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響了起來,她又道:「咱們家,我奶奶偏心我小叔兒,對我們這一房最不待見,我娘以前在她手裡受了不少折磨,直到後來分了家才稍微好些。Google搜索」

  杜三娘解釋了兩句,也不用說得太細,她這般解釋,也是不想陸湛心裡對她娘有些什麼想法。

  陸湛坐在後頭嗯了一聲,並未出言評論。

  杜三娘見他沒在這上頭追問,心裡也舒服了。

  油炸了小半個時辰,才把大半盆小魚炸完。

  洗了手,杜三娘招呼他們吃,陸湛手裡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很是酥脆,也很香。

  杜三娘走到院子裡,杜華盛和楊氏正在屋檐下拿了白紗布過濾豆渣,旁邊的木桶里還裝著過濾之後的半桶豆渣,杜三娘道:「爹,娘,歇一會兒,先吃點東西!」

  楊氏道:「不用,不用,很快就好了!沒剩多少了!「

  說著她對杜華盛說道:「行了行了,趕緊倒出來。」

  兩口子將過濾之後的豆渣倒出來,杜三娘道:「娘,待會兒燒開了,別忙著點豆,舀些豆漿出來吧。」

  楊氏點了點頭,「好,給你舀些豆漿出來!」

  四娘手裡抓著兩隻油炸小魚,跑過來要餵給杜華盛和楊氏,然而兩人這會兒都沒工夫理她,杜三娘將四娘抱起來,四娘將兩條小魚餵給他們,說道:「爹,娘,好吃嗎?」

  楊氏笑著道:「好吃,好吃!」

  豆渣過濾完了,杜三娘又道:「娘,豆渣留著,我晚點炸豆渣餅。」

  楊氏道:「你今兒又是炸小魚,又要炸豆渣餅,你說說,油都被你用了多少了!這要是你奶奶在這兒,還不得罵你!」

  杜三娘抿了抿嘴,攤手說道:「她這不是不在咱們家。」

  杜華盛夫妻倆進了廚房,吃了油炸小魚。楊氏看著那冒尖尖的一盆,揚聲道:「這麼多阿!」

  想了想,她撿了碗出來,說道:「給你們大伯母,三嬸家一家抓一碗去!」

  杜三娘挑了眉,說道:「娘,那這樣的話,你還是給四叔家抓些吧,省得回頭他家話多!」

  楊氏有些不情願,杜三娘又道:「咱們少吃點就是了,他們會做乖面子,咱們也會做乖面子,還不是做給別人看。今兒這兒多人可是看見你買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那張嘴,回頭知道你給大伯母和三嬸都拿了,卻獨獨落下他們家,定然會說你!」

  說著杜三娘自己拿了個碟子出來,抓了一碟子,她笑著道:「你看,用碟子裝,看著好看多了!用碗還得多抓些,還沒這麼好看」

  楊氏瞪了她一眼,「我看你現在名堂也是越來越多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聳了聳肩,「娘,什麼叫名堂多,我這叫小聰明!我去奶奶家了,大伯母和三嬸家裡讓杜峰和四娘端著去!」

  說著端著手裡的那盤小魚,杜三娘出了家門。

  王氏是個喜歡說道是非的人,喜歡占小便宜,人又很小氣,今兒要真的是不給她端去,說不得待會兒就要鬧上門來。王氏那人本就是個渾人,對這樣的人,寧願敬而遠之,也別得罪她。

  走到四叔家裡的時候,果不其然,他家裡同樣在過濾豆渣。杜三娘看了一眼,翻了個白眼,這麼有錢,幾斤豆子都要張口要。

  四叔站在屋門口,什麼也沒幹,就看著王氏和他媳婦兒在那兒過濾豆渣,他的三個兒子在院子裡打打鬧鬧。

  杜三娘看了一眼,擰了擰眉,大男人一個,操著手在那兒閒著,一點活兒都不干,卻讓女人做活兒,當真是不要臉得很!

  到了院子裡,杜三娘喊了一聲「四叔」。

  杜華倫看見她來,笑著道:「三娘來了,快進來。」

  杜三娘走到院子裡,說道:「今兒早上買了些小魚,做了油炸小魚,給四叔和奶奶端來嘗嘗。」

  杜華倫看見她手裡的盤子,笑著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吃就是了,端來做什麼!」

  張氏在旁邊笑著道:「三娘都端來了,也是她一片孝心。」

  杜三娘面上帶著疏離的笑,杜華倫的三個兒子看見杜三娘進來,也不喊一聲,直接就衝過來一人手上抓了一隻吃了起來。

  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杜三娘看著他們那一個個的饞樣,心裡有些厭惡。

  張氏笑著道:「你們也慢點吃。」

  說著她又道:「芳芳,快出來,三娘來了。你去拿個碗來。」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少女,她便是張氏和杜華倫二丫頭,還有個名字,叫杜芳。

  杜芳走到大門口,滿臉的不情願,看著張氏道:「娘,我在繡花呢,你吵著我了。」

  說著又看向杜三娘道:「三娘,你自己放廚房去。」

  話說完後,轉頭又退了回去。

  杜三娘笑了笑,當下沒說什麼,直接去了他家的廚房,取了個碟子出來裝小魚,看見灶台上還放著一塊肉,杜三娘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轉頭出去。

  「四叔,那我先走了。」

  杜華倫道:「三娘,就在家裡吃飯吧。」

  張氏道:「華倫,都還沒人煮飯呢,你讓三娘在這兒吃什麼!」

  杜三娘道:「不用了,四叔,我家裡還等著我呢,我回去了!」

  從杜家出來,杜三娘癟了癟嘴,她才不喜歡來這裡!

  杜三娘走後,張氏看著杜華倫道:「你留她吃什麼飯,中午統共就那麼點菜,我們自己都不夠吃!」

  杜華倫道:「這人家不是拿了小魚來,再說了,這豆子還是二哥給的。」

  張氏虎著臉道:「就拿他幾斤豆子,娘生養他一場,又給他娶了媳婦兒,吃他幾斤豆子又怎麼了?」

  杜華倫哼了一聲,「懶得跟你說,我進屋睡覺去了,待會兒做好飯,在喊我!」

  張氏看見他走,咬著牙道:「青天白日的,大過年的你也不說幫襯一下,你這會兒要去睡覺,你也好意思!」

  王氏道:「他男人家的,沒什麼事兒做,睡一會兒又能怎麼樣!」

  張氏扭頭看著王氏道:「睡覺睡覺,哪個像他一天都睡覺,哪兒有這麼多瞌睡。」

  說著張氏也放了手,對王氏道:「我去看看二丫花兒繡得怎麼樣了,娘,待會兒做好了飯叫我們一聲。」

  說著張氏扭著腰進了屋,王氏看著她,心裡是又氣又怒,然而這小兒媳婦自來就是這樣,是城裡的女子,比不得鄉下姑娘,王氏嘆了口氣,只好加快過濾豆渣,回頭煮飯去。

  張氏進了屋,看見女兒杜芳面前的棚子上繡了一半的荷花,她道:「這麼久了,怎麼還在繡荷葉!」

  杜芳道:「娘,這個難繡著呢,我手都酸了,剛才我繡得好好的,你非要喊我,現在我都忘了接下來要怎麼走線了!」

  張氏拿起繡品看了一眼,實在是不咋地,她抿了抿嘴,說道:「你可得好好學。你也十五歲了,我和你爹還想給你說個好人家。咱們這樣的家庭,又不用你下地幹活,這女紅可要能拿得出手!」

  杜芳不耐煩的道:「好了,我知道了,一天到晚要說幾遍,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張氏道:「你這孩子,說你幾句你就不耐煩。我跟你爹給你看中了謝記綢緞莊的小兒子,年紀同你也匹配,這麼好的親事兒,上哪兒去找!」

