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今天來吃飯,穿成這樣子來,還挑剔自家凳子沒擦乾淨,老四家這姑娘教養得也真是任性。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心裡雖然對杜芳這舉動不太喜歡,但畢竟她是客人,今兒人也多,若當真是為了這個鬧得不可開交,說出去可真是不好聽。楊氏抿了抿嘴,自己用手在凳子上摸了一下,手上哪裡有什麼灰,楊氏用衣袖又擦了一遍,說道:「芳芳,快坐下,二嬸已經擦了,不髒,一點都不髒了!」
杜芳勉強的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坐吧!」
杜三娘看自己老娘還得伺候一個十五歲的丫頭,心裡也是來了幾分怒氣,
「娘,又不是小孩子,還得留人在這兒伺候她不成?連四娘這么小,都知道自己動手,有的人還真是會挑刺。」
來她家裡吃飯,還這挑剔那挑剔的,這麼看不上眼,跑來做什麼,有本事自己回去啊!
楊氏瞪了自己女兒一眼,「三娘,說什麼呢。」
「芳芳,你妹妹她今兒天不亮就起來忙裡忙外的,也是累得很,你諒解諒解。」楊氏說著便回了自己那桌。
米氏看四房的芳丫頭在那兒作怪,心頭也是挺看不上眼的。
張氏道:「二嫂,你也別介意,芳芳那衣裳確實是貴,她也甚為愛惜。」
楊氏笑了笑,「沒事兒,我一個大人,難不成還跟個孩子計較不成。」
米氏翻了個白眼,看著張氏母女,這不是誠心來給別人家裡添堵嗎?知道這料子貴重,還在這裡穿,真不知道是故意呢,還是怎麼說。
那頭眾人又各自上了桌,家裡都是粗瓷碗,今兒人多,有不少是去大伯母和三嬸家借來的,粗瓷碗上頭有些裂縫或者是哪裡磕碰了也是很正常的。
杜芳面前的碗上頭就缺了拇指大小的一塊,她擰了擰眉,在桌子上看了一眼,直接就將三嬸家裡大丫的碗拿過來,自己的給她。三嬸兒家的大丫看著,面上有些委屈,可看著杜芳她也不敢說,只能白著臉捧著那壞了一角的碗。
杜三娘看了一眼,心頭對杜芳更是不喜歡,她寧願杜芳別來自家。只是看三嬸家的大丫頭自己都不知道說,杜三娘也懶得開口。杜芳要是惹她,她可不會像三嬸家的大丫這麼忍氣吞聲的!
杜芳換了好碗,連筷子也硬是跟人換了一雙,杜三娘看著,當真是恨不得直接轟她回去,省得看見就煩躁。
待到吃飯的時候,杜芳一會兒說這個煮得太爛了,一會兒又說哪個菜味道不好,應該該怎麼做,過一會兒又說她曾經吃過什麼,比哪個好吃多了。
偏她嘴上雖然這麼挑剔,可沒少見她往碗裡夾,杜三娘連看都不想看她了,這大過年的,杜三娘也不想跟人吵架,她另外去取了一雙筷子來,每個菜都夾了些到其他幾個姐妹碗裡。
這一頓飯,是杜三娘吃得最不舒服的一次,她暗想著,以後定然不會再跟杜芳坐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杜芳拿了手絹擦了擦嘴,問道:「三娘,我聽人說,你定親了?」
杜三娘只嗯了一聲。
杜芳道:「三娘,既都定親了,很快就會出嫁了吧。我看村裡的姑娘,都嫁得早。」
「這事兒爹娘自有安排。」杜三娘冷聲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頭和身邊的人說起旁的話來。
杜芳見她不答話,癟了癟嘴,倒也沒再問,想來她杜三娘能嫁的人家,還不就是跟她一樣的莊稼漢!就跟家裡這幾個伯父一樣,一輩子也掙不到幾個錢。
杜芳看著幾個妹妹,她們的出身,就已經決定了她們以後嫁的人都是窮村漢,以後她們同她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等她出嫁,她可就是少奶奶,有奴僕伺候了。杜家這些窮親戚,看來還是得慢慢淡了關係,斷了來往才是。她可不想以後有人知道她家裡的人全都是在地里刨土的泥腿子。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杜三娘總算是鬆了口氣,她不想再跟杜芳呆在一塊兒了,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杜芳這個公主病,誰願意伺候誰伺候去!
其他幾個女孩子也幫著杜三娘,很快桌子上就收拾得乾乾淨淨,杜三娘去廚房裡拿了抹布來擦拭桌子,看杜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吃瓜子兒。杜三娘翻了個白眼,不是看不上他們家麼,怎麼還來她家吃瓜子兒了!
等到所有人都吃好喝足,收整了碗筷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了。大伯和三嬸家的幾個姑娘湊一塊兒說話,不知是不是先前杜芳硬要換碗筷的舉動把其他人得罪了,這會兒大家也都不跟她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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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氏和老三家的嚴氏陪著楊氏在廚房裡洗碗,米氏道:「這像什麼話,好心喊他家來吃飯,乾的都是什麼事兒。這要是我閨女敢這樣,我非打她一頓不可!」
「老四家的還好意思說那料子貴,我呸,就她才是城裡人,既然看不起我們鄉下人,還來做什麼,穿得花枝招展的顯擺,看著就讓人討厭!"米氏哼哼了兩句道。
嚴氏道:「大嫂,你小聲點,別被她聽見了。她那性子,又是個小氣的,輕輕就把她給得罪了!」
米氏道:「得罪就得罪,我可不怕得罪她!這樣的親戚,我還不想要呢!」
嚴氏不願爭論這些,她轉頭問道:「二嫂,你家那女婿今天怎麼沒來?」
嚴氏還沒看見過那後生,不過聽說給三娘說的這個人家挺不錯的。
楊氏道:「興許是家裡有事兒吧,這大過年的,他也得走親戚不是。」
杜三娘被幾個姐妹圍著走不了路,原因是大伯家的姑娘在杜三娘房裡發現了一雙男人的鞋子,看那大小,明顯就不是杜華盛能穿的,一時間個個都逼著杜三娘說是給誰做的。
她們幾個丫頭,年歲上也差不了多少,杜芳是姑娘中最大的一個,杜三娘排第二,然後是三嬸家的大丫,大伯母家裡就一個姑娘,也十歲了。
「三姐姐,你說說唄,給你說的夫君,是哪樣的,你看見過沒有?」
婚姻對姑娘們而言可是大事兒,其他幾個都還沒有說親,眼下杜三娘說親了,眾人自然是希望能打聽打聽。
杜三娘被她們鬧得沒轍,只好道:「見過,是個打鐵的,人長得很高大。」
「呀,是個打鐵的啊,聽我娘說,嫁這樣的手藝人,以後家裡不會餓肚子。」說話的是三嬸家的大丫。
「三姐姐,他是打鐵的,那豈不是力氣很大?要是回頭他打你,可疼了呢。」這回說話的是大伯母家的丫頭,她說著小臉還皺成一團,「我爹打我娘,我看見都好嚇人。」
杜三娘看著幾個妹妹,一個個的年紀不大,還知道說男人。
抿了抿嘴,杜三娘笑著道:「等你們以後訂了親不就知道了。」
「三姐姐,他對你好不好啊。」
「是啊,是啊,三姐姐,你說嘛,你快說嘛。」
杜三娘被她們鬧得哭笑不得,對著這幾雙亮晶晶的眼睛,雖然年紀並不大,可架不住村子裡的姑娘都早嫁,她們能想這些,也很正常。畢竟婚姻關係著女人一輩子,這裡又沒有離婚一說,女方若是被夫家休棄,通常對女方家而言就是恥辱,不少夫妻,即便三天兩頭的打架吵架,也這樣過了一輩子。
杜三娘道:「他啊,人很好,對我也挺好的,前頭還給我買了一隻釵。」
說著杜三娘將那隻蝴蝶釵拿出來,幾個姑娘瞪大了眼睛,個個都是一臉喜悅,一邊羨慕三姐姐命真好,一邊又想著自己未來的夫婿會不會也這樣對自己。
杜三娘笑著道:「好了,該出去了,再不出去,還不知道我們幾個在屋裡做什麼呢。」
第55章
杜三娘讓幾個妹妹進屋去,
幾個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
臉上還憋著笑,
跑著就去了堂屋。
杜三娘沒有跟著進去,
先去廚房轉了轉,
見裡頭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壓根兒就不需要她在忙活,
她又從屋裡走出來,走到院子裡,抬頭朝柵欄外看了看,
卻仍然是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暗暗嘆了口氣,收斂了一下情緒,杜三娘也抬腳進了屋。
進了屋裡,
杜三娘看見杜芳還沒走,
不由得癟了癟嘴,不是都看不上自家,
竟然還賴在這裡不走!
