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響起,庭院中落針可聞。
周若瑄傻在那裡,青黎也傻在那裡。
她怎麼都沒想到賀江嶼會動手打周若瑄。
他不是對她容忍又縱容嗎。
周若瑄緩過神來之後,滿眼破碎,好像整個世界都崩塌了,她呆滯地看著賀江嶼,嘴張了張,淚卻先留下來。
「你……為了她打我?」
囁喏的話從紅唇中吐出,帶著絲絲絕望。
賀江嶼薄唇緊抿,微微垂頭看不清眼底的情緒,面對周若瑄空洞絕望的眼神,他沉默以對。
周若瑄忽的慘笑一聲,「明白了,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多餘的,我從不奢求什麼,依然得不到你的半點關注,賀江嶼,再見吧。」
說著,她哭著跑掉了。
賀江嶼眉宇間微凜,心裡咯噔一下,伸手沒有抓住她,眼看著她跑了出去。
他毫不猶豫追了上去,隨後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首看向青黎。
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不發一語。
數個呼吸,賀江嶼淡淡地說了句:「對不起。」
說完,他追著周若瑄離開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青黎拿著茶盞的手輕顫。
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她輕輕放下茶杯,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茶杯下已經濕了一片。
觸手輕碰,她的臉上也清潤一片。
維繫太難,放棄也很痛苦,但是時候要放棄了。
青黎允許自己放縱十分鐘,任由淚水涌落。
兩個阿姨站在遠處不知所措。
在她們心裡,姜小姐自立自強,經濟獨立不說,淡雅美麗的外表也是大多數女人不及的,還是國家重視的科研人員,可謂是集所有優點於一身。
這樣的女人,傾心哪個男人都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哪裡會有感情方面的困擾。
可實際上,真的有男人眼瞎心瞎,這位大老闆也是人中龍鳳,看不出那位周小姐和姜小姐的差距嗎?
簡直就不是一個層次的人,這種選擇題,小學生都會做吧。
看著姜青黎慟哭,兩個阿姨又是心疼又是怨惱。
好在,二人並未擔心許久,不多會就看到青黎不再伏案大哭,直起身子擦掉眼淚,通紅著雙眼叫來阿姨。
「姜小姐?」一個阿姨小心翼翼地來到跟前。
「換鎖。」
「好嘞!」
阿姨聽到這兩個字,就知道姜小姐沒事,果然她和一般人不一樣!
阿姨高高興興地去換鎖了,全部都換了。
另外一個阿姨問道:「三位廚師要不要留下呢?」
雖然有廚師在她們能省下很多時間和精力,但這麼高的工資,她們不好好做事心裡難安,所以其實有一個廚師就夠了。
她們做的地區特色菜也很好吃。
青黎知道廚師的情況,才從別的地方被挖過來,就這麼辭退未免不近人情。
她叫來三個廚師,詢問了一下他們的意見,如果願意留下,工資她來付,但是和賀江嶼再無關係。
起初他們都是衝著賀江嶼才過來的,如今發生這樣的變故讓人始料未及,其中有兩個表示想要離開,有一個願意留下。
青黎給那兩個人結了工資。
正剛好,她付這麼多人的工資也很吃力。
三個阿姨走了一個,如今也只剩下兩個,她現在付三個人的工資倒是有餘。
青黎在涼亭中坐了許久,一直到阿姨喊她吃飯,她才回過神來。
起身,長長舒口氣,一身負擔好似隨之滑落。
當晚賀江嶼沒有回來,也沒有聯繫青黎。
青黎的心臟儘管已經足夠強大,但依然到半夜才睡著。
第一晚,她可以失眠。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青黎身上的冗餘又卸下一些。
很快,她很快就可以讓心境完全平復下來。
走進一段感情容易,走出一段感情難,有些時候真的需要時間去治癒。
上一次擬的離婚申請被賀江嶼撕掉了,他認為該離婚的時候他會離婚,不想被動離婚,這是他的話。
不過,青黎不會再給他這個時間,就祝願他和周若瑄好好糾纏一輩子吧。
離婚協議很快擬出來,她打電話給崔助理,詢問了他的位置。
她給崔助理送過去,和讓崔助理過來拿是兩個概念。
前者不會牽扯到崔助理,後者崔助理一定會被遷怒。
她很清楚賀江嶼的脾氣,也知道崔助理是個不錯的人,沒必要因為他們二人的私事牽連其中。
看到崔助理的時候,他正在處理厚厚一疊文件,這些處理完是要送到賀江嶼面前進行匯報簽字的。
「以後就不用兩地跑了。」青黎看了一眼酒店房間改造成的辦公室。