  杜芳人已經躺在床上,就給了她娘一個背影,張氏嘆了口氣。對這個女兒,張氏一直很疼她,大丫頭沒養活,就只剩這一個丫頭,張氏自然也就看重。

  「你這孩子,這脾氣得改改,說你幾句你就不愛聽,就不耐煩,回頭去了婆家,可不能這樣。芳芳,你要知道,你跟三娘她們不一樣,她們說的那些人家,還不都是莊稼漢,可你往後嫁去謝家,就穿金戴銀,奴僕伺候了!」說著張氏還推了推她。

  杜芳煩躁的道:「娘,我們什麼時候回城裡去,這裡呆著一點都不好。」

  「等過了年,我們就回城裡去。」張氏又嘆了口氣,說道:「你看人家三娘,年紀比你還小兩歲,她……」

  「三娘,三娘,什麼都是三娘,娘既然這麼喜歡她,怎麼不讓她當你女兒!天天都是三娘,她有什麼了不起了,還不就是個窮丫頭!」杜芳憤憤的道。

  杜芳對杜三娘沒由來的就是不喜歡,從小到大,看見她就討厭,最近幾年這種厭惡更是加深了,如今便是看她一眼,都覺得不舒服。

  張氏道:「你這孩子,今兒是怎麼回事兒。說的這叫什麼話,我說你幾句,你就發脾氣。這德性都跟誰學的,你也十五歲了,不小了,若不是我和你爹疼你,想多留你些日子,你這年歲,也該嫁人了!」

  杜芳聽她娘還在哪兒嘰嘰歪歪,心頭老不爽快了,她將被子扯過來,直接將自己整個人包裹住,不聽,也不看!

  張氏拿她沒轍,只好道:「算了算了,我不說你了,大過年的,說你吧你待會兒又掉眼淚。」

  走了幾步,張氏又囑咐道:「可別真睡著了,待會兒吃飯叫你!」

  等她娘出了門,杜芳咬著嘴唇,哼哼了兩聲,自言自語的說道:「三娘,三娘,就一個賤丫頭,還拿她跟我比,她比得起嗎?」

  杜家四兄弟里,杜芳和杜三娘兩個女孩兒的年歲相當,杜芳又比杜三娘大兩歲,這兩個孩子少不得會被人比較。杜三娘從小性子就比較安靜,杜芳就不同,她性格就跟男孩子一樣,又有些霸道,從小到大,聽見最多的就是讓她學學三娘,姑娘家家的得文文靜靜的才對。

  杜芳對此是深惡痛絕,連帶著對杜三娘也很是討厭。小時候背地裡也時常欺負杜三娘,杜三娘被她打了,回頭也不敢說,杜芳就更輕視這個堂妹了。

  杜三娘從四叔家裡出去,她抿了抿嘴,想到今天看見的杜芳,已經長成大人的模樣了,長得跟張氏很相像,也是個模樣秀美的姑娘,就是這脾氣還是不咋地。杜三娘來了這幾年,同她打交道的回數並不多,但杜三娘能夠感覺到,這個堂姐對她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很不喜歡她。

  算了算了,杜芳如何,同她又沒多少關係,杜芳不喜歡她,她也不會拿熱戀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一路走回去,路上也遇見了不少熟人,杜三娘也跟著一一打了招呼。

  ___

  回到家中,杜峰和四娘還未回來。楊氏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去你奶家,他們在干甚?」

  「去的時候,在過濾豆渣,喊我吃飯,我看灶房裡連火都沒燒,就回來了。」杜三娘說著洗了手,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看著鍋里還未燒開的豆漿。

  楊氏癟了癟嘴,「口水話倒是會說,他們家的東西,別人可別想沾上一丁半點!」

  「杜芳也回來了,在家裡繡花呢!」杜三娘說道。

  「二丫?她回來了?」楊氏抿了抿嘴,「我說你四叔家兩口子,疼孩子也不是這麼個疼法。雖然是比你們過得好,還不就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養的跟個閨閣千金似的,家裡的活兒一點兒都不會,每日就呆在房裡,又不事生產,還真要養出個千金,回頭嫁個金龜婿不成!"

  杜三娘悶笑出聲,輕聲說道:「娘,四叔四嬸兒不都沒說什麼,你還操心人家的終身大事!」

  楊氏不以為意的道:「不是操心,就老四兩口子慣孩子那勁頭,小時候杜芳欺負你,他們兩口子可從沒說過杜芳一句不是。不過就比咱們這些莊稼人強些,我就不信就他家那身份還真能攀上高枝兒!」

  「再說二丫頭,眼睛長在頭頂上,最看不起我們這些人,碰見了也不叫一聲。以前還說我們這些人是窮親戚,雖是孩子說的話,這大人不在面前說,孩子能會說這些?還不就是你四叔四嬸背地裡說的。」

  楊氏一臉憤憤不平,對老四一家子,楊氏也是很有意見。鍋里的豆漿燒開,杜三娘連忙拿了一個盆出來,舀了兩瓢出來,又道:「四叔家的事兒,咱們就別說了。」

  等杜三娘舀了豆漿出去,楊氏道:「可還要?不要我就放旦水了。」

  杜三娘笑著道:「就這些了。」

  「可想好了,等我放了膽水進去,別又說要吃豆漿。」楊氏笑著道。

  杜三娘站在旁邊嘿嘿笑了兩聲,看著楊氏拿起兌好的膽水一點一點放到鍋里,輕輕攪合著,原本奶白色的液體漸漸變成了透亮的淡黃色,杜三娘大睜著眼睛看著,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楊氏一邊點著,一邊道:「三娘,你可得學著,要一點一點的,不能一下子全放進去。」

  杜三娘趕忙道:「娘,我要吃豆花,別全壓成豆腐了。」

  楊氏擺了擺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趕緊出去」

  杜三娘連忙跑出去,把地方騰出來讓楊氏壓豆腐,豆花點了之後,得用東西將其壓實,成型之後,在用刀子切開,便是一塊一塊的豆腐了。

  四娘和杜峰也從外頭回來了,兩人手牽著手,空碗裡還放著麻糖。

  杜三娘看了一眼,笑著問道:「又去吃東西了?」

  四娘捧著碗道:「阿姐,三嬸給我的麻糖,可好吃了。」

  杜三娘拍了拍四娘的頭,「小饞貓一個,別吃多了!」

  中飯主要就是吃豆花,把胡辣殼捏碎,又放了蒜末和薑末,醬酒,蔥花混合,在蘸著豆花吃,那味道,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杜三娘一口氣吃了兩碗才放下筷子,又倒了一碗豆漿細細品著,半眯著眼睛,一臉的享受。

  第52章

  吃過午飯,

  楊氏讓幾個孩子回屋休息,

  杜三娘回了房,

  將自己以前的舊衣裳翻了出來,

  現在家裡也還過得去,

  她的舊衣也不用再留給四娘穿了。

  端了高凳子出去,

  針線簍子也一併拿出來,

  用燃燒過的木炭畫了個樣板出來,在照著將樣子剪下來,足足填了十二層布,

  取了最大號的針,一針一線將底子納出來。

  場上很安靜,杜三娘低著頭,

  神情溫婉,

  仔細做手裡的活兒,也沒說話,

  陸湛便在旁邊蹲著,

  不時扭頭看她,

  靜靜的陪著她。

  底子填得厚實,

  針線穿過得使大力氣,

  沒多久手就有些酸了。

  甩了甩手臂,

  將頂針拿下來,抬頭往旁邊看去,見陸湛蹲在旁邊,

  杜三娘道:「陸大哥,

  你怎麼蹲在這兒,去屋裡休息吧。」

  陸湛道:「沒事兒,我不習慣白天睡覺。「

  杜三娘笑了笑,她這才看見自己腳邊放了一個盆,裡頭還的炭火還未燃燒完,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放在她腳邊的,她竟然都沒注意到。