杜三娘走到楊氏身邊,
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道:「
娘,
四叔一家怎麼還沒走!」
楊氏拍了拍杜三娘的手,
她沒有說話,
反而是站了起來。
杜三娘挑了挑眉,
見娘朝四叔那邊走過去了,也不知道先前幾人說了些什麼,杜華倫看著很激動,
他喝了酒,
面臉通紅,正拉著杜華盛一個勁兒的說話。
杜華倫擺了擺手,醉醺醺的道:「二哥,那我就先走了。」
杜華盛看他喝得醉醺醺的樣子,問道:「你這樣子能回去嗎?」
「能,怎麼不能回去,肯定能回去。」杜華倫嘿嘿笑了兩聲,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屋子裡的眾人。
杜三娘翻了個白眼,四叔就是個酒鬼,每次去誰家裡,都喝得醉醺醺。
張氏上前來扶著杜華倫,她笑著道:「二哥,你看我們要回城裡,華倫這喝得醉醺醺的,要不是二哥送我們一程吧。」
她這話一說出口,楊氏心頭就不爽快,他們要回去,就讓杜華盛送他們?
楊氏道:「他這喝得醉醺醺的,哪裡好上路,被冷風一吹,回頭還不得染了風寒,照我看,不如再休息一日,明日你們再回城。這大過年的,不用這麼急著走吧。」
楊氏可不想讓杜華盛送這幾個人回去,這一來二迴路上得耽擱不少時間。再說這天寒地凍的,她可不想讓自己男人為了這一家子人在外受凍。
面上帶著笑,張氏道:「二嫂,沒事兒的,我拿上一條棉被裹著,肯定不會被風吹著,也不是我非要這麼急,實在是有些私事兒要趕回去處理。二嫂就讓二哥送我們回去吧。」
說著張氏又扶著杜華倫走了幾步,問道:「當家的,你是想我們今天就回去還是明兒在回去?」
杜華倫閉著眼睛,嘴巴里只是哼哧哼哧的,並沒有說話。
張氏又道:「二嫂,你看他都喝醉了,哪裡聽得見我們說的是什麼。」
說著張氏又笑了起來,「二嫂,要是二哥不得空,那就把你家的驢車借我們,我們回去了,回頭再還你。」
「這驢車可不是我家的,這我也是借來的。可是不敢給弟妹。」楊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張氏是個什麼德行,楊氏同她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在她手裡吃過虧,張氏這個人,就是放進不放出,只想占別人的便宜,想從她手裡拿點東西,那是想都別想。今兒這驢車要是被她借走,回頭可不見得能要回來!
張氏笑了笑,又道:「二嫂,你們是在哪家借的,要不回頭直接讓那人來咱們家來牽走就是。」
楊氏擰了擰眉,瞥了她一眼,這張氏怎麼一點都不知趣,還跟她裝瘋賣傻了。
抿了抿嘴,楊氏道:「四弟妹,不是二嫂不借給你,實在是這東西我們也是借來的,回頭哪裡要是磕了碰了,我們也不好跟人家交代。再說了,原本就說好的最近這兩日要來把這驢車趕回去,待會兒他要是來了,看見驢車不在,不好說啊。」
「你看著間也還早,要不你們還在這裡住一晚,等明兒再走吧。」
「二嫂,還是讓二哥送我們一程吧,就送到城門口,也不用送到家,二哥也能趕回來吃晚飯。我們確實是有事兒急著回去。」
楊氏道:「四弟妹啊,當真不是我這做嫂子的……」
話還沒說話,那頭杜芳就已經站起來了,她滿臉的不高興,「娘,二嬸不願意,你還求她作甚。和爹爹還是親兄弟呢,讓二叔送送我們都不願意!」
楊氏被杜芳這話給氣得當真是肝疼,她就是不願意送他們咋的!憑什麼一次次的,就得放下自己的事情,專顧著他們?
杜芳一邊說一邊朝張氏走過來,她拉著張氏的手,滿是埋怨的道:「人家不願意就算了,我們不要求他們!」
王氏站在那裡也是喪著臉,目光沉沉的看著杜華盛,「老二,你就送老四一程吧,別耽誤了老四的正事兒。」
王氏這話一落地,楊氏也被惹毛了,她扭頭看過去,說道:「娘,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別耽誤了老四的正事兒,這大過年的,老四的鋪子也關了,能有什么正經事兒?」
王氏虎著臉,「老四是幹大事兒的,他的事情怎麼就不叫正經事兒了!回頭老四家裡好了,你們這些做兄弟的不也跟著沾光!」
大過年的,楊氏原本也不想跟誰吵架,可這話說得實在是讓楊氏心頭大怒,她道:「沾光?我沾他什麼光?我是吃了他的還是喝了他的。照娘這麼說,既然是幹大事兒的人,還來找我們這些窮鄉下人做什麼!他既是幹大事兒的,定然有不少人巴結他,讓那些人送他啊!」
「都跟你們說了,那驢車是借來的,借來的,你們還偏不聽,本就是借來的,人家當初可沒同意我們借出去。」楊氏抿了抿嘴,哼哼了兩聲,「做人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
王氏氣呼呼的看著老二媳婦,她轉頭對史氏道:「親家的,你看看,這就是你家閨女,可凶得很,說兩句我還說不得了!」
做了這麼多年的親家,史氏哪裡不知道王氏的性子。史氏心裡自然是站在自己女兒這邊,不過她面上卻不顯露,仍然是笑眯眯的,她道:「親家啊,我這閨女就是個火炮脾氣,其實她心裡真的是沒啥。那驢車確實是別人家借來的,不是自家的東西,肯定不能隨便用啊。這回頭要是哪裡出了毛病,那他難不成還得去找你家老四啊?沒得為了個別人家的東西,傷害了兄弟感情!」
「再說了,這大過年的,有什麼緊要事兒,非得要這個時候回去。你看你家老四這醉醺醺的,這可不能吹風,風一吹,感了風寒可不美,這開年若是沒開個好頭,這一年到尾可就不吉利!」史氏又勸道。
王氏雖然還是板著臉,只是被史氏這樣一說,倒也沒有再說話了。一屋子的人都看著,那驢車又是別人家的東西,王氏也不好意思硬要老二家把那驢車交出來。
「老四家的,我看要不今兒再歇一晚,趕明兒再走?」王氏斟酌道。
張氏這會兒臉色也變了,整個人顯得陰沉沉的,她黑著臉,說道:「不借就不借,連自家親兄弟都不願意,等華倫醒來,我可得跟他說道說道,這就是他的親兄弟!」
楊氏氣呼呼的道:「你這人怎麼就這麼不講道理,都跟你說了,那是別人家的。別人家的東西,你還要,有你這樣霸道的嗎?親兄弟,還真好意思說?那咱們就好生說道說道,就說那丘田,當初爹在世時就說了分給我家華盛,後來也是我家種著,是你們說拿給你們耕種兩年,給你們了吧,你們怎麼樣!直接就占了那塊田,到現在都沒還給我們,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說親兄弟!」
「別人家的東西,都恨不得全部搬回去!自己不要臉,還反過來說責怪人家不給你!」楊氏一邊說,一邊呸了兩聲。
張氏臉上紅紅白白,當年那丘田確實是她硬拿捏著沒還回去,張氏也耍渾,道:「二嫂,話可不能這麼說。娘是跟著我們的,這有個什麼還不得靠我們,百年之後也是靠華倫安葬。你們這些兄弟,又沒管娘,都是我們管,不說吃喝穿了,有個頭疼腦熱的還不是華倫拿錢。那些田啊,地的,都是爹娘的。說句大實話,我就是然讓你們全部拿出來,也安得上,娘既然跟著我們,那些田地又是娘的,也就是我家華倫的!」
聽她紅口白牙亂說一氣,楊氏氣得不得了,「是,娘是跟著你們?這田地可是爹還在世的時候就分好的,什麼叫都是娘的,也就是華倫的?說這話你也真能說出口!要說娘,雖然她是跟你們,可這每年一百個錢的孝敬錢,我們可是給了的,你可別在那兒說我們沒管她!再說了,你們夫妻一年到頭常年在城裡住,把老娘甩在鄉下,有個頭疼腦熱的,什麼時候不是我們去看她,你還好意思提這個!為人媳婦兒
,怎不見你接了老娘跟你們一道去城裡享福!」
米氏也站起來,她早就對老四兩口子意見大著呢,沒想到老四媳婦兒竟然說他們的田地都杜華倫的!
