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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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年輕人在溫暖面前也沒有絲毫的恭敬謙卑,這讓很多人都不理解。

  包括此時站在院子裡抬頭看天的那位不是書生的書生,他以前覺得這位白衣年輕人隨時都能奪走屬於他的書生之號。

  所以他本想稍作試探,畢竟在溫暖手下並不禁止他們彼此之間的交手比試。

  可他想出手還沒出手的時候,溫暖就阻止了他。

  溫暖用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鄭重姿態告訴他,你不要去招惹他,如果他死了,包括你我在內見到他死的人都會死。

  溫暖不像是開玩笑,所以書生沒敢試。

  但他決定在溫暖看不到的時候試一試,於是他有四個月的時間在床上躺著。

  而白衣年輕人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出手一樣,書生甚至都沒有看到人家動他便動不了了。

  自此之後書生就明白,那個看起來更像書生的白衣年輕人根本就看不上他這書生的名號。

  畢竟在十三旗之中,書生排名僅在第十旗。

  琴師以前也不理解,她也想試試。

  她躺了六個月,她也一樣沒有見到白衣年輕人出手。

  她想動手的那天,才剛剛有所舉動就飛了出去,不像是被人或是什麼其他活的東西打飛出去的,更像是被一座山撞飛出去的。

  關鍵是,她沒有看到山來。

  自從那次之後,琴師比書生還要恭順還要謙卑,白衣年輕人看她一眼,她害怕那山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再把她撞飛一次。

  只要不是白衣年輕人主動吩咐她做什麼,她都會躲得遠遠的。

  而且溫暖有嚴令,在她和白衣年輕人議事的時候任何人不准靠近。

  所以當白衣年輕人坐在那和溫暖談話的時候,她和書生以及武夫都只能站在屋子外邊乖乖等著。

  屋子裡,白衣年輕人看了看桌子上還沒下完的棋局。

  溫暖很喜歡下棋,但她幾乎沒有對手,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自己和自己對弈,大部分時候她自己也不破不了自己。

  「先生試探出來了什麼?」

  溫暖問。

  白衣年輕人眼神還在棋局上:「張湯身邊有幾隊不一樣的廷尉,只有兩隊現身,暗處還有,但他們分工格外明確,不該出現的時候就不會出現。」

  溫暖嗯了一聲:「廷尉府從來都不是只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點東西,畢竟那是高皇后親手組建起來恐怖東西。」

  她看向白衣年輕人:「但先生沒有得手,是故意讓張湯回長安去?」

  白衣年輕人語氣平淡的回答道:「張湯不回長安,徐績就很無趣,這次的局最大的收穫不是晏青禾也不會是徐勝己,而是讓張湯和高清澄看到了徐績在暗影里不安分。」

  溫暖笑了。

  她實在是太喜歡白衣年輕人這種洞察一切的睿智,也太喜歡他不動聲色之間就完成布局的自信。

  張湯活著回長安比死了要好的多。

  張湯那樣的人就算會從廷尉府退下去,真的就一點兒反擊都沒有?

  徐績這個人所在的位置其實和晏青禾差不多,不讓張湯把他逼到沒有退路他是不會踏踏實實靠過來的。

  哪怕徐績最終也不會死心塌地靠過來,卻能和張湯拼個兩敗俱傷也是好事。

  用徐績的力量去消耗廷尉府和皇帝的其他力量,這筆生意怎麼做怎麼賺。

  「先生接下來要去長安?」

  「嗯。」

  「只看戲?」

  「嗯。」

  「半路上就不再出手試試了?」

  「嗯。」

  溫暖點了點頭:「我沒有問題了。」

  白衣年輕人隨即起身,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溫暖一眼:「我如何安排的最好不要亂碰。」

