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我不信張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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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張湯的隊伍出了西蜀道之後就乘船北上,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眼看著就要進京畿道的地界了,沒有遇到第二次襲擊。

  張湯看起來倒是還好,依然雲淡風輕。

  倒是手下廷尉越發緊張起來,大家都在想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把副都廷尉放到京畿道再動手。

  如果副都廷尉是在京畿道被刺殺,那意義就更不一樣了。

  乘船北上這一路,連大河兩側都有順著河道一路保護的隊伍,每到一地,都是戒備森嚴。

  雖然各地官府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消息,說張湯可能要下去了。

  但誰敢讓張湯在自己的治內出事?

  別說張湯只是要從副都廷尉的位子上下去了,哪怕他已經被定罪了,他也是陛下的老兄弟也是皇后的親信,他就算要被砍頭也得安安全全的抵達長安。

  不讓張湯出事,他們就算立功。

  真要是張湯在某地出了意外,當地的官員別說會不會被陛下處置,光是嚇,也能嚇個半死。

  這世上就是有許多看起來矛盾的事。

  各地官員當然也對張湯有怨言,甚至有些人還會恨張湯,大部分人都巴不得張湯趕緊從廷尉府退下去,可沒有一個盼著張湯死的。

  不說會不會連累他們,從情感上說他們覺得張湯就不該死。

  張湯的人頭在大寧暗道排出來的價值榜上始終名列前茅,這麼多年來很少有大寧本國之內的刺客去找張湯的麻煩。

  刺殺張湯的人,多數都是敵國密諜。

  中原江湖當然更是對張湯畏之如虎,也盼著張湯早點隱退。

  可要說殺張湯,那是瘋子才會有的選擇。

  一是知道張湯不好殺,這麼多年了張湯還活得好好的想殺他的人死了不知道多少茬。

  二是因為整個江湖都清楚,誰動了張湯大寧皇帝陛下會把誰祖上三代都給挖出來。

  所以一聽聞張湯要從自己地盤上經過,各地的江湖勢力都紛紛派人沿途暗中保護。

  不敢靠的太近,那就在外圍幫忙看一眼。

  他們實在是太希望張湯這位鬼見愁順順利利的回到長安,順順利利的退下去。

  至於張湯最終會被定什麼罪,會不會被處死,他們想都不去想。

  以後這個江湖若是沒有張湯了,那江湖之中有一半人能睡個安穩覺。

  更何況,據說不只是張湯要退下去,連東廣雲匯的曹獵也要退下去了。

  曹獵一退,中原江湖另外一半人也能睡個踏實覺了。

  張湯一路上看起來沒什麼異樣舉動,似乎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審判一定都不擔憂。

  曹獵更沒有。

  曹獵從西蜀道回京的時候也是乘船,走的和張湯是一條水路。

  不同的是,他竟然買下了一條花船。

  帶著一整船的姑娘從西蜀道出發一路向北,這一路是載歌載舞吹拉彈唱的回京。

  張湯回京好歹還算嚴肅,曹獵回京看起來更像是一場鬧劇。

  也不都算是鬧劇,有一大部分看起來像是他真的歡喜。

  張湯快進京畿道的時候曹獵已經到長安了,他一路上沒有一丁點想要等一等張湯的意圖。

  他更像是迫不及待的趕回長安去,迫不及待的接受自己將不再主掌東廣雲匯的旨意。

  他可真的是太歡快了,一路上的載歌載舞就證明了這一點,因為載歌載舞的不只是那些漂亮姑娘,還有他。

  所以他還沒到長安的時候就有傳聞出現,有人說他瘋了,有人說他傻了,有人說他裝的。

  大部分人覺得他是裝瘋裝傻,因為不想被人看出來他捨不得離開東廣雲匯所以故意演戲給所有人看。

  當然也有那可悲可憐的自尊心作祟。

  然而曹獵才不在乎這些,他這一路上是真的開心。

  開心到有些忘乎所以,十天幾乎有八天是醉著的。

  張湯的隊伍臨近京畿道的那天,曹獵正在家裡挨罵。

  能把曹獵按著罵的人不多,按著曹獵罵曹獵還不敢還嘴的人那就更不多了。

  「你們太他媽的蠢了!」

  大將軍夏侯琢在曹獵家那寬大奢華的客廳里氣的來來回回踱步。

  他走幾步就瞪曹獵一眼:「你和張湯都不是笨蛋怎麼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曹獵:「......」