「你說是杜華倫的?放你娘的狗屁!公爹在世的時候,可是請了里正、族叔們看著分的,你現在說你是家杜華倫的?他算什麼東西!我呸!」
「誰要敢來占我家的地,老娘可不依!」米氏瞪大了眼睛,怒聲道。
嚴氏擰了擰眉,也開口說道:「這田地都劃給我們這麼多年了,你現在來說是你家的,好生沒道理!你說我們沒孝敬娘,這每年的孝敬錢沒給嗎?誰不知道娘最顧著你們兩口子,這錢沒少進你的衣兜吧!還好意思說我們沒管娘。」
張氏見她們都來說她,知道今兒是討不得好,她恨恨的道:「好啊,你們這麼能幹,這麼厲害,那回頭別來沾我家華倫的光。我告訴你們,我家芳芳以後是要嫁去大戶人家的,到時候你們這些窮親戚,有種就別上門去打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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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呸了一聲,「是是,我們是窮親戚,你是有錢人,富貴人。那你還不走,我這窮地方沒得辱沒了你城裡人的身份!你放心好了,我們就是餓死了,也不會上門去你家打秋風!」
杜芳不耐煩的對張氏道:「娘,跟他們說這些作甚,這些鄉巴佬,回頭有他們後悔的!」
杜三娘看著杜芳,說道:「芳姐姐,你放心好了,我們這些鄉巴佬,再怎麼樣也有手有腳的,總不會餓著自己。芳姐姐要是嫁去大戶人家,那芳姐姐可得改改你這脾氣,聽說大戶人家的規矩多,芳姐姐這樣隨便就給長輩甩臉子的做法可不行!」
杜芳冷聲道:「杜三娘,我怎麼樣,還用不著你來說,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以後一輩子就守著這山溝溝,在泥地里刨土,吃了上頓沒下頓,你就等著吧!」
說著杜芳看向自己娘,「娘,我們走!」
張氏對屋裡的王氏喊道:「娘,他們這麼嫌棄你,你還不走!」
王氏也從人群中鑽出來,扶著杜華倫的另外一隻臂膀,邊走邊道:「老四啊,你喝醉了,你是沒看見他們是怎麼對我們的啊,老四啊,娘是靠不住他們的,以後還是得靠你啊!」
一輛馬車在杜家門口停下來,陸湛從車裡下去,他衣裳外頭還披著一件大氅。
杜芳從杜家的院子裡走出來,看見一個年輕人從車上下來,外頭披了一件黑色大氅,身形高大,很有幾分氣質。杜芳擰了擰眉,暗道這人怎麼會在杜三娘家門口停下,莫非是杜家的親戚?可也沒聽見二叔家裡有這樣一門親呢。
陸湛下車後,也沒注意出來的人,直接邁步往杜家的院子裡去。
杜芳停下腳步,看著那人昂首挺胸的進去,隨即又聽見楊氏的聲音,「湛哥兒來了!」
「怎麼現在才來,可吃飯了?走走,進屋裡坐,三娘早就盼著你呢!」
「娘,你說什麼呢!」
「這孩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都已經定了親了!」
杜芳站在原地,頓時面色難看起來,剛才走進去那年輕人,竟然就是給杜三娘定下的未婚夫?不是說家裡不但窮,還是個沒爹沒娘的破落戶!怎麼竟然用得起馬車,穿得起大氅,這樣的人家會是破落戶?
杜芳不信,她臉上紅紅白白,咬著唇,又想要返回去再仔細看看。走在前面的張氏走了一陣,沒看見女兒跟上來,轉頭看見杜芳還站在杜華盛家的院子外,忙喊道:「芳芳,快跟上。」
杜芳皺著眉,神色陰晴不定的跟了上去。
那頭陸湛進了屋,所有人都圍上來,杜家的親戚們一看他外頭穿的衣裳,一時間不敢上去同他說話。
杜三娘抿了抿嘴,指著他外頭穿的大氅,問道:「陸大哥,你今天怎麼……」
話雖然沒完,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杜三娘看著他這身打扮,還真是沒回過神。
陸湛笑著道:「你說這個啊,這說來話長。我這從早上出來還沒吃飯呢,三娘,你先讓我吃點東西,待會兒我再給你們說。」
說著他將外頭的大氅脫下來,隨意放在旁邊,杜三娘看他裡頭穿的衣裳雖是錦衣華裳,卻明顯是不合身的,短了也小了。
聽陸湛說還沒吃飯,楊氏忙讓女兒去廚房給陸湛熱些飯菜來。陸湛坐在炕上同杜華盛說話,米氏扯了扯楊氏的衣裳,低聲道:「這當真是給三娘說的未婚夫?看著不像一般人啊。」
楊氏道:「估計是出了點什麼事兒,等他吃了再聽他說吧。湛哥兒家裡是打鐵的,祖傳的手藝。」
別說他們納悶,楊氏心頭都還在納悶呢,這孩子今兒怎麼穿成這樣,還真有些怪怪的。
米氏哦了一聲,雖是被楊氏寬慰著,可到底這一眼的印象太過深刻,還是覺得這人同他們不一樣,單單看外頭穿的那東西,可是大戶人家才會用的。
不多時,杜三娘給陸湛盛了熱菜熱飯來,陸湛對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吃起來。杜三娘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默默看著他吃,想來陸湛當真是餓了,他吃飯的動作可不慢。
第56章
等到陸湛吃完飯,
他打了個嗝,
將碗筷放在桌上,
說道:「好吃。」
楊氏在旁邊問道:「湛哥兒,
你今兒是咋了?這衣裳的挺貴吧。」
一邊說著,
楊氏伸手將陸湛原本放在旁邊的那件大氅起來來仔細看著,
不時摸摸捏捏。
陸湛道:「應該值些錢吧,
回頭我拿去當鋪里看看。」
「這麼好的衣裳,怎要拿當鋪去?不當,放著這寒冬臘月的穿著多暖和。」楊氏雖然沒看明白這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可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你怎麼得來的?」杜三娘問道。
「是別人硬要給我的。」陸湛抿嘴說道。
陸湛也知道今兒杜家親戚朋友要來,那日他走的時候楊氏便給他說了,為了今兒給大家留個好印象,
陸湛一大早就出了門,
準備早點去杜家。
他二叔陸志福昨兒給了他一頭的獐子,說是家裡獵了三頭野物,
陸湛想著自己一個人吃不完,
便放平板車上推著一路去了杜家。
哪只半道上卻遇見有人打架,
陸湛原本是不想管的
,他一個過路的,
原本別人打架鬥狠也不關他的事兒,
他只想快些去杜家。可那邊人早已經打得紅了眼,哪裡會管他是不是路過的,陸湛也算得上是殃及池魚,
被打了個悶錘。
連他平板車都翻了,
陸湛也是來氣兒了,雖是很多年沒打架,可要說起來長這麼大,除了被爹娘打過,還真沒被別人打過。
陸湛瞪大了雙眼,當即也不管對方是誰,誰打了他悶錘,他也得打回去,找回場子!
