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景,原本沉重的心情頓時變得有趣起來。
他靈機一動想要開個玩笑,便小心翼翼地放慢腳步,在快要靠近門口時及時制止了準備上前行禮問候的小廝,並悄無聲息地繞過人群來到了側廳內隱藏起來,獨留一臉茫然的謝羅海繼續孤單地跪在地上苦苦等待。
四周靜悄悄地沒有幾分聲響。
時間一點點流逝,整個房間內的溫度似乎也因此降低了好幾度。
此刻的謝羅海已經保持這樣的姿勢整整半小時有餘,雙腿因長時間固定在同一位置而開始發麻,膝蓋也酸痛難忍。
但他始終未曾挪動半分,只是默默地緊咬牙關努力克制住身體的顫抖以防止打擾到正在「忙碌」的主人。
「一定要堅持下去!」
一個聲音在腦海里不斷重複著。
「只要讓殿下看到我這番忠誠的表現,一切痛苦都將變得值得。」
儘管內心深處早已布滿密密麻麻如針扎般銳利的刺痛感,可表面仍舊維持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不動聲色。
殊不知,此時的劉不凡卻早已被一種難得的好奇心驅使,悄無聲息地溜到了偏廳,就連本來想告知他謝羅海求見的那個小婢女,也被劉不凡半開玩笑地拉走了,只留下一個充滿歉意卻又帶著幾分無奈的笑容。
那小婢女本是滿面焦急之色,但在劉不凡輕鬆愉悅的氣氛影響下,竟也不由得輕笑了起來,隨即轉身離去。
於是,在偌大的城主府中央大堂內,孤零零地坐著一個人影——謝羅海,身著樸素卻不失莊重的長袍,眼神中滿是對未來的期待與堅持。
他靜靜地跪在鋪有精緻花紋地毯的地面上,雙目凝視著前方仿佛能穿透黑暗見到劉不凡似的,整個人仿佛化為了一尊堅毅的石雕,無論外面風雨變幻都未曾動搖過一分。
隨著時間流逝,原本還算明亮的大堂漸漸籠罩上了一層黃昏般的昏黃,接著是夜幕低垂,直至四周徹底暗了下來,整個大廳內只剩下幾根微弱燃燒著蠟燭所散發出來的柔和光線作為指引。
可是,無論謝羅海怎麼等待,那道熟悉而又令人渴望已久的身影終究沒有出現。
但是這份堅定的信念支撐著他不斷前行,儘管飢餓與疲憊正一點點侵蝕著他瘦弱的身體,但他的心裡卻依舊堅信:
世子會來,他會看到自己的忠誠。
這份執著讓時間似乎變得不再重要,當城主府外終於傳來第一聲雞鳴,宣告黑夜結束之際,謝羅海卻依舊保持著跪姿。
最終,在極度疲憊之下,他低下頭去,輕輕地倒在了柔軟的墊子上,竟然就這樣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滿足而安詳的笑容,似乎已經得到了心中所願般地平靜入眠。
就在這時候,另一邊,從偏廳走出來的劉不凡剛剛結束了短暫的小憩以及對一份神秘古老地圖的研究。
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陣輕微卻又十分熟悉的鼾聲飄進了耳朵里。
好奇心促使他放輕腳步向大堂方向走去。
只見眼前一幕令他先是驚訝隨後則是無法抑制住地捧腹大笑起來。
看著那位平時威風凜凜如今卻因過於勞累而熟睡過去的朋友,劉不凡忍不住雙手撐著兩側冰冷且古老的城牆石磚彎腰笑了好一會兒。
此刻,他的心中涌動著從未有過的溫暖和感動,笑聲清脆悅耳,甚至引得遠處侍衛都不由好奇地探望了幾眼。
然而,對於為什麼突然覺得這樣一件小事能夠帶來如此巨大的喜悅,劉不凡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
或許這就是朋友之間那份難得純粹的關懷吧。
良久之後,直到臉頰微微發酸,劉不凡才勉強停止了歡笑。
輕輕搖了搖頭後,轉身向停在一旁等候多時的華麗馬車走去。
就在坐進去之前,他再次回頭望了一眼那個依然安然睡夢中的身影,嘴角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老兄啊,辛苦你啦。」
隨後便揮手示意隨從駕車離去,消失在漸漸亮起的第一縷晨光之中。
馬車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前行,車內,劉不凡的眼神中閃過幾分複雜的光芒。
這一刻,仿佛突然有無數的線索交織在他心頭,一種頓悟油然而,生。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
「原來如此,一直以來我過於緊繃了,從踏入這個陌生的世界開始,接連不斷的刺殺與不得不逃亡南越的經歷已讓他變得時刻處於警惕狀態。」
劉不凡低聲喃語著,「每一天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步步驚心,內心深處總渴望著能找尋到一條寬廣明亮的道路——那是一條無憂無慮的大道,沒有暗箭傷人、無需擔憂背叛,甚至不必掛念任何事。」
但他隨即苦笑起來,「然而,現實總是這般無情!天下之大,想要自己命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只怕等到有一天能夠返回故土南越時,那些敵人對於自己性命的渴望只會更加熾熱。」
這念頭剛剛浮現於腦海間,劉不凡便忍不住低咒一句,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媽的!」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甘和仇恨,「終有一天,我會將你們這些卑鄙小人一一清理乾淨!」
車廂內溫度似乎瞬間降至冰點。
劉不凡渾身散發出逼人的煞氣,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裡顯得尤為駭人聽聞。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又或者是半個時辰,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得飛快。
終於,當最後一縷夕陽消失在遠方天際線上時,劉不凡也到達了他的目的地——軍事營地。
他下車後快步向白雲天所在位置走去。
二人見面後並未多說客套話,而是立刻攜手走進帳篷之中。
一頂簡樸而不失莊重的大帳內部,早已鋪開了詳盡的地圖供他們研究使用。
經過初步調查,目前已有將近八九成百姓歸心似箭,願意支持即將發起進攻的一方勢力。
這意味著下一步行動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只見劉不凡凝神注視面前擺放著的複雜地形圖,用食指輕輕一點某個特定的位置,「根據最新消息,接下來我們要攻打的地方將是——江城!」
他堅定有力地宣告出聲。
聽著此言,站在對面仔細聆聽分析的白雲天心中頓時有了底:
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一場惡戰呢?無論結果如何,江城無疑就是下一個關鍵戰場所在了!
北傾,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