  夏侯琢指著曹獵的鼻子:「你自己說,這種事你和張湯錯在哪兒了!」

  曹獵嘆息。

  夏侯琢:「你給老子說!」

  曹獵:「錯在被人發現了。」

  夏侯琢道:「廢他媽話!可不就是錯在被人發現了嗎!張湯有官面上的身份做事有限制,你一個混江湖的而且從頭至尾沒有個好名聲你居然把事做的這麼不乾淨?!」

  曹獵:「就沒法乾淨,當年留下唐人王這事不管誰做都不可能幹淨,難道我和張湯不知道殺了最省事?殺了一了百了。」

  「可他多活幾年就能為大寧戰兵造出來更多好東西,就能挽救無數大寧戰兵的生命,不說別的,自從各地邊軍裝備排弩,連黑武人都不敢放肆了。」

  他看向夏侯琢:「你說這事怎麼說有理?不被人發現就是我們有理,被人發現了就是我們沒理,說出大天來也沒理。」

  夏侯琢掐著腰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曹獵這個時候笑了,往後靠了靠,舒舒服服的坐在那:「退唄,上次我和老張沒能選擇一了百了的法子,這次可是輪到我們倆能一了百了了。」

  夏侯琢:「你放屁,東廣雲匯那麼大個攤子你說退就退?」

  曹獵:「我勞心費力太多年了,立國二十幾年我受的都是什麼罪?整個江湖我都得看著,看好了是我的本分,看不好那就是犯了大錯。」

  「就拿最近冒出來的這個器來說,我沒能提前察覺到,指不定多少人憋著火想指著我鼻子罵街呢。」

  夏侯琢把指著曹獵鼻子的手指放了下去。

  「中原有多大?」

  曹獵道:「混江湖的有多少人?從穩妥角度來說,我要想看住整個江湖,就得能動用整個江湖三分之一的力量,也就是說三分之一都是我的人,都隨時向我報告另外兩個人做了些什麼。」

  他看向夏侯琢:「我的夏侯老祖宗,你覺得能辦到嗎?」

  夏侯琢:「辦不到你也得撐著,就算是你真的退下去了你也得繼續盯著。」

  曹獵:「我不。」

  夏侯琢:「你敢不!」

  曹獵:「我好不容易熬到退下來的時候,我還回去?」

  夏侯琢:「你必須回去!哪怕明面上不回去暗地裡也得幫陛下把江湖盯的穩穩噹噹。」

  曹獵:「我不想。」

  夏侯琢:「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你今天給我個好態度我幫你去陛下面前說話,我說你已經反思過了,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夠好,將來一定做的更好。」

  曹獵:「非得是我繼續盯著江湖?」

  夏侯琢:「目前非得是你。」

  曹獵:「返聘得加錢。」

  夏侯琢:「我加你個大腦袋。」

  曹獵道:「那張湯呢?」

  夏侯琢道:「你和張湯不一樣,他在那個位置太明了,他要是能安安穩穩的退下去也就真退了。」

  曹獵:「憑他媽什麼......」

  夏侯琢:「說髒話?」

  曹獵:「對不起......」

  夏侯琢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看向曹獵換了個語氣:「我說老曹啊,不過話說回來你最近是不是有點懈怠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器組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曹獵道:「從現有的情報分析,應該是集合了舊楚餘孽和唐門餘孽以及當年偶然出現的一支邪教的餘孽。」

  夏侯琢:「餘孽的意思是,大部分都被幹掉了,剩下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叫餘孽,你連大部分都幹掉了,餘孽就沒能盯住了?」

  曹獵嘆了口氣:「他們擅長套圈。」

  夏侯琢問:「套圈是什麼意思?」

  曹獵道:「他們套用了別人的殼,比如舊楚餘孽,我和老張聯手用江湖力量和廷尉府的力量打了一年又一年,其實還能在明面上蹦躂的,都是允許他們蹦躂的。」

  「這個殼破掉了,藏身在這個殼裡邊器組織成員就退了,他們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殼裡,比如各大家族試圖謀逆的勢力。」