他這齣了手,那伙人也當他是敵人,三五個對他進行夾擊,陸湛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別人對他刀下不留情,他同樣也是拳頭不饒人。陸湛長得人高馬大,雖是手頭沒有刀槍,不過他氣力大,平日哪怕收了力道一拳頭揮出去也是叫人吃不消的,這火氣一上來,更別說手上沒個輕重了。要是逮著人,直接就被他摁在地上猛揍,兩拳頭下去就把人打得直接沒了聲響。
待到最後,陸湛身上雖然也掛了彩,好歹那伙人是跑了,他這才哼哼了兩聲,去撿自己的平板車。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那嗓音有些低沉,「敢問這位壯士尊姓大名?」
陸湛並未回應,待過了一會兒,那人又重複了一聲,陸湛才知道對方是在對自己說話。眼睛頭沒抬一下,陸湛說道:「舉手之勞,不用謝我!」
說著他將地上的獐子抱起來丟到平板車上,想到自己今日平白無故受到牽連,陸湛那眉毛就沒順直過,擰得緊緊的。
一個頭戴配巾,留著山羊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看見那年輕人站在不遠處,擺弄著板車的車軸。中年男人開口說道:「今日若不是壯士,我等也不會這麼容易脫身,多謝。」
陸湛這才抬頭朝著發出的聲音看去,他道:「你們快走吧。」
說著陸湛拖著自己的平板車繼續往前走,可走了沒幾步,後頭那馬車卻又追了上來,那中年男人又喊住他,問道:「還未請教壯士名號,吾乃滄州秦松!」
陸湛擰了擰眉,說道:「陸湛。」
「原來是陸小哥,幸會幸會。」秦松雙手作揖道。
陸湛面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問道:「你想幹什麼!」
「陸小哥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那中年男人笑著道。
這時候,馬車裡猛然響起了一聲悶悶的咳嗽聲,陸湛朝馬車看了一眼,馬車遮掩得嚴嚴實實,也看不見裡頭的人。
秦松看他面帶疑慮,又道:「馬車裡是我家少主子,少主子感染了風寒,此去是回本家的。只是主子的娘已逝,後娘不容,這一路指使人設下埋伏,今日若非遇見壯士,我等也不會這麼容易逃離這裡。」
說著秦松從衣兜里摸了一張銀票出來,遞給他道:「一點謝意,不成敬意,還望壯士收下。」
陸湛擰著眉,只是看著對方,卻沒去接那張銀票。
秦松面帶微笑的看著對方,一臉真誠。
過了片刻,馬車裡又傳來一陣咳嗽聲,秦越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陸湛這才道:「從這裡去城裡還有幾里路,去找個大夫好好瞧瞧。這錢我就不收了,我也不是要幫你們,他們打到我頭上,我肯定是不依的。」
說著陸湛轉頭就走,秦松看著那年輕人,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幹脆的就走了。
這時馬車裡的人喊了一聲「秦叔」,秦越又進了馬車。
路上碰見這兩人的事情秦越也只當做是意外,很快就被他拋到腦後,只是看著自己剛換的衣裳弄得髒兮兮的,棉衣也被劃破了口子,身上也掛了彩,陸湛心頭就鬱悶,這樣子去杜家,還不得惹了兩位老丈人不快!
過了沒多久,那馬車又跟上來了,陸湛板著臉,說道:「你們怎麼又跟著我了,我還有事兒。」
秦松道:「陸小哥,對不住,我們不是本地人,對城裡也不熟悉,能不能請陸小哥帶個路,順便也找個有名望的大夫給我家少主子,回頭定有重謝。」
「陸小哥身上也有刀傷,也一併找大夫瞧瞧。」
陸湛瞪著他,秦松笑道:「還請陸小幫個忙,回頭這輛馬車就送給陸小哥。」
擰了擰眉,陸湛看著自己的衣裳被割破,衣裳裡頭的棉花都露了出來,這樣去杜家,確實是失禮,這一看就知道他跟人打了架,回頭三娘家的人要是不喜歡他可怎麼好。
想了想,陸湛道:「好吧,那我帶你們去。誰叫我今天倒霉,碰上你們。」
陸湛這麼說著便掉頭往回走,心頭卻想著等有了這馬車,回頭三娘去哪裡也更方便。
秦松看那年輕人又推著平板車在這凹凸不平的路上走著,雖是剛才還跟人拼命,身上也掛了彩,可他推著板車走起路來還是雄赳赳氣昂昂,臉不紅心不喘的,秦松由衷的讚嘆道:「陸小哥身體不錯,身手也好。」
剛才看他揍那幾個人,身上倒是有一股狠勁兒,雖是沒什麼章法,卻有一把大力氣。秦松笑了笑,又說道:「陸小哥長得這麼高大,在南方倒是很少見。」
陸湛的身高在城裡也算是鶴立雞群了,再者他身板又壯,在城裡還真是要找些人來比較。秦松這些年大江南北也走了不少地方,一看他就知道這年輕人帶有胡人血統,面目生得粗獷,高目深鼻。
不過這些話秦松倒也沒問,這年輕人明顯對他們心懷戒備。
到了城裡,陸湛倒是真給他們找了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他也總算是見到了馬車裡的人。那人被扶著從馬車裡下來,身上披著一件大氅,面色有些蒼白,頭上束了冠,身材消瘦,看著有幾分羸弱。
他那雙眼睛卻是帶著微微泛藍,抿著嘴看了陸湛一眼,朝他點了點頭。
秦松扶著他進屋,老大夫帶著那人在內室里診治,一個年輕的小學徒在外頭給陸湛後背上的刀傷敷藥。
等秦松從內屋裡走出來時,看見陸湛赤著上身,那小學徒給他上了藥,纏了繃帶,陸小哥那臉色就沒好看過,一直擰著眉。等到那學徒下去,屋子裡沒人了,秦松才道:「陸小哥,我家主子同你身量差不多,只比你消瘦些,陸小哥可否將你的衣裳給我家主子。」
說著他直接將先前那青年穿的大氅和裡頭的錦衣放在桌上,隨即又摸了一錠金子出來,「你的酬金。」
陸湛眼睛盯著那金子,抿著嘴也沒說話,秦松道:「小兄弟,富貴險中求,你看著外頭的天現在是晴的,可興許什麼時候這天就變了呢!」
秦松說這話的時候笑呵呵的,陸湛雖一直呆在城裡,只是個鐵匠,可他也不是笨蛋,他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秦松道:「我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小兄弟,我叫秦松,若是以後有緣,自然會再相見。」
陸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拿來吧。」
秦松說著將那身華裳遞給他,又將他那身衣裳抱走,走了幾步,他扭頭朝陸湛說道:「小兄弟膽量夠大,秦某佩服!」
陸湛換好那人的衣裳,衣裳上還一股香,陸湛抿了抿嘴,皺著眉頭出去,直接就將馬車趕走了。
過了沒多久,醫館裡那對主僕也各自換了一身衣裳出來,那年輕人身上穿著陸湛先前那身被劃破的衣裳,身邊的秦松也穿了一身布衣,見主子面色不愉,秦松道:「主子,我們繼續往北,那伙人估計不會想到我們會換裝。」
京里的人都知道,北越王世子蕭翼為人高傲,他這樣的人,又如何會自貶身份,將自己打扮成一個農夫。
「主子,回北越要緊。我們死了這麼多人,都是……「
蕭翼擺了擺手,「走吧。」
先前那姓陸的年輕人把他那輛平板車留下來了,上頭放著一頭死去的獐子,灰塵和血跡沾染在一起,很是噁心,蕭翼看了一眼,抬起平板車,低著頭往前走。
秦松總算鬆了口氣,又想著先前那位姓陸的年輕人,若是以後當真有緣再見,再謝他不遲。
第57章
陸湛將事情說出來的時候,
只說是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對方是外地人,
為了感謝他,
便將馬車連同一套衣裳都送他了。
杜三娘聽得直皺眉頭,
但她並未立刻開口說話,
只是沉默著。
楊氏聽他說是因為把壞人趕跑了對方才送了這些東西給他作謝禮,
楊氏說道:「湛哥兒,雖是打跑了壞人,可往後碰見這樣的事情還是離遠些,