  陸湛見她看向那盆炭火,趕忙站起身來,搓了搓手,說道:「我再去給你夾些炭來。」

  杜三娘道:「不用了,就這些,待會兒就得準備晚飯了。」

  說著她將納好的底子放在一邊,隨即看向陸湛,說道:「我給你做鞋,這幾天若是沒什麼事兒,估計兩三天就能做完。」

  「我不急著穿,等你什麼時候有空在什麼時候做。」

  杜三娘嗯了一聲,又填另外一雙鞋底,陸湛走到杜三娘身邊,看見簍子裡放著他的鞋底,他拿了起來,放在手裡仔細看,很厚,他道:「三娘,沒必要填這麼厚。」

  剛才看她穿針引線的吃力,這麼厚的底,能不吃力才怪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說道:「沒事兒,填厚些好。」

  陸湛看她一邊覆了漿糊,仔細的將布貼合好,她動作很快,手指也甚是靈活,沒多久就將那鋪整得很是平整,又見她拿了剪刀修了修,最後才將頂針戴好,白色的棉線扯了長長的一根,對著針眼,一下子就穿了過去,末尾打了個死結,又開始一針一線的縫合。

  陸湛道:「你別縫這麼密,稀一些,反正是自己穿。」

  杜三娘看了他一眼,哼哼了兩聲,說道:「回頭要是你穿上,你二叔二嬸問你是誰做了,你說是我做的,結果做個東西出來亂七八糟,豈不是丟臉!」

  她女紅雖然算不上多好,也還過得去。她做鞋子已經算是比較偷懶的了,她娘是連鞋面都要細細縫的,她鞋面裡頭就隨便縫幾針。可像鞋底這種,脫了就能露出底來,事關面子工程,杜三娘可不想被人說手工差。

  陸湛說道:「挺好的啊,哪裡亂七八糟了!」

  杜三娘翻了個白眼,「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說著她指了指另外兩大塊的布,一塊是褐色,還有一塊是藍色,她問道:「你喜歡哪個顏色做面子?」

  陸湛指了指褐色的,「這個吧,耐髒!穿髒了也瞧不出來!」

  杜三娘聽了他這話哈哈笑了起來,「好好,耐髒。」

  這麼笑著,又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身打扮當真是讓她記憶猶新,到現在都還能記得他戴著那焉噠噠的草帽,脖子上掛著一串餅子,腳上穿著草鞋,褲腿挽著。在對比他如今穿著規整,雖然都不是什麼好料子的衣裳,但至少形象上來說,現在的陸湛比當初那個陸湛,在形象上可是有些差別。

  杜三娘越看他越想笑,最後實在是憋不住,笑個不停。陸湛見她笑得雙肩抖個不停,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就是想起第一次見著你的時候,頭上戴著那半焉草帽,我原本以為那樣的打扮只有像我爹這種歲數的人才會這樣,沒想到竟然是個年輕人。」杜三娘說著又捂著嘴笑。

  陸湛看著她笑得合不攏嘴,抓了抓頭,「哪裡好笑了!」

  杜三娘道:「你當初那形象,可不就是好笑。」

  陸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哪有你說的那樣好笑。」

  杜三娘悶聲道:「是是是,不好笑,不好笑!」

  說著仍然還是笑,陸湛道:「

  我那時候去山裡了,誰還去想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問題!」

  「好啦,我不笑了。保證不笑了。」說著杜三娘止住了笑,開始認真的做手裡的活兒,不過臉上仍然是帶著幾分笑意。

  陸湛看了她一眼,悶聲道:「我那時候,其實是去找前頭那家人了。」

  杜三娘頓了頓,朝陸湛看去,陸湛眉頭微微皺著,不自在的道:「就是前頭跑的那個,我去她家裡說清楚了。」

  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跟她說那個女人的事兒,畢竟兩人認識這麼久,也早就確定了關係,他在她面前卻從沒提過以前的事兒,還以為他根本就不在意的。

  「我知道,二嬸上次已經告訴我了。」說著杜三娘又低下頭繼續自己手裡的活兒。

  陸湛看著她一臉鎮定,一點都沒有什麼不開心的樣子,陸湛道:「你就不問點什麼?」

  杜三娘仰起頭來看他,「那你說我該問什麼?」

  攤了攤手,杜三娘又道:「陸大哥,以前的事情,我不過問,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過問。那畢竟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陸湛抿了抿嘴,都不知道為何聽她這麼說,心頭有些悶得慌,他道:「你就一點都沒有別的想法?我……我以前成過親的。」

  說著陸湛低著頭,又道:「三娘,你是個好姑娘,我有時候都覺得,自己配上你。」

  杜三娘放下針線,認真的看著他,「我知道你以前成過親,可那個女人不是在成親那晚就跑了嗎?」

  像陸湛這樣,成親當晚,新娘子就跑路的,雖說是成了親,卻也不過是背了個名,什麼都沒得到,人財兩失,也是挺倒霉的。

  杜三娘又道:「你也別覺得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陸湛抬頭看著她,有些緊張的道:「三娘,我……我以後會好好對你的,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杜三娘看他說這麼傻帽的話,笑了笑,「嗯,我知道了,回頭你要敢欺負我,我就拿這話質問你!"

  陸湛道:「我怎麼會欺負你,肯定不會欺負你。」

  到了下午申時,杜三娘收了針線簍子,開始準備晚上的晚飯了。

  水缸里的大草魚被抓了起來,陸湛在外頭收拾魚,杜三娘在屋子裡摘菜,想著剛才那人急急忙忙的說以後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話!杜三娘抿了抿嘴,不由得嘴角彎了彎。

  -----

  晚飯很豐富,一家子吃得都很盡興。天色已經晚了,陸湛也沒回去,就歇在杜家了。

  吃過飯,到處都是放鞭炮的聲音,杜家在飯前也放了一盤,這會兒吃了飯,楊氏將前頭置辦的糖果瓜子兒擺出來大伙兒吃,又說起了家常。

  過了一陣,外頭的鞭炮聲實在是太響了,幾人的說話聲都聽不見了!

  杜三娘捂著耳朵,擰了擰眉!每到過年就這樣,鞭炮聲不斷,別想耳朵能清靜。

  杜峰和四娘跑到院子裡看,四娘拍手叫道:「阿姐,娘,你們快出來看,好漂亮。」

  杜三娘走出房門,這才看見遠處的空中燃放起了煙花,雖然離得很遠,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杜家往年並不怎麼燃放鞭炮,沒這個習慣,一年也就放一兩盤應應景兒。

  至於放煙花這樣的花俏事兒,那是城裡有錢人的玩意兒,鄉下人哪有那閒錢去買那個東西玩兒!

  楊氏也從屋子裡出來,看見天邊的煙花,說道;「咦,這是誰家的,竟然捨得放煙花!」

  杜三娘笑了笑,說道:「管他是誰家的,反正我們就看熱鬧!」

  外頭有些冷,站了一陣,楊氏道:「早些進去,別凍著了!」

  四娘道:「我要看,我要看!」

  杜三娘道:「娘,沒事兒,我看著他們,你和爹進去吧。」

  楊氏嘆了口氣,說道:「早些進來。」

  說著跟杜華盛進了屋。

  陸湛站在杜三娘身後,等楊氏走後,他往前走了兩步,就同她站在一起了。

  他扭頭看向杜三娘,「你喜歡看煙花?」

  「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別人放,我就看,沒有就算了。」

  杜三娘說著抿了抿嘴,招呼杜峰和四娘進去,正要說話,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隨即噼里啪啦的聲音響了起來,杜三娘趕緊捂著耳朵,這誰家放的鞭炮這麼大的聲音!