  溫暖嗯了一聲:「知道知道,先生安排的我怎麼會隨意亂碰。」

  白衣年輕人道:「讓那個欠你姑姑一些人情的傢伙離遠些,他已經不止一次想要看清楚我。」

  溫暖臉色歉然,語氣為難:「先生也知道蘇木山這個人我控制不了,他只是欠我姑姑人情並不是欠我人情。」

  白衣年輕人道:「那你姑姑可能要失去一個欠她人情的人了。」

  溫暖眼神飄忽了一下,然後堆起笑意:「先生說的我怎麼能不信?我會盡力去給他些忠告。」

  白衣年輕人隨即邁步出門,走到院子裡的時候書生馬上就把頭又抬起來看向夜空。

  「一顆星,兩顆星,三顆星......」

  白衣年輕人走過之後,書生明顯鬆了口氣。

  不久之後,再次響起的琴聲也沒有之前那麼亂。

  一邊撫琴一邊看向溫暖的琴師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山主......他到底是誰?」

  溫暖回答:「他說他是唐人王。」

  琴師沒有想到如此輕易就從山主嘴裡得到答案,所以琴聲又顫了一下。

  唐人王......

  好像是很久遠很久遠的名字了,聽到這個人的名字就好像馬上能想起來至少是五十年前就已經威震江湖的故事。

  「但他未必是。」

  溫暖眼神迷離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可他說是的時候最好所有人都認可他說的。」

  琴師點了點頭,不再對這個人有任何問題。

  畢竟唐人王三個字就足夠了,那是幾十年前就被人譽為世間最強超品強者的大人物。

  距離這個小鎮子大概七八里遠的地方,山間有一座獵戶進山狩獵時候會暫時歇腳的木屋。

  蘇木山就蹲在火爐旁邊一根一根的添柴,譚卿雪則坐在窗口感受著夜風。

  「我有些時候都不理解,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她看著窗外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沒有你,溫暖也能把貴妃想要做的事都做了,而你就像是個多餘的人,可她還偏偏希望你一直都在。」

  蘇木山道:「你可以把這當成是一個債主在用吩咐人做些雜事來收回些利息,這些事都不重要,但她希望你去做,如果你不做,她就會覺得你已經不把欠她的當回事了。」

  譚卿雪道:「那她就不怕這麼一直使喚你,把你使喚到厭煩了就不再被她使喚了?」

  蘇木山笑道:「如果她能和你一樣的想法,那她得多快樂。」

  譚卿雪微微一愣,她一時之間也不清楚蘇木山這句話是在誇她還是在笑話她。

  「她是一個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有掌控欲望的人。」

  蘇木山說:「當她下令的時候必須要得到回應,必須要去執行,否則她會覺得不安,她會覺得即將失去一份忠誠。」

  譚卿雪道:「那她知道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往往是會失去更多忠誠?」

  蘇木山道:「我剛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如果能和你一樣她也該是個快樂的人。」

  譚卿雪這次明白了,蘇木山就是在誇她。

  「那她對皇帝呢?」

  譚卿雪問:「難道她對皇帝也有掌控的欲望?」

  蘇木山點了點頭:「當然。」

  譚卿雪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撇嘴道:「那難怪她不快樂.......」

  蘇木山也笑了。

  當今陛下那是何等人物?溫貴妃竟然還想對陛下有所掌控?

  蘇木山似乎是看出來譚卿雪的懷疑和鄙夷,於是他解釋道:「她在宮裡這麼多年都很低調,就是因為她很清楚這個世上有她掌控不了的人。」

  「她想掌控皇帝,可她又不是想掌控現在的皇帝......」

  譚卿雪聽到這句話又愣了一下:「她......唔,原來是這樣。」

  她說:「我還是理解不了她讓你跟著天南地北的嚇跑有什麼用處,只是為了監視著溫暖?可她給你的權力好像還沒到能監視溫暖那麼大吧。」

  蘇木山道:「她沒有讓我監視溫暖,她只是讓我在溫暖能知道我在的地方就好。」

  譚卿雪懂了:「意思就是她對溫暖其實也不放心,你可以不監視溫暖,但只要溫暖知道你在她就會認為你是奉命來監視她的。」

  蘇木山挑了挑大拇指:「厲害。」

  譚卿雪:「你指不定已經罵過我多少次笨了。」

  蘇木山:「別人的女人聰明些無所謂,我自己的女人還是笨一點好。」

  譚卿雪:「憑什麼!」

  然後愣住,就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來,像個二百五似的。

  就在這時候蘇木山忽然站直了身子,示意譚卿雪不要動。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拉開屋門走了出去。