別沾上事兒。」
身有正義是好事兒,可也得看看是什麼樣的事兒,對方都動了刀子,
可是不得了,
一個不好,自己也會受傷。楊氏說完,
又換杜華盛,
都是囑咐他以後碰見這種事情,
還是不要湊上去的好。
陸湛連連說是,
杜三娘端著空碗去了廚房,
陸湛見她竟是一丁點話都不跟他說,
心裡便有些酸,旁的人都關心他呢,三娘竟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已經有好幾日沒見著她了,
這會兒見著了,
自然是想多看幾眼。可三娘也就來的時候看了看他,在屋子裡竟是半點都沒同他說話。
陸湛看她邁步走出去,也想跟著去,眼巴巴的看著她走出門,三娘竟是連半個眼神都沒朝他丟過來。
她這是生氣了還是怎的?陸湛的手放在膝蓋上,一會兒握成拳頭,一會兒又張開,心不在焉的聽著屋裡的人說話。過了小半刻鐘,也沒看見三娘進屋來,陸湛這下子有些坐不住了,他抿了抿嘴,假裝咳嗽了兩聲,對楊氏道:「我去洗個手。」
說著便急急忙忙的站起來往外走。
楊氏道:「湛哥兒,灶台上有熱水。」
陸湛出了堂屋之後,便大步朝廚房去,進了廚房,看見三娘正站在灶膛後,腳邊又放了一隻鐵爐子,裡頭擱著紅彤彤的炭火。
「三娘……」陸湛喊了一聲。
杜三娘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抬頭看他,陸湛又道:「三娘,你是不是生氣了?叔嬸兒他們說的話,我會聽著,下次再有這樣事情,我肯定離得遠遠地。」
見三娘只是點了點頭,陸湛心頭悶得慌,旁的人都擔心他,怎的三娘竟都不說點什麼。
這樣一想著,心頭又有些不是滋味兒,陸湛問道:「三娘,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杜三娘看向他,平靜的說道:「沒有啊,我沒生你氣!"
陸湛聽了是更不舒服,他眉頭皺成一團,然後問道:「那你都不關心我,叔嬸兒都說了,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杜三娘挑了挑眉,抿嘴道:「陸湛,你幾歲?」
「二十。」陸湛道,「你問我年紀做什麼!」
「你都知道你二十,比我還大這麼幾歲,你一個大人,做事情之前難道就沒有丁點考量?」杜三娘抿了抿嘴,又道:「我能說什麼,還是你想讓我說什麼?跟我爹娘一樣,囑咐你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小心危險,還是想讓我說,你很勇敢?」
都是個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杜三娘剛才聽他說起,心裡也有些害怕的,雖然知道他有些拳腳功夫,可對方畢竟手裡還有武器。男人同女人不一樣,男人天生就有一股血氣,她也不能說他這樣不好,畢竟一個人胸懷正義是好事兒。
陸湛被她說說得面色僵硬,像是被陡然淋了一盆冷水,先前的一腔豪情也丁點不剩,他看著杜三娘平靜的臉,那對漆黑的瞳孔里清晰的倒影著他的身影。陸湛動了動嘴,耷拉著肩膀,說道:「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以後不這樣了。」
杜三娘看他這幅樣子,語氣也軟下來,輕聲道:「陸大哥,我並沒有怪你去幫助別人。想當初,你也這樣幫助過我。我知道你行,可是以後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認認真真的想一想。你要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對方,那我眉頭都不皺一下的依你,可若是明知道對方強,你還非要跟人硬來,這就不是勇猛了,這是傻!"
「陸大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既然已經跟你訂了親,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要做什麼事情,只要是正當的,我不攔著你。但也請你多想想,不說是為了我,至少也得為以後我們的家著想。」杜三娘說完,便提起罐子往堂屋裡去。
「三娘……」陸湛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
杜三娘回頭朝他看了一眼,陸湛說道:「我以後會注意的。我……我剛才那樣說是騙你們的,我……」
「你在這兒坐著等我!」
說著杜三娘快步走到堂屋,將火炭夾了放在盆里,楊氏道:「湛哥兒呢?」
「我讓他在廚房烤烤火,鞋子都濕透了。」杜三娘道。
楊氏道:「那你趕緊把你做的那雙鞋子取來給他穿!」
杜三娘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曉了。進了廚房,杜三娘將房門關上,只留了一條縫,她問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陸湛看她站在門口,神色看著比剛才還不好。
舔了舔嘴唇,陸湛覺得她這會兒看起來有些凶,杜三娘又重複了一遍,陸湛這才開口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杜三娘擰著眉,聽著她的話,聽見他為了一錠金子就跟人互換了衣裳,頓時肺都要氣炸了。三兩步走上來,走到陸湛身邊,面色不愉的道:「就為了一點錢,你就把自己給賣了?那兩個人照你這樣說來,都被人追殺了,不見是什麼麻煩事兒呢。先前救了人你就該走的,怎麼還領他們去醫館,人家說換衣裳你就答應了。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陸湛被她訓得一愣一愣的,他道:「我看他那身衣裳應該值不少錢,再說那可是一錠金子。我出來的時候,就把他的馬車趕走了,三娘,回頭你去城裡,就坐馬車吧,比那驢車舒服多了!」
杜三娘這時候腦子是繃著一根弦的,那兩個人出現得太蹊蹺了,要是她當時也在,一定不會讓陸湛帶他們去醫館。
「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能用得起馬車!我告訴你,現在立刻馬上把那輛馬車丟在路上,那身衣裳也趕緊丟了!」杜三娘說著跑去房間,去拿了剛給給杜華盛縫的棉衣棉褲出來,然後遞給陸湛,「快把衣裳換上!」
說完關上了廚房的大門,陸湛見她神色不對,只好依她所說的,將那身華麗衣裳脫下來,然後換上棉衣。杜華盛的衣裳實在是有些小,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硬將扣子給扣上。
在外頭等了一陣,杜三娘問道:「穿好了嗎?」
陸湛悶悶的嗯了一聲,杜三娘推開門進去,看見爹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不但短了一截,而且因為杜華盛的身材沒他這麼寬厚,衣裳整個都繃緊了,杜三娘忍住了笑,說道:「你去馬車上等我,我把那件大氅也拿來。」
說著她去拿了大氅,楊氏還問她拿去幹嘛,杜三娘笑著說這就拿去城裡典當。說著快步爬到馬車上,然後讓陸湛駕車離開。這馬車但看外表並不起眼,可內里卻是不一般,裡頭擺了一張軟榻,榻上還鋪了一塊白虎皮子,軟榻前擱置著一個小機,是紅木製成,上頭還擱置著一把鎏金壺,兩個杯子。軟榻尾巴邊還放著一個小凳子,外頭還包裹了一層繁花織錦,上頭放了一把捶腿的小木槌。
杜三娘越看越心裡越是害怕,這東西完全就是燙手山芋。也就陸湛這個笨蛋,還以為自己占了對方的便宜,對方竟然能拿出一錠金子來,又讓陸湛穿著那個人的衣裳,分明就是把他當成了活靶子!