  「四娘,峰哥兒,趕緊回去!」杜三娘喊道。

  兩個小的卻不聽,這聲音特別的響亮,一聽就知道就是村子裡的人放的。

  「峰哥兒,四娘,快進去。」杜三娘又喊了一聲。

  兩個小的還是沒聽見,杜三娘上去每人敲了一下,「還不進屋去!」

  「阿姐……阿姐,有煙花,又有煙花!」四娘喊道。

  不同於剛才,這會兒的煙花在他們房子背後的天空閃現出來,遠比剛才的更閃。四娘央求道:「阿姐,我們也去看看吧。」

  杜三娘無可奈何,四娘和杜峰已經從院子裡跑出去了,杜三娘只好跟著兩人,陸湛也跟著他們一併去了。

  煙花確實是村子裡的人燃放的,不是別人,正是杜三娘四叔一家,這會兒他們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的人,有人嘖嘖稱奇,恭維起杜華倫。

  杜三娘沒料到竟然會是四叔一家子,擰了擰眉,杜三娘喊住兩個孩子,說道:「走了,回家!」

  四娘道:「阿姐,是四叔家裡在放煙火!」

  成人世界裡的那些矛盾,四娘還不懂,平時家裡的矛盾,也沒人跟她一個小孩子說,四娘這會兒見是自己四叔,邁開小短腿就跑了起來。杜峰在後頭喊道:「妹妹,快回來!」

  四娘跑到門口,睜著一雙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籬笆將院子裡的人和院子外的人隔離開。四娘喊道:「奶奶,四叔……」

  不知道是不是院子裡的聲音太大,並沒有人聽見四娘的聲音,自然也沒人上理她。

  杜三娘走上來,看著籬笆院子外的四娘,她正睜大眼睛,雙手扒著一根竹子,眼巴巴的看著裡頭。

  院子裡,杜華倫的幾個兒子們正嘻嘻哈哈的打鬧著,杜三娘走上前來,一把將四娘給扯過來,說道:「四娘,我們回去了。」

  「阿姐,可是我想看!」四娘癟著小嘴說道。

  杜三娘道:「四娘,你看現在天已經黑了,外頭這麼冷,我們先回去。」

  四娘有些不捨不得,杜三娘朝院子裡看了一眼,別人家裡熱熱鬧鬧的,杜三娘抿了抿嘴,讓軟了聲音,「四娘,我們回家!」

  「奶奶,四叔,四叔……」四娘又喊道。

  這回幾人仍然沒沒答應,杜三娘擰著眉,拉著四娘就往回去,四娘道:「阿姐,阿姐,讓我看看嘛,讓我看看……」

  各種情緒從杜三娘心頭趟過,她低下頭說道:「四娘乖,我們回去也能看見啊,乖,回家了。」

  那頭院子裡的杜華倫總算是看見杜三娘幾個孩子了,杜華倫道:「三娘來了,來了怎麼不進屋。」

  杜三娘道:「四叔,我們就是出來看看熱鬧,也該回去了。」

  杜華倫朝幾人招了招手,「進來坐,我城裡的朋友送了我一些鞭炮煙火,來來,你們也拿些去玩兒。」

  杜三娘正要拒絕,四娘已經溜進去了,沒辦法,杜三娘也只好跟著進去。

  杜峰抿著嘴,只喊了一聲四叔。

  杜華倫讓兒子們去再拿鞭炮煙火來,張氏在旁邊道:「三娘她們都是女孩兒,你讓她們怎麼放!峰哥兒人年紀夜宵,看看就是了。」

  杜三娘勉強笑了笑,杜華倫又道:「那瓜子花生的,給幾個孩子抓些來吃。」

  張氏抿了抿嘴,不情願的進屋去,過了片刻她走出來,端了一個盆出來,張氏的幾個孩子一擁而上,一人抓了一把瓜子在兜里,原本那盆里也沒剩多少,這會兒更沒什麼了,張氏笑罵了兒子們幾句,抓了一把瓜子給杜三娘,一邊說道:「三娘,吃瓜子兒。」

  杜三娘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四嬸兒,我家裡也有呢!」

  張氏道:「拿著吃吧!」

  杜三娘當真是不想要,那頭杜芳走出來,看見杜三娘裝模作樣的推辭,她開口說道:「娘,三娘既然不要,那就算了吧!」

  說著她走上前來,將張氏手裡的瓜子兒自己接了過去去。

  四娘仰起頭看著她,喊了一聲「芳姐姐。」

  杜芳瞧也沒瞧一眼,只說道:「三娘,這大晚上的,你帶著他們到處跑,也不怕摔著了!」

  杜三娘道:「都是在村里長大的,哪那麼容易摔著了。」

  「四娘,我們該走了!」說著杜三娘朝妹妹招了招手。

  杜三娘是半點都不想在這裡呆下去,心裡暗暗後悔剛才就不該由著兩個孩子過來。

  不就是放煙花,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瓜子兒,她又不是吃不起,當打發叫花子也不是這麼打發的。

  杜三娘抿著嘴,拉著弟弟妹妹們往回走。

  杜芳站在院子裡冷眼看著他們,癟了癟嘴,看向自己娘,「娘也真是的,三娘不要,你還硬要給她,她這麼清高,往後你就別給她!」

  張氏道:「你也是的,對她說那些話做什麼,回頭你二嬸聽見了又得說你!」

  杜芳哼哼

  了兩聲,不以為意的道:「她說就說,我又是吃他家的飯長大的,又不會求著他們,說就說,我還怕她說不成!」

  說完杜芳又道:「要放就趕緊放完,放完了我好睡覺。」

  張氏看著女兒進屋去了,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女兒什麼時候竟然變成這樣了!這些年,三娘同她接觸得也少,可眼下看著,女兒竟是針對三娘。

  四娘和杜峰跟在杜三娘身邊,杜峰看了妹妹一眼,說道:「妹妹,以後你不准去四叔家裡!」

  四娘眨了眨眼睛,「為什麼不能去啊?」

  「反正不准去。」杜峰悶聲道。

  四娘又問杜三娘,「阿姐,為什麼不能去啊?」

  杜三娘摸了摸四娘的小腦袋,以前她小,大人之間的事情,杜三娘很不贊同讓孩子也跟著學,成人的世界裡太過複雜,可幼小的四娘就是一張白紙。

  不過現在看來,四叔家裡對他們家還是看不上眼,尤其是杜芳,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她了,這麼針對自己,實在是太明顯了。

  杜三娘道:「四娘,四叔家是城裡人,咱們都是鄉下人。」

  杜峰道:「妹妹,四叔家裡最看不起我們家,你忘了,以前四嬸兒和奶奶還來咱們家吵架,罵娘呢。」

  說著杜峰踢了踢路上的石頭,低聲嘀咕著:「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放煙花,等我以後在長大了,我也買來放!」

  杜三娘看著杜峰,「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大的戾氣。」

  杜峰哼哼了兩聲,杜三娘道:「回頭去了學裡,可不能這樣。」

  四娘是個藏不住話的,加上年紀又小,還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杜峰就不同,他畢竟八歲了,開年之後就九歲了,就算有些事情不跟他說,他自己也會看。

  杜三娘擰了擰眉,又道:「峰哥兒,姐姐在跟你說話呢。」

  杜峰抿了抿嘴,「我知道了,姐姐!」

  陸湛跟著幾人,剛才杜三娘幾個進院子的時候,他並未進去,裡頭的事情他也看見了,陸湛看著杜三娘道:「三娘,你要喜歡放煙花,明兒我去買來放。」

  杜三娘扭頭看他,「什麼喜歡放煙花,你也跟著起鬨不成?那東西這麼貴,又沒什麼實際意義,咱們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要那些名頭來做什麼,有錢我還不如多買些吃的,多穿兩件衣裳!「

