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江嶼只說周若瑄傷到身體，以後很難懷孕，具體情況都是青黎根據他的描述猜測出來的。

  她是醫生，即便沒有親眼看到，也知道按照他所言，周若瑄會遭遇怎麼樣的折磨，會留下什麼樣的後遺症。

  青黎一言不發，對此她不好做什麼評價。

  賀江嶼難得露出痛苦之色，他這些年一直活在愧疚和慚愧當中。

  「你知道周若瑄對你的心思嗎？」青黎問道。

  這一次，賀江嶼沒有否認。

  他不傻，他一直清楚的，只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不想承認，就是不想負責。

  因為他根本就不愛她，他沒辦法因為那件事，強行和周若瑄結婚。

  但是，也因為那件事，他沒辦法對周若瑄置之不理。

  不僅如此，他潛意識裡認為，只有滿足她想要的一切，才能彌補當年的事情。

  他對不起她。

  如果不是因為他……

  「你是不是想，如果不是因為你，周若瑄不會面臨這種遭遇？」

  賀江嶼自嘲一笑。

  不是嗎？

  青黎看著那張清俊非凡的臉上帶著一抹複雜的弧度，眼底的情緒難辨，不知道該不該說什麼。

  這件事，並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換句話說，知道了這件事，青黎更堅定不想參與到他們中間去了。

  或許她和賀江嶼之間有感情，但因為這件事，他們只會陷入無休止的內耗中去。

  用不了多久，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會在內耗中消磨殆盡。

  倒不如趁著他們互相有好感，有著對方美好的回憶，就此分道揚鑣，保留那份值得回憶的記憶。

  她正想著，摩擦著茶杯的手忽然被一隻大手裹住。

  青黎抬眼，就看到賀江嶼眼底微微發赤。

  「青黎，這件事我從沒和任何人說過，之所以和你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

  頓了一下，他艱難開口，「我不想離婚。」

  青黎心裡的波瀾一圈圈地蔓延開來，賀江嶼極少有這麼認真說這種話的時候。

  只是……已經晚了。

  她輕輕將手抽回來，在賀江嶼的注視下開口，「這件事並不是你選擇的。」

  她不動聲色岔開這個話題。

  「什麼。」

  青黎端起酒杯，躲開他的手，說道：「周若瑄的事情，或許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哪怕你什麼都不做，那些人也未必會放過她，換一個角度來說。」

  青黎抬眼，「她也沒給你選擇的機會。」

  不知道賀江嶼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也不知道周若瑄當時是怎麼想的，這件事賀江嶼確實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讓他選擇，他肯定寧願自廢手腳，也不會讓那些人去碰周若瑄。

  這無關感情，

  賀江嶼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他骨子裡是個非常驕傲的人，以他的秉性，他絕對會選擇前者。

  也好過這輩子活在愧疚當中。

  她的話讓賀江嶼怔住了，他似乎從未想過這一點。

  是的，沒有人給他選擇的機會，他一直被動承受這一切。

  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可是如果給他一個機會，他真的不願意如此選擇。

  周若瑄的救命之恩，於他而言如同泰山壓頂，讓他喘不過氣。

  想逃，卻不能逃。

  想面對，卻又無法面對。

  一聲嘆息傳來，打斷賀江嶼的思路。

  「我理解你，但我不想繼續參與到你和周若瑄的事情當中了，我希望以後想起你的時候，想到的都是好，希望你也是。」

  青黎站起身，「明天上午十點，扶風民政局見面吧。」

  在賀江嶼略有些無神的視線當中，青黎離開了。

  第二日，扶風民政局門口，青黎一身簡單的裝扮出現在這裡。

  昨晚她就坐飛機過來了，離婚之後，她打算將公寓交給人搭理，之後一段時間，她都打算在京城待著了。

  扶風太多回憶，等到她能坦然面對內心的時候，她再回來。

  約好的十點，十點半的時候，他的車才停在門口。

  賀江嶼從車上下來，面色淡然平靜，好似昨天和她坐下來深談的人不是他一般。

  「走吧。」青黎說道。

  和賀江嶼一同走進民政局，青黎不由得感慨。

  上一次來，她和賀江嶼第一次見面，雙方完全不了解，或許賀江嶼對她還有著十分不好的印象。

  那時候的她只想儘快拜託父兄，重生回來決計不能再次落入他們的手中。

  如今過去了一年多，一切都變了。

  兩個陌生的人差一點走到一切，她不再畏懼父兄的力量，有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

  遺憾什麼呢。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嗎，活得自由自在的。

  冷冰冰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如果你要反悔還來得及，我不是沒給你機會。」

  聽到這樣的發言，青黎輕笑一聲，「好的知道了，馬上就到我們了。」

  她輕快的語氣似乎惹惱了某個人，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轉頭，就看到一張冷峻的面容，那雙眼睛裡怒火幾乎要燃燼她。

