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膳不歡而散,趙淵也樂得撕破臉,不必應承崔二夫人。
至於趙老夫人,自然是緊著自家孫子的心意,崔二夫人怎麼說也只是個連襟,跑到武安侯府頤指氣使,本就不合為客之道。
崔二夫人回了靜蘭院,指著崔媛的腦門兒罵道:「你還說趙家大郎不寵那賤蹄子?」
「都拔刀護上了,還不寵?」
「你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
崔媛一臉疲憊:「阿娘,他寵便寵著,我只要坐穩大少夫人、大理寺卿夫人的位子!」
崔二夫人更是恨鐵不成鋼:「那小蹄子若真走進了他心裡,那孩子能有你的份兒?」
「聽娘的,把那小蹄子弄死,娘給你送更本分老實的來!」
崔媛聽得心煩,只道:「沈青棠出身低賤,怎麼也越不過我去,趙淵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沈青棠做平妻的。」
是以她雖嫉妒沈青棠,卻看得清楚,沈青棠再受寵,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崔二夫人見她一副篤定的模樣,難得耐下心來,將道理給她掰開揉碎了講清楚:
「趙家大郎,堂堂三品大員,難道弄不來一個高門嫡女的身份給沈青棠?」
「他可是太子爺跟前的人,只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辦成這事!」
「立平妻怎麼了?一點兒都不難!」
崔媛心裡一跳:「不會的,趙淵他最重綱常倫理……」
他干不出這種為了女人迷了心竅的事兒……
崔二夫人連連搖頭:「媛丫頭,娘說過多少次了,千萬不要賭男人的心……」
「你要拿捏住那些賤蹄子,叫她們連想都不敢想爭寵這事,要叫她們做乖順的、只會生孩子的肚皮!」
「眼下沈青棠勢大,可你沒時間再去調教她,二房的世子夫人就要過門兒了!」
「早點把她弄死,再弄一個女人到趙家大郎的榻上,早早生下嫡子站穩腳跟,去搶中饋是正經!」
崔媛心亂如麻,可她知曉趙淵的脾性,不敢輕易冒險:「他不是隨便什么女人都喜歡的,唯獨沈青棠……」
崔二夫人冷笑一聲:「我還沒見過哪個男人肯綁死在一棵牡丹花上的。」
「他不就是喜歡沈青棠那個調調的?我們崔家宅子裡有的是!給他送十個八個的,總有一款是他喜歡的……」
母女二人夜話到天明,誰也不知她們說了些什麼。
……
沈青棠手裡捧著一杯溫熱的姜棗茶,忙碌地籌劃著名如何將趙淵藥倒。
杏兒早前遞了信叫若扇送春、藥進來。
若扇恐沈青棠下手沒個輕重,反把自己弄傷,便只應許一次給她送一種藥,一種也只送一份來,待用完了,再送第二種。
「玉郎,您也不管管她,哪有小娘子費盡心思把自己送人家床榻上的?」若扇將藥交給線人,便風情萬種地勾著姜熙的肩。
姜熙正忙忙碌碌地給沈青棠搭鞦韆,聞言挑起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娘子的性子,你還不清楚?若是能勸得住,我早勸了。」
不過沈夫人物色的這個妹夫,倒也算有幾分本事,比上京城的那些酒囊飯袋好多了。
出於慕強的心理,她並不反對沈青棠嫁給趙淵,只是,不該做妾。
而且,多年的好姐妹,就這麼被人悄無聲息地「拱」了,她咽不下這口氣。
「叫人盯著點兒,若是那位趙寺卿給了咱們娘子委屈受,我便將錢投給他對家,弄死他。」姜熙眸色一冷,吩咐道。
若是趙淵僥倖活著,便叫他吃下這個教訓,乖乖聽娘子的話。
若是趙淵死了,正好,娘子守了寡,她便帶她遠走高飛去。
春、藥藏在沈青棠慣吃的胭脂米的米瓮里,同旁的食材一起被人送了進來。
墨鋒蹙眉向趙淵稟報:「手下的人沒能搜出來……」
他頭回在這種事上吃癟。
哪怕是他將其餘食材皆換了一道,扣下了沈青棠採買的那些,拉回柴房裡慢慢查,可一時半會兒尋不到同等品質的胭脂米,只好放過那米瓮。
偏巧,那東西便藏在米瓮里,運進香雪閣後被杏兒拿到了手裡。
趙淵正提筆繪一幅松鶴圖,預備著中秋節給老夫人送去,當做節禮。
「無妨,且看她有什麼本事。」
左右那藥是要用在他身上的,就算它去香雪閣打個轉兒,最終也是要到他這觀雲居來的。
沈青棠得了那藥粉,便小心地藏在竹節狀的銀質手鍊中,只消摁開暗門藥粉便能傾倒出來。
「娘子,大郎君說今兒要來咱們這兒用午膳。」杏兒進來稟報導,神色有幾許訝異。
沈青棠微微蹙眉,趙淵素來是不在她院中用膳的,多是叫了醉仙樓的膳食,叫她去觀雲居一起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難道他知曉她帶了不該帶的東西進來?
她斂了斂眸子,吩咐杏兒給自己更衣:「叫嬤嬤多做幾個菜便是,咱們只管歡歡喜喜地迎了他來用膳。」
杏兒頷首,娘子說得有理,她們沒得自亂陣腳。
趙淵忙完公務到香雪閣時,小娘子穿著一襲粉紫色百合褙子,俏生生地立在院門處等他,青絲盡數挽起,簪了一支木質的百合花簪。
微微側目,那衣料像是改良過的雪緞,一走動便有隱約的水波紋似的光華。
「給爺請安。」沈青棠福了福身,粉腮含羞地瞧了趙淵一眼。
趙淵心裡微微有些異樣,他倒是從未在她屋子裡用過膳。
尋常的公子哥兒去家裡的姬妾院子裡用膳,恐怕是會順勢留宿的吧?
他腳步一頓,她是不是也這般以為?是以含羞帶怯相迎。
「今兒只用膳。」他像是解釋又像是特意敲打,叫她不要心存幻想。
沈青棠微愣,他叫人傳話,本也只是用膳呀……怎的還親自重複一遍?
「玉奴省得,只要爺來,玉奴便高興。」不管他是什麼意思,只管揀好聽的說來便是。
言外之意是,用膳不用膳,倒不是多打緊的事兒。
趙淵瞧著她耳邊不經意落下的幾綹碎發,忽然心生幾分負罪感。
他來,她便高興,心思可真是單純……
偏生他是帶著一肚子教訓人的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