  幾人回到家,杜華盛和楊氏還在屋裡,看見孩子們回來,她笑著道:「可算是回來了,都去哪兒了?趕緊的過來烤烤火,暖暖身體。」

  幾個人圍攏過去,杜峰抿著嘴,四娘也沒什麼話,這孩子若是往常,去了哪裡回來之後嘴巴就沒停過,必然會拉著楊氏說個不停,這會兒這麼安安靜靜的,楊氏倒是有些納悶。

  「他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的都不說話?」楊氏問道。

  杜三娘笑了笑,「娘,沒事兒。走累了吧。」

  楊氏不相信,「真沒事兒?」

  「沒事兒!」杜三娘笑著道。

  「娘,我們去看放煙火了,是四叔家放的,放了好多!可好看了。」四娘說道。

  楊氏笑了笑,「去你四叔家裡了?他們家放煙火,這倒也正常。」

  老四是個好臉面的,雖然為人不怎麼樣,又摳門,不過每年過年都弄出不小的陣仗來。這回說他家放煙火,楊氏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四娘又道:「娘,四叔家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楊氏看著小女兒道:「

  你怎麼怎麼說?」

  「哥哥說不讓我以後去四叔家裡。」四娘說著嘟了嘟嘴。

  楊氏看著幾個孩子,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杜三娘說道:「娘,真沒什麼事兒。」

  「才不是。娘,妹妹站在那兒眼巴巴的看著,喊幾聲他們都不應,後來見我們要走了,才假惺惺的讓我們進去。四叔說讓我們放煙花,四嬸兒說讓我們看看就行了,四叔又說給我們瓜子兒吃,就拿出來就那麼一點點,堂兄們就搶了吃了,四嬸兒假惺惺的抓了一把要給我姐,我姐不要,杜芳出來,還說我姐姐!」杜峰氣呼呼的道。

  杜三娘看了杜峰一眼,拍了拍他的頭,「你這孩子,說這些做什麼!」

  楊氏倒是聽明白了,她挑了挑眉,道:「他家自來幾摳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長這麼大,誰見過他家指甲點大的東西,不就是瓜子兒,咱們家又不是沒有!」

  做那番樣子是什麼意思,怕自家三個孩子吃了他家東西不成!楊氏心裡有些生氣,轉頭道:「等明年咱們家若是有多餘的閒錢,也買煙花來放,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杜三娘看了自己娘一眼,又看看陸湛,頗有些無奈。

  「娘,守歲還守不守了?」杜三娘問道。

  楊氏道:「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守什麼歲,早些去睡覺。」

  說著楊氏又道:「三娘,你去把房間收拾出來!」

  杜三娘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客房走去。

  楊氏看著杜

  華盛,恨恨的道:「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兄弟,孩子們吃他點瓜子兒都捨不得!杜華盛,睜開眼睛看看,你這榆木疙瘩,還八巴心巴腸的把這家人當你親戚,這就是你親戚?」

  杜三娘進屋去收拾東西,陸湛坐了一陣,也站起來。

  杜三娘正彎腰著鋪床,陸湛人已經走進來了,等杜三娘在那兒將床單鋪好,從床上下來,準頭看見他站在房門口,頓時給嚇了一跳。

  屋子裡點了油燈,杜三娘看著他,「你怎麼進來了,我還在鋪床!」

  這間客房平時都沒怎麼動,一直都是空著的,有人來的時候才鋪著,上次陸湛在這裡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床單被套就洗乾淨了晾著。

  「三娘,我來鋪就行了,你去外面烤烤火。」

  「又不閨閣千金,哪有那麼嬌氣!」

  杜三娘笑著道:「既然來了,那就幫個忙。」

  說著她將被套拿出來,開始塞被子,四個角都弄好了,杜三娘握著兩個角,,又讓他捏著兩頭,兩人使勁兒抖了抖,杜三娘道:「我去找針來縫。」

  陸湛看著她,又喊了一聲,「三娘……」

  杜三娘笑著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

  搓了搓手,陸湛道:「我……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

  杜三娘出去將針線拿了出來,將鋪蓋縫好。站起身來,杜三娘對陸湛道:「陸大哥,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去燒洗腳水,你也早些休息。」

  看她又跑開了,陸湛有些懊惱,怎麼就是說不出口呢!

  ----

  杜三娘去灶房裡燒洗水,不多時去喊杜峰和四娘,先給兩個洗漱好了,才送他們去睡覺。楊氏和杜華盛兩人盤腿坐在那裡,楊氏瞧著面色不太好,杜三娘道:「娘,水已經燒好了,你們也燙燙腳,暖和暖和!」

  來的這幾年,杜三娘可沒那精神頭守歲,也就是比平時睡得稍微晚些。

  楊氏擺了擺手,說道:「不用管我們,你們先睡覺。去叫湛哥兒洗臉洗腳,好生歇著!」

  杜三娘去叫了陸湛,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灶房,杜三娘舀了兩瓢水到盆里,讓他洗臉。她剛才給兩個孩子洗臉的時候已經洗了。陸湛洗了臉,杜三娘洗腳水已經舀好了。

  陸湛道:「三娘,你先洗。」

  杜三娘道:「沒事兒,我不急,你先洗,我過會兒再說。」

  「還是你先洗吧!」陸湛道。

  杜三娘抿了抿嘴,見他執意如此,也就沒有再客氣,坐在凳子上脫了鞋子洗腳。陸湛坐在旁邊,看了一眼,又趕緊撇開頭。他咳嗽了兩聲,說道:「三娘,其實我有件事兒想問問你!"

  「什麼?」杜三娘問道,水太燙了,她只好把兩隻腳放在盆上,一邊等著他說話。

  「我明天去給我爹娘上墳,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

  杜三娘驚訝的看著他,擰了擰眉,過了一會兒,她道:「陸大哥,這事兒不是我不答應你。可咱們倆還沒成親,我跟著你去,有些不太好。」

  陸湛心裡雖然早就有了準備,可這會兒聽見她當真這麼說了,心頭還是有些失落。

  杜三娘抿了抿嘴,又道:「陸大哥,你別往心裡去。我並不是不願意跟你去,你也知道,咱們倆還沒成親,我要是跟你去,回頭別人還不得說我沒臉沒皮,上趕著!」

  陸湛雖然人不錯,她也挺看重他的,可要真跟著去上墳,她還沒那麼臉皮厚。

  陸湛道:「剛才的話,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也別在意。」

  杜三娘看他臉色怏怏的,哪裡像是沒事兒的樣子。不過這種事情,女孩子總得矜持些,要是被人家知道,還正當她臉皮厚扒著陸家不放。

  杜三娘草草洗了腳,拿過一邊的帕子擦腳。

  陸湛道:「水就別倒了,我將就著洗就是!」

  杜三娘擦腳的動作頓了頓,她看著陸湛,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穿上鞋子,她又從鍋里舀了兩瓢熱水到盆里。

  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說的那話,杜三娘這會兒看著他,有些不自在,心裡像是有種負罪感一樣!

  「那陸大哥,我就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陸湛嗯了一聲,見她走出灶房,他喊道:「三娘……」

  「什麼?」

  「睡個好覺。」

  「你也是,新年快樂!」杜三娘說著跑出了房門。

  回屋後,輕掩上房門,她卻是睡不著了。陸湛說讓她明天跟他回去上墳,這話聽著好似無理,可仔細想想,他一個人,沒爹沒娘的,說要帶她回去上墳,是不是有認定她的意思在裡頭?

  長長的嘆了口氣,杜三娘拿了被子遮著臉,可這事兒她不得不拒絕他!