為了方便辦公,為了方便隨時聽候賀江嶼的指令,崔助理在這個酒店設置了臨時辦公場所。
之所以是臨時的,是因為他們買下來的辦公樓正在裝修。
知道青黎的來意,崔助理幾次開口欲言,最後都化作一聲嘆氣。
先不說老闆那可怕的情商和惡鬼舔過的嘴,他和周若瑄的事情才是致命的。
崔助理旁觀者清,他很清楚老闆對周若瑄的無奈,也很清楚他對太太的感情。
可世上總有事情無法按照自己的心愿達成,就比如已經如此強大的賀江嶼。
「夫人,有些事情,或許可以再等一等,給老闆一個處理的時間。」崔助理說道。
青黎淡淡彎了彎唇,「給過了,以後,還是各自安好吧。」
她將離婚協議放下,說道:「三天之內簽好協議民政局見,如果不來,我會起訴,我希望雙方能夠保持最後的體面。」
「夫人……」
「叫我姜小姐吧,崔助理應當知道,起訴離婚對他的影響比我還要大,讓他儘快吧。」
青黎說完就離開了,留下崔助理呆呆地站在那裡。
他嘆了口氣,垂首看著半截抽屜中的資料。
那是他無意當中知道的事情,之後簡單調查了一下,才明白老闆這種脾氣,這種一身反骨的人,為什麼會如此縱容周若瑄。
原來不單單是因為一條命,還有……
如果是他,他或許做的遠不如老闆。
這個資料他原本想要拿給姜青黎看的。
可即便給青黎看了,她會有何反應,結果會不一樣嗎?
崔助理站在窗前看著離去的青黎,他心裡是有答案的。
多好的一對佳人,真的有緣無分嗎?
對於青黎而言,崔助理或許還不會怎麼樣,他真的為老闆感到惋惜。
這棵鐵樹開一次花太難了,這次閉合了,以後還會有開花的機會嗎?
之後青黎繼續投入到工作當中,期間接到過幾次賀江嶼的電話,她都沒有接。
沒有接的必要了,直接民政局門口見面就是。
賀江嶼:接電話,談離婚的事情。
這條信息發送到青黎手機上的時候,她正在休息。
電話打過來,她接了。
沙啞到極致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青黎差點沒聽出來是他。
「我們見個面吧。」
「見面就沒必要了。」
「見了面,我簽協議。」
青黎沉默了片刻,同意下來。
他們約在附近的一家茶室,單獨的包間。
青黎看到賀江嶼,見他有些頹靡,眼下出現淡淡青影,好像整晚沒睡覺一樣。
「協議有什麼問題嗎?」
賀江嶼沉默以對,片刻後,他閉了閉眼說道:「周若瑄不僅救過我的命。」
青黎現在屬實對他們的事情不感興趣。
「我知道,所以你好好對她,報答救命之恩吧……」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賀江嶼打斷。
「讓我說完。」
見青黎停下,他繼續說道:「我在M國學習過一段時間,因為少年時期機緣巧合和周家有了生意往來,便認識了周若瑄,美國那段時間,周家對我很照顧。」
「在美國窺伺我的人也有不少,那次我被綁架,是周若瑄……」
說到這裡他有些說不下去。
青黎知道裡邊有情況,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好打斷他。
原來賀江嶼被綁架之後,綁匪拿了巨額贖金也不肯輕易放人,反倒是讓賀江嶼做選擇題。
放走賀江嶼可以,前提是斷了他的手腳,挖了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耳朵。
他們讓賀江嶼選擇,說服周若瑄陪他們睡覺,每陪睡一個,就少拆他一個零件。
賀江嶼怎麼可能去做這種選擇題,他甚至做好了去死的準備。
那個時候的賀江嶼手段就已經初顯狠辣,他打算哄騙這些人,死前能帶走一個是一個。
還不等他有所行動,周若瑄俏生生出現在他面前,她手腕腳腕上還有紅痕,應當是剛被放開。
周若瑄一臉悽然來到賀江嶼面前,跪坐在他面前,輕輕環住他的脖子。
「江嶼,我希望你好好的。」
她這話讓賀江嶼心驚肉跳,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麻感蔓延開來,他眼一黑暈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裡,她……正在搶救。」
賀江嶼幾度說不下去。
這幾乎成了他的心魔,他一個大男人,卻需要女人犧牲貞操,被人……被那麼多人如此侮辱換來生還的機會。
甚至於,他一度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周若瑄。
周若瑄搶救過來了,但是醫生遺憾的告訴他,她下體幾乎已經糜爛,那些人花樣眾多,傷到子宮,這輩子很難再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