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開臉

  沈青棠往堂中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老夫人卻是一眼便瞧見了沈青棠,以及她素白的腕間那串紅艷艷的石榴石。

  「聽金影說,昨兒是你伺候淵兒睡下的?」老夫人不待她們行禮,便招了招手喚沈青棠過去。

  聽得金影稟報說,沈青棠伺候著趙淵更衣沐浴,又伺候著睡下,老太太心裡便激動不已。

  這麼些年了,侯府裡頭可還沒有女子能做到這份兒上的。

  能叫趙淵鬆口放人進觀雲居已是難得,能叫他乖乖順順由著人近身伺候,更是難上加難。

  這小丫頭,倒還真有幾分手段。

  沈青棠瞧著老夫人面上的喜色,腮上染了幾分紅暈:「伺候大郎君是玉奴的本分。」

  伸手替他脫了件外裳,四捨五入也算是伺候了吧。

  老夫人見她並不輕狂,叫人搬了繡墩,讓她挨著自己坐著。

  「玲瓏、明月,好好伺候郎君,老祖宗可是會偏疼些的。」崔清雪指著沈青棠,對身側的兩個婢子笑道。

  紫衣婢女喚作明月,粉衣婢女喚作玲瓏,皆紅著臉應下:「奴婢謹遵夫人訓誡。」

  老夫人喝了兩口茶,並不應和,只道:「郎君們都大了,後院裡的事兒總該叫他們自己拿主意便是。」

  崔清雪見磨了老夫人半晌,對方卻仍不鬆口,面上的笑意淡了兩分。

  「續弦都叫他自個兒做主了,又是個那樣霸道專橫的娘子,我這個做人母親的,免不了要替自己的兒子擔憂。」

  「還是得派兩個得力妥帖的,幫忙照看著些才好。」

  「不然兩口子鬧起脾氣來,我兒恐怕連個安寢的去處都沒有。」

  老夫人不悅地掃她一眼:「胡言亂語,澈兒到底是侯府的世子爺,還能沒了他安寢的地方?」

  沈青棠從如意手裡接了茶,呷了一口。

  崔清雪的擔憂在她看來並非全無道理,那白家二娘既然能叫趙澈這樣的紈絝公子,一心一意只謀算著娶她,清風院裡頭一個妾室也無,自然絕非等閒之輩。

  起碼性子霸道,妒忌心極強,這兩點,總要占上。

  「咱們做長輩的自然是這麼想,可那小娘子金尊玉貴地養大,可不是個會容人的。」

  「左右妾身同這孽障的日日爭執,也不差這一件兒了,」崔清雪鐵了心要給清風院的兩個大丫鬟開臉,「今兒便叫人收拾了住到側室去。」

  那兩個丫鬟自是歡喜,一人眉眼盈盈,一人含羞低眸,皆感激崔清雪替她們做主。

  老夫人蹙了蹙眉,似要阻攔,卻礙於對方是趙澈的生母,不好越過她插手這事兒,便住了口。

  「父母之命替他納妾,總得念著妾身兩分好吧?」崔清雪嘆了口氣道。

  崔媛坐在一旁,也飲了小半盞茶,假模假樣地勸道:「世子爺素來是個有主意的,婆母還是先同他知會一聲為好。」

  崔清雪冷笑:「媛兒說得不錯,只是澈兒不同淵兒那般叫人省心,昨兒淵兒可是自個兒納了個婢子?」

  「到底是在沈娘子身上開了葷,知曉其中的樂趣,便自個兒替自個兒打算起來了。」

  這話說得,倒像是趙淵是個急色的登徒子一般,連正妻的臉面也不顧,強要了梅蘭似的。

  崔媛聽她主動提起這茬兒,便在老夫人跟前跪下了:「老祖宗,這事兒原是我的不是,竟不知我那丫頭生了心思。」

  「若早些知道,也好問過爺的意思,是納還是不納,總要爺們兒說了算。」

  「誰承想這丫頭膽大包天,竟趁著爺們兒醉酒,想要爬床……」

  「大郎君那個人最不喜人近身,您也是知道的吧?」

  「虧得我去得及時,否則那丫頭豈有活路?」

  一番話說得痛心疾首,倒有十分正頭娘子的寬宏慈和。

  不論其中因由如何,老夫人對她今兒的舉動是滿意的,抬手便命她起了身。

  「若是爺們兒先點了頭,再納了,倒也是美事一樁。」

  「可若是自作主張,爬主子爺床榻的,便是居心叵測,不可輕饒了。」

  老夫人沉聲道。

  崔媛頷首:「妾身也是這個意思,今兒便是來同您知會一聲。既然您也覺得妥當,妾身今兒便尋了人牙子將人發賣了。」

  一個伺候自己多年的丫鬟,如今要被發賣,她心裡也有那麼一兩分惋惜。

  不過,也只是淺淺淡淡的一兩分罷了。

  不聽話的狗,死不足惜。

  「還是你這丫頭乖順。」老夫人說著,輕拍了拍沈青棠的玉手。

  崔媛面上笑著,心裡卻不是滋味兒。

  這丫頭若有了老夫人做靠山,往後可不好拿捏……

  「可不是麼,爺昨兒醉得厲害,虧得這丫頭照料著。」崔媛笑著,在老夫人面前並不袒露心思,只順著話頭誇了夸沈青棠。

  一旁的崔清雪將目光落在沈青棠嬌妍的眉眼間,再瞧瞧自己身邊這兩個,前者珠玉在前,饒是她一個女人,也覺得後頭這兩個不過庸脂俗粉。

  若是當日能搶到沈青棠做趙澈的妾室,還有那白婉意什麼事兒?

  崔清雪再次惱恨地盯了一眼崔媛。

  打發走了兩人,老夫人便帶著沈青棠進了佛堂。

  「我瞧著你那手字兒是極好的,再替我抄幾卷佛經,中元節時好供奉在佛前。」老夫人眉目慈和道。

  沈青棠自是應下,略略羞赧地對如意道:「勞煩如意姑姑派個人,叫杏兒將大郎君前兒賞的羊兼紫毫筆拿來。」

  老夫人稀罕地執起她的手腕瞧了一眼:「這般細嫩,怪道會被狼毫傷了腕子。」

  沈青棠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是玉奴嬌氣,素日裡用羊毫抄經,總不見酸痛。」

  「想來只是用不慣狼毫罷了。」

  加之趙淵字體放曠不羈,練他的字,手腕的活動量自然增加了不少。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笑著替趙淵說起了好話:「我這孫兒一貫不會疼人,若有什麼不習慣的,只管叫媛兒替你安排便是。」

  這話卻是叫她莫要因寵而慢待了正頭夫人,更不要勾著爺們兒寵妾滅妻。

  「玉奴省得。」沈青棠瞭然,抿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