  那頭陸湛也回屋睡覺,楊氏還問他冷不冷,要不在給他拿一床被子來,陸湛渾身都熱乎乎的,哪裡要被子,直說不冷。

  這是陸湛第二次在杜家住,和第一次又有些不一樣,他睜大雙眼看著帳頂,微微嘆了口氣。她說不是她不願意跟著他去,兩人還未成親,她不便去。

  想到這裡,陸湛心裡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拔涼拔涼的,他和杜三娘雖然定了親,可這成親怎麼看都得到後年去了,還真是有得等!

  第二天一早,陸湛吃了早飯就要回去了,杜三娘照例送他到了村口,看著他挑著籮筐走了,走幾步還轉過頭來看她,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模樣。

  杜三娘抿著嘴,心頭甜絲絲的,她整理了下頭髮,一直到已經看不見他的影子了,才轉頭回家。

  陸湛原來也是有些小心思的,她還當他這個人一直就是那樣,沒想到他也會想其他的事情,嘴角輕輕上揚,杜三娘心情不錯。

  那頭陸湛回了家,拿著香燭錢紙上山,到了爹娘的墳頭,他將周邊長出來的雜草都清理乾淨,兩個墳包緊挨著在一起,陸湛分別插上香燭,每個墳頭磕三個頭,然後說道:「爹,娘,兒子今兒來是要跟你們說,兒子已經定親了。以後家裡就不是只有我一個人了,你們在那邊別擔心我,我好著呢!她也挺顧我,還給我縫衣裳做鞋子。等回頭我們成了親,我就帶她來看你們。你們要是還在世,肯定也會很喜歡她的!」

  第53章

  大年初一,

  杜華盛也帶著妻女上山看墳,

  他們去的時候,

  正好碰到杜華倫兩口子從山上下來,

  雙方也就打了一聲招呼,

  便各自去各自的。

  墳頭上已經插著不少的香燭,

  杜華盛一家來的算是晚的了,

  從曾爺爺輩開始,從這匹山到那匹山,花了一個多時辰才上完墳。

  上墳回家之後,

  杜三娘趁著今兒沒什麼事兒,便將昨日沒做完的鞋子拿出來縫,杜峰坐在杜三娘身邊,

  將那本《三字經》拿出來,

  昨兒陸湛空閒的時候教了杜峰幾句,杜峰牢牢記住了,

  這會兒捧著書本就在杜三娘身邊讀起來。

  杜三娘一邊縫鞋子,

  看著杜峰說道:「好好讀,

  別圖快,

  剛才那個字到底讀什麼,

  念清楚!」

  杜峰又接著讀了兩遍,

  杜三娘道:「等過兩天陸大哥來,就讓他把剩下半部分教你。年後,阿姐就帶著你去找師傅。」

  聽見杜三娘說要帶著他去找師傅,

  杜峰嘿嘿笑了兩聲,

  一臉的喜意,杜三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去玩兒吧,我也不拘著你了,等年後,可就沒這麼自由了。」

  杜峰又合上書本,大聲背了一遍,杜三娘聽他一個字兒都沒背錯,也是一臉欣慰。雖說送杜峰去念書,也不是說一定要他學個什麼名堂出來。但若是杜峰自己好學,往後他們家裡也能少操點心。

  這一下午,杜三娘坐在凳子上就沒動過,除了上廁所,半天的時間將鞋子做得差不多了,杜三娘又去準備晚飯。睡前,屋子裡點了松油燈,杜三娘趕著最後的幾針,咬掉接線頭,一雙男人穿的鞋子便做好了。

  杜三娘笑著將那雙鞋子拿起來左看右看,最後放在簍子裡,起身去洗漱。

  大年初二,楊氏帶著一家老小回娘家,她準備了不少東西,一家人坐在驢車上,杜華盛坐在前頭駕車,楊氏滿臉都是笑,一路看見熟人也打招呼,說話聲也大,能感覺到她今日心情不錯。

  杜三娘看著她那滿臉的喜意,心頭暗笑,看來這驢車讓她娘的自信心都多出來不少!

  楊氏這次回娘家是趕了驢車過來的,到了娘家,頓時屋子裡的幾人都出來看,言語間頗有幾分羨慕,看楊氏的眼神也同往常不太一樣了。楊氏讓杜華盛把給娘家準備的東西都放屋裡去,史氏挽著楊氏的手,說道:「你也是的,人來就是了,拿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楊氏笑著道:「我那幾十斤穀子啊,也是昨兒湛哥兒送來的,我就給你裝了些來。要不是娘,我家三娘也找不到這門親,若不是想著他和三娘還沒成親,我還準備讓他也一塊兒來瞧瞧您老人家!」

  史氏聽見那穀子是陸湛送的,面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幾分,「真是湛哥兒送來的?」

  楊氏理了理頭髮,眉眼間也有些得意,「昨兒挑了一旦穀子來,還有兩大塊豬肉,說是給我家的年禮。」

  史氏拍了拍楊氏的手,說道:「我就說湛哥兒這孩子不錯吧,你原來還挑剔,這麼好的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他這沒爹沒娘的,往後還不就把你們當自己親爹娘,就是你兒子!」

  史氏又道:「這驢是哪兒借來的?」

  楊氏眉開眼笑的道:「這是我們買的,去哪兒也方便。」

  史氏咂舌,「自己買的,那華盛還是挺能幹。」

  楊氏癟了癟嘴,「哪裡是他啊!娘還記不記得那次買我們東西那主顧,那家管事兒是個挺實在的人,看我們家窮,讓我們把東西都往他們家送,這一來二去的,這幾個月下來也積攢了些錢。我咬了咬牙

  ,就做主買了這驢。」

  史氏驚呼道:「那可真是不錯,家裡種的糧食你們又吃不完,送去那主顧家,還能換成錢,可比光守著那幾畝地強!」

  楊氏笑了笑,兩人進了房間,她才拿了一卷布出來,遞給史氏道:「這是三娘給你扯的布,你看看,可是棉布呢。原本她準備給你做衣裳,我怕她做的尺寸不合身,就沒讓她做。」

  史氏摸著那布,真是棉布的,很是綿軟,顏色是暗紅色還印著花,史氏道:「我這老婆子穿這顏色,是不是太花哨了。」

  楊氏道:「哪裡花哨了,這顏色喜慶,又不是大紅色,適合你。」

  「娘,你看能不能帶去見見那劉叔。我想把三娘帶去讓他瞧瞧,往常的藥我也沒讓她少喝,這麼幾個月了,還是沒有一點變化,身上也沒來,我這也是急得很!」楊氏說著面上也帶著一抹憂色。

  史氏道:「身上還沒來?」

  老六在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醫術自然是不差的,史氏同他還稍微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上次她去找老劉開藥,老劉就說了,這個事兒急不得,先吃幾幅藥看看,要是三五個月還是沒變化,再把人帶來他看。

  史氏道:「這……興許是還不到時候吧,這姑娘家的,一長大,那可就快了。」

  「娘,這三月份就十四了!前頭去陸家,陸湛他外家就想讓三娘下半年就過門,被我按著決絕了而已。可這要是下半年她都還這樣,我可真是急了!」楊氏說著又將上回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史氏,最後道:「還好湛哥兒那孩子還是個知禮懂事兒的,這要是換成其他的人,我還真怕他同三娘有隔閡。這事兒壓在我心裡好長時間了,眼見著後年就要出門了,我這心裡想起來就慌張!」

  史氏拍了拍楊氏的手,「平時他那兒人也多,人多口雜的,這樣,趁著這過年他也有空,我帶你們去,你去叫三娘。」

  說著史氏將那塊布好生放在箱子裡,母女兩個才走出了房間。

  小姑子一回來就往婆母房裡鑽,這娘倆關著門,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周氏今兒得負責做飯,往年楊氏一進門就過來幫忙,哪像今日,竟然不出來。周氏出來看了幾次,不過今兒楊氏是客,又帶了不少東西來,周氏也不好意思開口讓楊氏出來幫忙,只好讓自己女兒進廚房幫襯著。

