了?」

  但語氣已經開始變了。

  余令舟生氣,質問道:「你怎麼變得這麼的……」

  「惡毒」兩字他說不出口,畢竟也是自己親自帶大的孩子。

  當年家裡都困難到這種地步了,他也無法拋棄這個孩子,就知道這個孩子在他心裡的重要性了。

  「哥哥是想說惡毒是嗎?」魏暮言倒是直言不諱,他根本就沒想著瞞住余令舟。

  他掀起自己的袖子,上面都是傷痕,語氣有些無奈又堅定:「哥哥,在這宮裡,善良是最蠢的。」

  「如果我還活在尋常百姓家,或許我還能像你一樣善良,但我不是。」

  「哥哥,我是未來的皇帝啊,多少人想把我從這個位置拉下來,你不知道嗎?」

  余令舟看見這些傷口,嚇了一跳:「你為什麼不和我說!」

  他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麼這個孩子在他的眼皮底下受了這麼多傷害!

  以往這孩子受了一點擦傷都要在他面前哭上半天的,還必須買糖吃,才可以不哭。

  現在怎麼受了這麼多的傷害也不吭一聲!

  「因為我之前很恨你,哥哥,你知道嗎?」魏暮言此時才卸掉了偽裝,哭得像個小孩子。

  他也放下了心裡的執拗,把自己的委屈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為什麼你要送我入宮,為什麼啊?」

  「但我又知道我這樣想是不對的,因為我是這個魏朝最後一個繼承人了。」

  「但看見你沒有捨不得的樣子,我就非常難過!」

  余令舟大跨步上前,抱住了哭泣的魏暮言:「是哥哥錯了,哥哥對不起你。」

  「但是你對於哥哥來說,真的很重要的。」

  怎麼可能不重要呢,怎麼說都是自己帶大的孩子。

  當時,他知道要送魏暮言入宮的時候也是充滿了不舍,他就拼命地教他如何生存。

  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子,如今卻發現他只是想做一個普通人罷了。

  「哥哥,我是不是很幼稚啊。」魏暮言哭了半晌以後,才恢復了理智。

  他其實也不是多恨余令舟,只是之前執拗過了頭。

  拼命覺得自己在哥哥眼裡不重要,但現在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裡的陰雲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