杜三娘想了想,另外指了一條路,將馬車趕到了很偏僻荒涼的地方,杜三娘跳下車來,「就這裡吧,我們趕緊走!「
陸湛道:「三娘,這東西就算咱們不要,也能賣好多錢的。」
杜三娘道:「錢錢,你要賣了它,我看你轉頭連命都要沒了!那兩個人分明就是不懷好意,你救了他們,他們竟然讓你當活靶子,這心腸實在是太狠毒了!」
「不會吧,對方還給了我金子,說是謝禮!」
「謝禮,謝禮個頭!」杜三娘氣得慌,問道:「那我問你,他們要是名正言順的謝你,為何要讓你換上那身衣裳!你自己沒衣裳穿嗎?被人坑了你還當自己占了便宜!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過這馬車,裡頭的軟榻上搭著的是大蟲的皮,那小桌子都是用紅木做的,這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那兩個人那套說辭你也相信?大過年的,路上被人拿刀追砍,這是普通的打架嗎?分明就是仇殺,你倒好,不躲得遠遠的,還湊上去!」杜三娘越說越火大,看見陸湛站在那裡被她罵的瓜兮兮的,又想著他也不過才二十歲,沒出過遠門,只是個打鐵匠而已,能指望他知道什麼?就算是她杜三娘,倘若是個土生土長的農家妞兒,也會覺得這是天降巨款!
前世那些宮斗宅斗劇也沒少看,陸湛今兒一說她就覺得不對頭,雖然不知道那兩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可讓陸湛穿上那身衣裳,就是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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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湛跟在她身邊走,不時摸了摸頭,他眉頭皺成一團,「他們為何要騙我?我還救了他們!」
杜三娘哼哼了兩聲,「為何要騙你,你好騙唄!」
看著周圍群上環繞,山間籠罩著一層霧氣,杜三娘輕聲道:「陸大哥,咱們不求大富大貴,這輩子能平平安安就好。」
陸湛從懷裡將那金子摸出來,遞給杜三娘道:「這是那兩個人給的。」
杜三娘看了一眼,那定金子估摸著有十兩,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陸湛雖然比同齡人成熟,到底是年紀不大,經歷的事也不多,被人騙了也很正常。杜三娘道:「這回就當是吃了一回教訓,往後遇見事情,自己多琢磨琢磨!」
陸湛道:「三娘,這錢你收著吧。」
「為何給我?」杜三娘道。
「我的不就是你的。」陸湛抓了抓頭,眉心擰成一個川字,「等我往後要是碰見那兩個人,非要問問他們怎麼要這麼害我!」
杜三娘哭笑不得,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脊背,「那兩人身份肯定不是普通人,咱們這樣的人,哪有機會碰見。」
哪知她這一巴掌卻是剛好拍在陸湛脊背上的傷口處,雖是上了藥,可這衣裳本來就小,也是緊緊壓著傷口的,他剛才也一直沒有說自己受傷的事兒,眼下三娘拍下去,那滋味兒可是不好受。
頓時陸湛臉上的表情猙獰了一下,不過他也沒說,只是咬著牙忍著。
杜三娘說完那話,又道:「陸大哥,等大年過後,你領著峰哥兒去學堂好不?」
陸湛深吸了一口氣,悶聲道:「好。」
「謝謝你啊,陸大哥。」杜三娘笑著道。
脊背上的傷只是草草的包紮了一下,這一遇到了重力,傷口又裂開來,很快的,那血水就滲透出來。
杜三娘正準備在說點什麼,陡然看藍色衣裳後背上被潤濕了一點,杜三娘咦了一聲,她伸手摸了摸那處,感覺手上的觸感有些黏糊糊的,抬起指尖一看,上頭竟是沾染了些血跡,杜三娘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呼道:「你受傷了?」
陸湛抿了抿嘴,低低的嗯了一聲。
杜三娘氣惱的看著他,「那你怎麼不說?是被那伙人給弄傷的?」
「也沒什麼,就是不小心挨了一刀,已經上了藥了,沒事兒的。」
「沒事兒?這叫沒事兒?」杜三娘氣鼓鼓的看著他,「是我剛才拍著你的傷口了?」
陸湛沒答話,杜三娘心裡是又氣又擔心,「誰讓你逞強!受傷了你還瞞著我們不說!」
「三娘,就是皮外傷,沒事兒的,肯定沒事兒的。」
杜三娘秀眉微攏,「還說沒事兒,血都透出來了,你還說沒事兒!」
「還有沒有藥?」
陸湛道:「有。」
說著他抽出掛在褲頭上的袋子,從裡頭拿了一個小瓷瓶出來。
他們離家也有二十多里路,走路回去也得費上一兩個時辰,杜三娘往四周看了又看,看見左邊山往外凸,下頭有個夾縫,她扯著陸湛的手道:「去那兒坐著,我給你看看!」
第58章
推著陸湛一路走進去,
裡面的夾縫還算寬闊,
杜三娘讓他坐在一處石頭上,
繼而看著他說道:「你把衣裳脫了。」
陸湛看著她沒動,
杜三娘抿了抿嘴,
又重複了一聲。
她面色從容,
漆黑的眸子裡閃著一抹擔憂之色,
陸湛抓著自己的衣裳,「要不,要不等回去了再說?」
杜三娘輕哼一聲,
「回去再說?你傷口都裂開了,傷到底怎麼了都不知道。」
說著她將那瓷瓶拿出來在手心裡晃了晃,「不是有藥嗎?」
杜三娘道:「我轉頭過去,
你自己脫,
脫了再叫我!」
說著她轉過身去,還朝天翻了個白眼,
她一個姑娘家的是她吃虧好不,
要不是看在陸湛是她未婚夫的份上,
流不流血關她什麼事兒!嘴裡哼哼了兩聲,
雖是這麼想著,
可面上難免又飄了一朵紅雲。
她又想起那次去城裡見他,
他在那間鋪子裡舉著打鐵,前頭的衣裳敞開著……
杜三娘趕緊打住,擰了擰眉,