  史氏和楊氏出了門,楊氏對杜三娘道:「三娘,走,跟娘去見你表叔公。」

  哪個表叔公?杜三娘心頭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還是跟著楊氏去了。

  史氏在前頭領路,不多時,便到了一處民居,還沒走近呢,史氏就張口喊道:「我劉老弟可在家?」

  「他在呢。」說話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瘦小女人。

  楊氏跟著進了屋,喊了一聲:「吳嬸兒。」

  楊氏出閣也不少年頭了,雖然每年都會回來,但也不是村子裡的人都能見著,吳氏看著她,一時有些沒認出來!史氏道:「這是我女兒二丫,嫁到白房村那個。」

  吳氏回過神來,笑著道:「哦哦,是二丫頭啊,這過去這麼多年了,這要是不說,我還真是沒認出來。」

  說著話,吳是抬起乾瘦的手抹眼睛,這會兒雖然也沒吹風,她的眼睛卻流下了眼淚,她一邊摸一邊道:「

  嬸兒現在老了,不中用了,看東西也看不清了。」

  史氏道:「這人老了都這樣,我也一樣,這眼睛也是平白無故就流淚。」

  那頭劉鵬明已經出來了,史氏笑著道:「劉老弟,這老大初幾的,來叨嘮你,我也真是過意不去。」

  劉鵬明擼著山羊鬍笑著道:「老姐姐,說這些可就太見外了。」

  史氏笑著,跟著劉鵬明進了屋。

  楊氏也趕忙帶著三娘跟著,等進了屋後,劉鵬明道:「老姐姐,可是哪裡不得勁兒?」

  史氏道:「老劉啊,不是我,是我這外孫女,前頭不是給你說了,這也好幾個月,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這也是急啊。」

  劉鵬明哦了一聲,隨即看向杜三娘道:「來來,過來,我把把脈。」

  杜三娘無語,搞了半天是帶她來看大夫?她沒哪裡痛啊,看什麼病!

  楊氏見女兒站著沒動,趕緊推了她幾下,讓她過去坐著,劉鵬明那雙乾瘦的手指搭在杜三娘的手腕上,左手右手診治了兩次,過了約莫一刻鐘,他才停了手,說道:「這孩子內體虛得很,平時是不是晚上起夜也多?」

  楊氏道:「對對,就是一晚上起夜多。劉叔,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劉鵬明道:「身體大毛病倒也沒有,就是身體有些弱症,依我看,這弱症估摸著也是胎中帶來了,當初這孩子生下來的身體也不好吧。」

  楊氏這會兒臉上是真急了,她點頭道:「生下來才五斤二兩重,月里就生病,我當時奶水又不太好……劉叔,你看她這年紀也不小了,姑娘家的事兒,這還沒來呢!我這當娘的,心裡也急得慌!」

  劉鵬明道:「我在給她改改方子,在吃一段時間試試。哦,對了,最好看看哪裡能找到胎衣,不拘是人的還是牲畜的,找來給她吃,這東西可是大補之物!」

  楊氏誒誒了兩聲,劉鵬明給杜三娘開了藥方,親自撿了藥,拿了個袋子套著,楊氏道:「劉叔,這藥就先放你那兒,等我們走的時候我再來拿。」

  ---

  等楊氏給了錢,三人從屋裡出來。史氏道:「你劉叔說的,定然不錯,你也別太擔心,至於這胎衣嘛,我在想想法子,看看去哪兒給你弄來。」

  楊氏道:「娘,那你可得給我仔細看看。」

  杜三娘擰了擰眉,「娘,我這還沒十四歲呢,慌什麼慌啊!」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娘親竟然還操心這些,難怪前頭拿了那麼多的藥回來,原來是因為她身體沒有發育,心慌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這以前生活又不好,能長身體才怪,如今生活好了,她臉上也長肉了啊。何必吃什麼藥,更別說還是吃胎衣!

  再說了,女孩子十五六歲才開始發育的也不是沒有。

  楊氏道:「你個小孩兒家家的,你懂什麼!這事兒你別管,我和你外祖母會看著辦。」

  回到家裡,楊氏便去廚房幫忙了,杜三娘是滿臉無奈,可他們也是為了她好,她能說什麼?誰讓她十三四歲了,這身材還是個搓衣板,即便這張臉長得還算有幾分看頭,也架不住這乾癟四季豆一樣的身體。

  想到這個世界普遍十五六歲結婚,聽說外祖母十二歲就嫁過來了,十六歲生下第一個孩子,不過孩子還沒過周歲便夭折了,又過了兩年,才生了她大舅。

  杜三娘嘆了口氣,算了算了,由著她們高興好了。

  楊氏帶著孩子們在娘家住了兩個晚上,初四杜華盛一早才來接他們回去。

  初五這日,杜三娘早早就起來幫忙。楊氏一晚上不過睡了兩個時辰,半夜就起來準備東西。今天來的人多,杜三娘也知道,看著娘眼下的黑眼圈,她也心疼,說道:「娘,我來看著,你再去補個覺吧。」

  楊氏道:「還睡什麼睡,這馬上天就要亮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又道:「娘,這裡我能看著,你再去休息休息!」

  楊氏笑著道:「沒事兒,往年不也這樣過來的。」

  鍋里蒸了十幾碗糯米飯,這麼大一鍋,楊氏可不敢讓三娘看著,稍不留神,這水燒乾了,可不得了。楊氏還記得前年,她不過就走開上了個茅廁,回來上頭蓋著的竹蔑蓋子都差點燃起來了,現在有快地方還是糊的。

  杜三娘抿了抿嘴,看著楊氏道:「你要不願意回去睡,那你坐灶膛後。」

  說著拉著楊氏去灶膛後坐著,她站在灶台前。

  水蒸氣很大,杜三娘低著頭,她的臉被撲騰起來的水蒸氣都遮掩了。

  也不知道陸湛今天會不會來,雖說他走的時候也跟他說了,若是今兒沒旁的事情就過來。杜三娘抿著嘴,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對他這樣上心了,沒見著的時候,還怪牽掛的。

  待到天亮之後,楊氏去把小的兩個叫起來,一家子趕緊吃早飯,辰時一過,也有人來了,最先來的是大伯娘一家,米氏一來就幫著問要不要幫忙,楊氏笑著道:「這昨晚上都煮著,也沒什麼旁的要幫的。大嫂坐著便是。」

  之後是三嬸一家,然後是外祖母,一直臨近中午,陸湛都沒來,杜三娘朝外頭望了好幾次,也沒看見他的人影,心頭有些泄氣,這人今兒莫不是不來了?

  第54章

  一直到飯菜都做好了,

  也沒看見陸湛的影子,

  看來他今日是不會來了,

  想到這裡,

  杜三娘心裡又有些悶。這人還說喜歡她呢,

  她家所有親戚都來了,

  前些日子就跟他說好的,

  他竟沒來。

  心裡雖然有些想法,杜三娘面上卻不表露出來,她一直在給楊氏幫襯著忙裡忙外。史氏坐在屋子裡,

  杜家的妯娌陪著她說話,不時又夸三娘幾句,說三娘像楊氏,

  勤快,

  逗得史氏笑個不停。

  楊氏在廚房對杜三娘道:「湛哥兒還來不來?」

  杜三娘悶聲道:「我也不知道他來不來!」

  楊氏挑了挑眉,「要不,

  舀些菜出來,

  要是他來了呢!」

  杜三娘哼哼了兩聲,

  「都吃中飯的時間了,

  他要是來,

  早就來了!」

  說著她咬著嘴唇,

  心裡更是一陣氣悶!來不了也該說一聲,害她空歡喜一場!