  遠處,白衣年輕人站在那像是在等他。

  蘇木山緩步走過去:「這位先生是路過還是專門來找我的?」

  白衣年輕人道:「我約了清晨來接我,時間還沒到,又不想再回鎮子裡去,所以冒昧打擾......能不能許我進屋子裡坐坐?」

  蘇木山點頭:「可以。」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衣年輕人拄著那根看起來格外漂亮的金屬拐杖走進木屋,看到譚卿雪的那一刻他微微俯身:「冒昧打擾了。」

  譚卿雪警覺的看著他,不過還是客氣的回應了一句。

  蘇木山把這裡簡陋的木凳騰出來給白衣年輕人坐:「水還沒有燒好,茶可能還得等一會兒。」

  白衣年輕人說:「我不想喝茶,鎮子裡那位的茶應該比你的茶要好許多。」

  他看向蘇木山:「我只是想來求教一件事。」

  蘇木山問:「有償還是無償?」

  這句反問,把白衣年輕人問的有些意外。

  「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白衣年輕人笑著回應:「有償。」

  蘇木山問:「先問吧,問過之後我再定價格。」

  白衣年輕人笑著說:「錯了,是我定。」

  蘇木山:「?????」

  白衣年輕人看向譚卿雪:「嫂夫人跟著你辛苦,她本不該是個淪落江湖的女子,她可以有很舒服的生活,當然也可以沒有。」

  他說到這看向蘇木山問道:「這個價格夠不夠?」

  蘇木山道:「我這個人有些......」

  白衣年輕人點頭:「每個男人都不喜歡被威脅,都有些倔強。」

  他說:「貴妃給了溫暖十張牌,一百張牌,但你不是,你是貴妃手裡的牌,你抵得上溫暖手裡的一百張牌,我猜測你的實力可以將溫暖手下那一百張牌全都撕的碎碎的,所以當然對我也有威脅。」

  他說:「現在再想想,我開出的價格是不是足夠了?畢竟我也是冒著巨大的風險才敢開出這麼高的價格。」

  蘇木山理解他的意思了。

  白衣年輕人開出的是兩敗俱傷的條件。

  他說:「你問。」

  白衣年輕人沒有馬上就問出來,而是仔仔細細的想了一會兒,好像是在整理措辭,又好像是在思考答案。

  思考他思考出來的答案,和蘇木山即將給他的答案是不是一樣的。

  「會有甘於平凡的強者嗎?」

  他問。

  蘇木山微微怔住。

  雖然過去的時間並不長,可他腦子裡過了許多可能,這個白衣年輕人會問關於誰的問題?是溫暖的還是溫貴妃的還是關於蘇木山自己的?

  他沒有想到問題不關乎任何一個具體的人。

  「強者會甘於平凡嗎?」

  蘇木山自言自語一聲,然後陷入沉思。

  譚卿雪心說這算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

  她覺得這簡直就不算個問題,會有甘於平凡的強者嗎?當然他媽的沒有,哪有人成為強者之後不想讓人知道的?

  她脫口而出:「強者甘於平凡的前提條件是得讓人知道他是強者啊。」

  蘇木山示意她不要多嘴。

  白衣年輕人卻安靜的想了一會兒,然後看起來很認真的對譚卿雪說了一聲謝謝。

  他起身的時候說:「可讓人知道他是強者的人,就已經不平凡了。」

  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轉身離開,似乎真的一點兒敵意都沒有。

  走到門口,白衣年輕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強者是活在規則之內遵守一切秩序可稱天道,還是強者不受規則約束制定規則才是天道?」

  不等蘇木山回答,他又自言自語了一聲。

  「天道賦我一身才,我怎可負天道。」

  他此時回身看向蘇木山:「你是我一生至此所見者能排進前五的強者,為何你要執迷於弱者給你定下的規則?天道......強者在天道之上是為天道,弱者在天道之內是為天道,更強的強者掰斷強者制定的規則亦是天道。」

  說完這句話他邁步離開。

  譚卿雪問:「他是誰?」

  蘇木山想了想,回答:「人和人真的不一樣,當年有人掰斷了唐門傳承,現在他想掰斷大寧國運......是個狠人。」

  譚卿雪能聽懂的答案就是這幾個字: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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