說道:「你脫了嗎?要不……還是回家裡讓我爹給你瞧瞧。」
陸湛坐在地上,
剛把幾顆口子給解開,聽見她的聲音有些抖,看她轉過身去,只留了一個後腦勺給他,頭髮梳理成一條長長的辮子。陸湛原本心頭還覺得有幾分羞恥,畢竟在一個姑娘面前袒露,實在是不太好。不過三娘是為了他好,是擔心他,陸湛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解了衣裳。
這會兒聽見三娘的聲音發顫,心頭倒是奇蹟般的平靜下來,也不覺得哪裡不好意思了。
那頭杜三娘又問道:「你脫了嗎?」
陸湛道:「脫了,你給我上藥。」
杜三娘轉過頭去,飛快的瞟了一眼,看見他端坐在那兒,手裡拿著那件棉襖,裡頭穿著一件裡衣。
她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陸湛道:「你上藥吧。」
杜三娘抿了抿嘴,朝他背後看了一眼,只見他後背的衣裳沾染了大片的血跡,有些血跡已經乾涸,然而受傷的地方,還往外冒著血。
看被劃破的衣裳,那道傷口恐怕得有四五寸長,這得多疼啊,他竟然一聲不吭,還真是能忍。
杜三娘深吸口氣,探出手去,這樣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平時雖然也有哪裡磕碰,但那傷口沒這麼嚇人,杜三娘道:「陸大哥,可能有些疼,你忍著點。」
原本只是想將傷口周圍的衣裳扒開,然而這並不好操作,抿了抿嘴,杜三娘停住手,說道:「陸大哥,得把這件衣裳脫下來。我不好弄。」
她說這話的時候,輕輕咬著嘴唇,面上有些羞意。
陸湛道:「好。」
說著他解開系帶,杜三娘又道:「等等,你先別,我把你後面的衣裳撩起來看看。」
陸湛挑了挑眉,看她臉上紅霞一片,他道:「行,你撩開。」
說著身體往前探了探,杜三娘咬著牙,伸出手將他後頭的衣擺往上撩起,杜三娘小心的避免接觸他的肌膚,看見布條整從他的肩膀環繞下來,最後又在腰間圍了兩圈,打了個結。
傷口周圍的布條已經整個被血水潤濕了,心下一橫,將他腰間的結給打開,她的手指尖很涼,冷不丁的碰到他的皮膚,陸湛抖了一下。明明是大冷的天,他卻丁點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心頭熱得慌。
杜三娘小心翼翼的動作,生怕扯痛了他,下面的還好,傷口周圍的棉布和傷口黏糊上了,杜三娘屏住呼吸,眉頭緊皺,這會兒也顧不得羞不羞了,一邊朝那傷口吹了幾口氣兒,一邊輕輕將那層棉布條扯開。
聽見他悶哼了幾聲,杜三娘朝他看了一眼,見他的手緊緊抓著那件棉衣,她道:「你忍忍,同皮膚黏上了。肯定有些疼。」
「嗯!」他腔調怪異的哼道。
杜三娘又朝他脊背上的傷口吹了吹,總算是解開了,下頭的皮肉翻飛著,血肉模糊,還在往外淌著血,杜三娘不是大夫,也不敢動,只能將瓶子裡的止血藥給他全部灑在傷口上面,最開始血跡很快就潤濕了藥,鋪了厚厚的一層,那血水才止住了。
「陸大哥,沒流血了,沒流血了!」杜三娘驚呼道。
她聲音里透著幾分歡快,陸湛怏怏的嗯了一聲,他有些不舒服。
杜三娘道:「陸大哥,我給你把這布條再給你重新綁上,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杜三娘有些犯愁了,解開的時候倒是好解開,這要再纏繞回去,可不是那麼容易了。她擰著眉,小聲說道:「陸大哥,要不你還是把這件衣裳脫了。」
陸湛道:「你脫吧。」
什麼叫讓她脫?杜三娘聽著看了他一眼,見他整個人擰著眉,咬緊腮幫子,難不成是她剛才把他弄疼了?這麼一想著,杜三娘抬起他的一條胳膊,伸手解開他衣裳的衣帶,然後將他的胳膊從衣裳里褪下來。
這麼一來就露出了大片的肌膚,杜三娘也不敢看,只將布條繞回去,偶爾不小心碰到她的肌膚,陸湛咬著牙,扭過頭盯著她看。她的臉近在咫尺,呼吸很輕,神情認真,陸湛喉嚨間咕嚕嚕的響了一下。
杜三娘費了不少功夫,才按照原樣系好了,只是她弄的比較丑,在尾端打了接頭,杜三娘道:「陸大哥,好了,你快把衣裳穿上,我們回去。」
她的額頭和鼻尖上有一層細細的薄汗,映襯著那張紅彤彤的臉,陸湛只覺得心頭像是被重重的錘了一下。
杜三娘說完那話,才朝陸湛臉上看去,先前她一直忙著也沒有怎麼注意他,杜三娘看著他的眼睛,這會兒他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裡像是綴了細細的光,雙眼都在發亮。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杜三娘望進他的眼睛裡,心頭划過一絲異樣,頓時忙就撇開頭慌著要起來。
她原本是蹲在他身側的,這會兒要起身,陸湛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溫暖,不像她的,一到冬天就冷冰冰的。陸湛深吸了兩口氣,壓下心頭的燥熱,然後道:「謝謝。」
杜三娘低著頭,輕聲道:「你先把衣裳穿好。」
陸湛放開她的手,隨即默默的將裡衣穿好,系上帶子,隨即仍舊坐在那兒。
杜三娘說道:「陸大哥,趕緊穿好衣裳,我們早些回去,我讓我爹去挖點草藥,對外傷效果很好的。」
陸湛對杜三娘說道:「三娘,你去外頭等我,我馬上就過來。」
杜三娘狐疑的看著他,暗道難不成剛才當真是弄疼他了!他都這麼說了,杜三娘也就沒有再問,轉頭走了出去。
陸湛一直看著她走出去了,心頭才鬆了口氣,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兒,將裹成一團的棉衣拿開,他盯著鼓起來的那處,眉頭蹙得老高!