  將菜全部都上齊了,那頭杜華倫一家子才慢悠悠的走來。旁的人看見他們一家子來,

  米氏拉著楊氏的手說道:」喲,

  你看,咱們家的大人物兒來了呢!踩著點來吃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達官貴人呢!」

  說完還翻了個白眼,自打她兒媳婦小產之後,米氏對這家人的恨意幾乎是達到了看見了都恨不得扭頭離去的地步!

  楊氏抿了抿嘴,對老四一家子踩著點來吃飯的做法雖然也不喜歡,但到底來者是客,不管他們怎麼做,他們作為主人,肯定不能為了這樣的事情質問別人。

  杜華倫來了之後,喊了幾聲兄長,便坐下吃飯。王氏看見史氏來了,上前來拉著她的手,喊了一聲親家,她那張皺巴巴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笑,若是不知道的看見了,還不知道兩人得多好呢。

  杜三娘看了她一眼,趕緊撇開頭去,省得辣眼睛!

  男人們坐一桌,吃酒聊天,女人們也各自坐著,除了太小的孩子被拘著同大人坐一塊兒,孩子們也是分開坐。杜三娘這一桌,都是女孩兒,最小的是三叔家的二丫剛八歲,最大的便是四叔家的杜芳了。

  杜芳今日身上穿了一件藍色印花高領襖子,高領上還綴了一圈白色的兔毛,下著玫紅色的裙子,腳上是一雙緞面的棉鞋,腰間掛了一塊手絹,頭上甚至還插了幾支珠花,面上也敷了粉,描了眉,嘴唇也是塗成了紅色,走過來時身上還帶著一陣甜膩的香氣。

  杜三娘看了一眼,別撇開頭去,十五歲的小姑娘家,臉上畫得跟鬼似的,這麼年輕朝氣的年紀,這妝一上,看著就像是二十多歲。

  不過杜三娘雖是這樣想著,可明顯別人不是這樣想的,其他幾個姑娘看見杜芳這樣的打扮,個個都看著她,眼裡流露出羨慕之色,爭著要同她說話。

  被人這般星捧月著,杜芳看起來卻是有些愛理不理,她看著幾個表妹,都穿的一片色的襖子棉褲,整個人臃腫不堪,頭髮也梳理得並不光滑,亂糟糟的碎發,頭油也沒抹,那臉上更是紅撲撲的,都被寒風吹裂了,杜芳抿了抿嘴,對這幾個妹妹只是隨意應付了幾句。

  杜芳一年到頭回來的次數並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城裡住,也就去歲鬧災荒的時候,她才跟著家人回了老家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可即便是鬧災荒的歲月里,她過的日子,在幾個姐妹中也是過得最好的,至少不用餓肚子。

  杜三娘看她那副做派心頭煩得很,家裡不過就是有個鋪面,還真把自己當閨閣千金了,看她那神色,好似她比姐妹們都要高人一等似的。

  切,裝模作樣!杜三娘招呼幾個妹妹,說道:「都坐下吧,吃飯。」

  今日杜家的伙食也是極不錯的,有魚有肉,還有幾個蒸碟,在鄉下,一年到頭也就只有過年才能吃這麼好了。杜三娘這麼一招呼,幾個姑娘也就跑去坐著,不再理會杜芳。

  杜芳自來就是高高在上,在眾位姐妹中她一直都是備受矚目的那個,誰見著她不得巴結她,恭維她兩聲。也就是二伯父家的這個杜三娘,看她神色定定的,頭髮只是攏在腦後編了辮子,穿著一身薑黃色的棉襖,藏青色的棉褲,同色系的鞋子,這窮酸樣,還不就是個窮鬼!

  可自打自己進屋來,杜三娘理都沒有理睬她,也不來招呼一聲!杜芳心裡有些不爽快,看她同幾個姐妹說笑,眉眼彎彎的,雖然也穿得一般,可在幾個妹妹中卻很是顯眼!

  杜芳心裡有些悶悶的,她慢慢走上來,看了眼桌子上的飯菜,還算湊合。

  「芳姐姐,你快坐。」三嬸家八歲的二丫頭喊道,說著還指了指旁邊的凳子,是專門給她留的位置。

  杜芳走過去看了一眼,問道:「這凳子可是擦過了?」

  杜三娘看她那挑剔的眼神,心頭也是不喜的,這桌椅自打借來之後,全都擦洗過一遍,她們這些姑娘也沒說什麼,她倒是在那裡挑剔。

  雖然心裡不爽快,杜三娘還是點了點頭,「芳姐姐,凳子我們都清洗過了,你坐吧。」

  杜芳過來,人卻沒坐下,反而用手指在凳子上擦拭了一下,在湊到眼前仔細看,然後道:「哪裡乾淨,你看,你這不是還有灰?」

  杜三娘看她伸出的食指,那上頭乾乾淨淨的,哪裡有灰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杜芳又道:」這可讓我怎麼坐,要是弄髒了我的裙子可怎麼好!我這料子可不便宜,這是織錦,可不比你們穿的這些粗布葛衣,我這一尺頭,就夠你們一家子吃喝半年了。」

  杜三娘看她裝模作樣那副樣子,壓根兒就不想理她,反正她自來就看不起他們這些兄弟姐妹,她才懶得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芳姐姐要是怕弄髒衣裳,那要不就站著吃吧,這樣也就不會弄髒衣裳了。」杜三娘道。

  陸湛沒來,她心裡還有些氣兒呢,可不想伺候這個公主病!

  杜芳聽她讓自己站著吃,頓時就變了臉色,她都這樣說了,難道不該是杜三娘拿帕子來擦板凳!

  「杜三娘,你讓我站著吃?今天是你家裡請客,有你這麼招待客人的嗎?你要是不想招待我,那我走就是了!」杜芳聲音說得很大,一下子屋子裡的人都聽見了。

  杜三娘翻了個白眼,這人自己在那兒挑剔,公主病發作,她又不是杜芳的丫頭,還得迎合她!

  楊氏聽見爭吵聲,忙走過來,「芳芳啊,有什麼你給二嬸說,要是三娘哪裡得罪了你,我說她。」

  杜芳道:「我哪敢說她啊,我這就走!」

  說著就要走,楊氏連忙拉著她,寬慰道:「芳芳,這都吃中飯,你去哪兒啊。你妹妹要是哪裡看顧不周的,你原諒她一回。」

  杜三娘看見在自家耍起大小姐脾氣來,更是看不上她,抿了抿嘴,杜三娘道:「娘,你別拉她,芳姐姐身上的衣裳可是用織錦做的,金貴著呢,咱們這樣的人家,大半年吃喝嚼用才抵得上她身上一尺頭的料子。芳姐姐不願坐,嫌棄我家的凳子髒,怕弄髒了她的衣裳,她都這麼說了,那我只好說讓她站著吃了,站著吃肯定就不怕弄髒衣裳了!」

  杜三娘沉著冷靜的將前因後果給說了,要她給杜芳留面子,或者是將這錯處攬在自己身上,那可就錯了!她雖然不願去惹麻煩,可要是麻煩上了門,她也是不會客氣的!

  都是一樣的人,沒有誰比誰高貴,最多就是四叔一家子稍微多些銀錢而已,在她們面前做出那副高人一等的樣子給誰看?杜三娘同這個堂姐的接觸並不多,她原還想杜芳怎麼就對她有意見了,今日這麼一看,倒是找到原因了,一個有公主病的人,別指望她對誰會沒有意見!

  楊氏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連忙鬆開了手,不再拉著杜芳,上下看了杜芳身上穿的衣裳和打扮,那料子看著確實是不一樣。可這明知道莊戶人家,比不得城裡的大戶,還有下人伺候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