  「等我和老張又把這部分混帳東西打掉了,器成員又退了,又換殼了。」

  他看向夏侯琢:「也就是說,他們在一次一次被打擊的過程之中非但沒有收到損失,反而在不停的撿邊角料來壯大自己。」

  「舊楚餘孽被打掉了,他們撿走了一批財富和人力物力,世家大戶被打掉一批,他們又撿走了不少東西。」

  曹獵道:「這個世上最不好盯著的從來都不是武林盟主,而是無名小卒。」

  夏侯琢想了想,是這個道理。

  曹獵道:「所以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江湖也就那個逼-樣,就算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不自量力想造反的人也有。」

  他可憐巴巴的看向夏侯琢:「大哥,你別替我跟陛下求情說好話了,你回宮就和陛下說曹獵那個王八蛋越來越過分,他確實懶惰了,確實鬆懈了,他已經不適合替陛下看著江湖了。」

  夏侯琢:「這種話是我能說出來的?那豈不是在蒙蔽陛下?!」

  曹獵:「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夏侯琢:「那是陛下!」

  曹獵:「......」

  夏侯琢:「得加雙倍的錢。」

  曹獵:「......」

  他嘆了口氣:「想想看和老張相比我確實算好的,老張沒享過我享受的福氣,乾的活兒比我還累還髒。」

  夏侯琢:「所以呢,你覺得張湯會跟你似的這種撂挑子不乾的態度嗎?」

  曹獵:「他不會。」

  夏侯琢:「當然。」

  曹獵:「他會比我更快樂。」

  夏侯琢:「......」

  到了這會兒,夏侯琢擺了擺手示意客廳里伺候著的那幾個曹獵的親信都出去,夏侯琢帶來的兩個親兵都沒在屋裡,也被夏侯琢擺手示意到更遠的地方去。

  他等人都走了,還特意往四周看了看。

  曹獵道:「房樑上沒人。」

  夏侯琢這才壓低聲音問道:「你跟我說句實話,不管是以前你們查的那些狗屁江湖勢力,也包括這次冒出來的什麼器組織,他們背後......有沒有溫貴妃的影子?」

  曹獵臉色一變:「哥,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

  夏侯琢:「你不該怕,天下間很多人都該害怕貴妃兩個字的分量,但唯獨你我和老張這樣的人,陛下的這些老兄弟們不該怕。」

  曹獵道:「我不是怕死,為陛下我什麼時候怕過死?我是怕說錯話。」

  夏侯琢皺眉:「什麼意思?」

  曹獵也往四周看了看。

  夏侯琢:「你家房樑上有沒有人你自己不知道?」

  曹獵嘆道:「哥,我和你說句心裡話,我就不信其中沒有溫貴妃的影子,問題就在於以我和老張的本事,到現在都沒能找到一點兒真正算證據的東西。」

  他臉色格外糾結。

  「要說我沒能提早發現這個器是我的失職,但這不是我惱火的地方,我惱火的是每次就要抓住尾巴了,尾巴就斷了。」

  他往後靠了靠:「當年她是怎麼就進宮了的?」

  夏侯琢也嘆了口氣。

  緩了一會兒,曹獵壓低聲音說道:「不過也快了,老張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他看著夏侯琢的眼睛說道:「你可以覺得我沒那個本事,但這個天下,懷疑誰沒本事也不能懷疑張湯沒本事!」

  夏侯琢:「什麼大事?!」

  曹獵:「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憋著什麼大的呢。」

  夏侯琢仔細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

  他往前湊了湊,幾乎是貼著曹獵的臉盯著曹獵的眼睛問:「你們倆到底憋著什麼屁,最好放出來讓我聞出些味來。」

  曹獵深吸一口氣:「大哥,你真以為老張的證據是別人放出去的?」

  夏侯琢臉色驟然一變。

  曹獵道:「唐人王的事已經過去十年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露出來,雖然老張什麼話都沒有和我透漏過,可我就是不信他是那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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