過了好一陣,他才慢吞吞的將棉衣套上,這回卻也沒有再扣扣子,只是披在外頭,裡衣的下擺沒再扎在褲子裡,而被他放下來。
站起身來,他朝外頭看了一眼,見三娘站在外頭不時朝雙手吹兩口氣兒,又搓了搓手。他想起她剛才也是這樣朝他吹了幾口氣兒,他就有些不對勁兒了!不能再讓她這麼吹氣兒了,他想。
見他走出來了,杜三娘喊了一聲「陸大哥。」
看他臉色還有些怏怏的,杜三娘癟了癟嘴,心頭想著難不成她剛才手真的這麼重,竟然將他這樣的人都弄痛了。
「對不起,陸大哥,我把你弄痛了。」杜三娘不好意思的道,神色有些懊惱,明明她都已經很小心了。
陸湛道:「沒事兒。」
「該走了,耽擱了這麼久,回去了恐怕天都黑了。」杜三娘抿嘴笑道。
陸湛偏頭看著她,抿了抿嘴,朝她走了過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裡。
杜三娘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嚇著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陸湛道:「你的手很涼。我的手熱。」
「沒,沒事兒,回去烤烤火就好了。」杜三娘說著想要將手從他手心裡扯出來。
陸湛挑了挑眉,「別動,你手冰得很。」
說著他將她另外一隻手也拿過來,雙手捂著她的手,還搓了搓。
他的手拉著她的,他小麥色的皮膚襯得她的手很白,寬厚的手掌壓著她的兩隻手,杜三娘覺得自己的手同他比較起來,真的是很小。
陸湛捂了一會兒,然後道:「那隻手放衣兜里,暖和些。」
說著他牽著她的左手,大步往前走。
杜三娘看著他,沒有再將手抽出來,反而用手指尖勾著他的手掌心。
兩人走了一陣,杜三娘道:「待會兒我娘要是問起,你怎麼說?」
陸湛擰了擰眉,「我就實話實說,不小心遭了一刀。」
杜三娘道:「嗯,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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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走著,到了村口,陸湛才放開她的手。感覺手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杜三娘彎了彎嘴角,說道:「待會兒要是問賣了多少錢,你只說全部典當了十兩銀子,知道不?金子的事兒,半點不能提!」
兩人到了家,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進了屋,院子裡的驢車沒在,屋子裡很安靜。
杜三娘喊了一聲娘,楊氏出來,說道:「怎麼現在才回來,你舅舅他們都走了。我把驢車借給你舅舅了。」
說著趕緊讓他們進來,看見陸湛衣裳披著,裡頭只穿著一件裡衣,她道:「湛哥兒,咋了這是?」
杜三娘抿了抿嘴,「他逞強唄,受了傷也不說!」
「受傷?」楊氏頓時大驚失色,「怎麼受傷了,哪裡受傷了?」
杜三娘斜睨了陸湛一眼,陸湛擺了擺手,道:「沒事兒,就是點皮外傷,不礙事的。」
「哪裡是皮外傷,傷口這麼長,這麼深!」杜三娘說著用手比劃了一下。
楊氏道:「要不要緊?」
「大夫上了點藥,娘,我們一路走回來,都餓了,先讓我們吃飯,待會兒再說。」杜三娘說道。
聽見陸湛受了傷,楊氏心頭也是擔心得緊,她去廚房端了飯菜來,杜三娘舀了兩碗米飯,遞給陸湛一碗,楊氏看著他們兩人吃飯,心頭仍舊是沉甸甸的,問道:「傷到哪兒了?」
「背上挨了一刀。」陸湛道。
楊氏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也是,往後碰見這樣的事情可別再去招惹了。」
吃了兩口飯,杜三娘道:「娘,你找件爹的衣裳來,他裡頭那件裡衣都破了,背上都是血,找爹的讓他暫時先換上。」
楊氏面露擔憂道:「當真不要緊?那大夫怎麼說?」
「能怎麼說,就讓他好生養著唄。」杜三娘哼道。
「杜華盛,明兒你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藥草,挖些回來。」楊氏吩咐道。
吃過飯,楊氏讓陸湛換了衣裳,看見他脫下來的裡衣上頭大片的血跡,也是嚇了一跳,面色蒼白的看著杜三娘道:「三娘,湛哥兒當真是沒事兒?」
「沒想像中那麼嚴重。」杜三娘回道。
晚上的洗腳水都是杜三娘給他端過來的,她娘說陸湛受傷了,不能讓他動,得好好養著,杜三娘看著他,說道:「我發現我娘對你比對我還好。背上有傷,讓你都走幾步都怕你累著,還讓我給你端了熱水來!」
說完她又轉頭回了房間,將上回給他做的新鞋子拿來遞給他。
陸湛看著她笑,杜三娘道:「傻笑什麼,洗了早些睡覺。」
等陸湛洗漱好,杜三娘催促他進屋睡覺,因著傷在脊背上,陸湛也只能側著身子睡覺,感覺身上的被子又加了一床,陸湛道:「三娘,一床就夠了。」
杜三娘抿嘴道:「最近幾天夜裡挺冷的,一床被子不暖和。」
說著她又伸手指了指床尾,「夜壺在床尾,你晚上要是起夜,自己小心點,火摺子和松油燈我放這兒了。」
想了想又道:「要不我給你提前面來?」
「我晚上不起夜,夜壺用不著。」
杜三娘道:「隨你,我也回去睡覺了。」
說著將手裡的松油燈端著離開,陸湛看著她的身影,喊道:「三娘……」
杜三娘回頭看他,陸湛道:「你晚上睡覺也多蓋點。」
「嗯。」杜三娘輕聲說著,隨即便邁步走出去。
屋子裡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中,陸湛一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抓著被子,瞪大眼睛看著帳頂,又咧開嘴笑起來,三娘對他真好。
第59章
杜三娘回了自己房間,
不多時,
楊氏敲門進來,
杜三娘披著衣裳坐在床頭,
「娘,
你怎麼來了。」
楊氏朝她走過來,
坐在床尾,
說道:「三娘,你老實跟我說,湛哥兒究竟是咋回事兒?」
杜三娘道:「還能有咋個,
不是都跟你說了。你也知道陸湛,他這人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些拳腳功夫,
見不得別人欺負弱小。我問了,
今兒也是大意了,才吃了對方一刀。」
「三娘,
雖是這麼說,
你往後也勸著他些,
萬不能這麼莽撞了。」
「我說過他了,
他吃了這回教訓,
以後肯定不會這樣了。」杜三娘笑著道。
楊氏嗯了一聲,
又問道:「那些東西你們當真是賣了?」
杜三娘點點頭,「賣了。娘,那些東西放咱們家又不實際,
你看一輛驢車就搞得嬸娘們對我們有意見,
這要是有一匹馬車,還不得更眼紅咱們家,今兒就拿去城裡典當了。」
「那件衣裳也賣了?我看那東西挺好的,怎麼不讓湛哥兒留著自己穿?」楊氏嘆息道。
杜三娘噗呲一聲笑出來,捂著嘴說道:「娘,陸湛就是個打鐵的,平時在鋪子裡還打赤膊,哪有機會穿那樣金貴的東西。那種有錢人家的玩意兒,給咱們這樣的人用也是浪費,還不如變成兩個錢。」
楊氏道:「那賣了多少錢?」
杜三娘伸出兩隻手的食指比劃著名,笑著道:「十兩!」
楊氏道:「十兩?一輛馬車,還有兩身衣裳,才賣十兩?」
「娘,這大過年的,你去賣給誰?再說了,是放典當鋪里,肯定會壓價。反正也是別人給的東西,放在家裡又不會變成錢,管他多少那也是錢!」
楊氏擰了擰眉,嘆息一聲,「賣都賣了,還不就只能如此了。那典當鋪最會壓價,你們怎麼這麼急著賣,也是年輕,這要是放著年後賣,那價錢肯定更高些。那錢你讓湛哥兒自己放好,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現在有了錢,可不能胡亂花用了。"
杜三娘笑得眉眼彎彎,小聲道:「娘,那錢他給我了,他說讓我放著。」
楊氏驚訝的看著她,壓低聲音說道:「當真給你了?」
杜三娘嗯了一聲,「在我這兒呢,我拿給你看。」
楊氏面上帶著笑,擺了擺手,說道:「不用給我看了,你好生收著就是。看來這孩子對你是真心實意的,這還沒成親,就願意把錢交給你管,不錯。」
說著她又嘆了口氣,「這女人一輩子啊,往後幾十年過得好不好,就得看男人了。湛哥對你好,往後你也要同他好好過日子。這孩子,人老實,也服你管教,可見這姻緣就是天定的。以前我還時時擔心,老是想我的三娘啊,會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可別像我一樣。你爹吧,他這耳根子軟啊,也不像人家有什麼本事,唯一好的一點,他不對我動手,算了,不說這些了,你早些睡。」
說著她站起來,看見女兒針線簍子裡還搭著兩塊白色的棉布,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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