  「你是不是以為離婚了你就自由了？曾經是我的女人，以後也不可能是別人的。」

  青黎見他又間歇性發瘋，想要甩開他，奈何他的手勁很大。

  「你好好的行不行！」青黎皺眉。

  賀江嶼咬著後槽牙，「你現在要跟我離婚，卻還讓我好好的？」

  僵持不下的時候，終於到他們了。

  甩開賀江嶼，二人來到櫃檯把資料都交給辦理人員。

  辦理的時候，青黎能夠明顯感覺到賀江嶼在盯著她，她垂眸不語。

  「離婚手續辦好了，接下來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那時候二位仍舊質疑離婚，會領到離婚證。」

  辦事人員公事公辦地說道。

  離開民政局，賀江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多一眼都沒給青黎。

  如此是最好的。

  青黎當天把公寓的事情處理好，就去了華研所。

  這件事她還要請上邊批准，雖然只是個流程。

  邱副主任有段時間沒看到青黎，看到她精神狀態很好，欣慰地點點頭。

  「這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邱副主任問道。

  「少則一年，多則……現在還說不準。」

  邱副主任點點頭，「也好，當做散散心，我會派助手過去協助你的，你現在可以有三名常駐助手，我會安排他們的食宿。」

  青黎忙說道：「不用麻煩的，如果再有重大項目，我會和所里申請助手的，再說了，當地華研所也有不錯的助手。」

  「不麻煩，這本來就是你該有的待遇，到時候我聯繫肖主任，讓他做好安排。」

  在邱副主任的堅持下，青黎最後同意了。

  有些時候的確需要熟悉的助手來配合，更省心一些。

  只是讓人家背井離鄉跟著她去京城，她心裡多少過意不去。

  青黎離開了，她準備明天一早飛到京城去，這裡的一花一木都會觸及她的情緒。

  這邊青黎一離開，邱副主任就把三個助理叫來了，兩男一女，年齡都在三十歲左右。

  「你們三個給我聽好了，絕對不能讓京城那邊的人把人拐了，務必給我看住了，她的人回來，你們才能回來！」

  三個人領命而去，邱副主任又給同僚打起電話。

  「你說怎麼回事呢，京城那邊有什麼吸引她的呢，她怎麼就不回來！」邱副主任眼見地開始焦慮。

  「她一過去，雲澄就開始顛顛往那邊跑，回國都不說回扶風，直接去京城了，這可怎麼是好，萬一真的被當地華研所拐了怎麼辦！」

  「我能不焦慮嗎，這兩個人在哪，哪就可以發光發熱，華研所總部又能怎麼樣，快給我想想辦法，我是絕對不會放走這兩個人的。」

  「你不知道老肖那個人，陰險狡詐最會挖牆角，我是一點都不敢信他。」

  「房子？你是說因為顧家送給青黎一套四合院，讓她有了歸屬感？」

  「這倒是有可能，這個杜家怎麼那麼不懂事呢，該送就趕緊送啊，哦對，杜老也被拐去京城了，完了，他們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對對對，我聯繫一下，看看以什麼名義送好，送個五百平，不不，送給七百平的大平層給青黎，讓她對這裡有了歸屬感，她就不會走了。」

  雖然扶風的大平層遠遠比不上京城的四合院值錢，但是他們可以從其他地方別出心裁，比如全部現代化智能控制。

  用這些亮點來吸引青黎，年輕人嘛，這些便利性的東西會給她帶來極大的便利。

  青黎並不知道邱副主任的焦慮，更不知道所里居然要給她送房子。

  對扶風她是很有感情的，畢竟是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但是現在傷心更多一些。

  她表現得輕鬆，實際上離婚也讓她傷神，她需要一個環境來儘快擺脫這種情緒。

  才落地京城，青黎就見到了趾高氣揚的周若瑄。

  周若瑄一身粉嫩嫩的裙子，如果不露出那倨傲張揚的表情，或許會更好看一些。

  「是不是以為自己贏了？」周若瑄抬著下巴，明明沒有青黎高，卻非要這麼看著她。

  青黎淡淡地看著她，「你想說什麼？」

  周若瑄圍著青黎轉了一圈，說道：「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江嶼是因為你才打的我吧？」

  她輕笑一聲，「那是我故意讓他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