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得勝歸營

  中午,熱辣的太陽炙烤著山崖,酷熱難耐,一行人慢吞吞地走著,陳烈也不催促,他走到江川旁邊,望了一眼天上炙白的太陽,說道:「鬼陽山的天氣真是熱啊。【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江川淡淡一笑:「走過這一段,進了書院就涼快了。」

  陳烈和江川並排走著,看似無意地說道,「今天表現得不錯。」隨後又轉向了眾人,大聲道,「如果這是真實的戰場,那麼現在咱們就是得勝歸營。」

  這句話讓程南君大為震驚,自己頭一回輸得這麼狼狽,聽陳烈說得勝二字,便如鯁在喉:「傷的傷,瘸的瘸,請問陳教頭,得勝在哪?」

  陳烈笑眯眯的:「破了羅漢陣,通過了考核,便是得勝。傷了、瘸了也是得勝。」

  程南君那股執拗氣又冒了上來:「原來禁軍出征不算死傷多少,鐵甲軍就不一樣了,鐵甲軍出征,最好不損一兵一卒。」

  一句話把陳烈頂在了那裡。

  陳烈的脾氣還是好的,自打調去帶廂兵之後,脾氣都被磨平了,轉圜的本事也還是有的:「我可不是這個意思,禁軍和鐵甲軍都是瑨國的軍隊,職責不同,都是保護聖上和百姓。」

  程南君哼了一下,不說話了。陳烈見大家都無精打采,大聲道:「大家對練兵可還習慣?」

  「報告,還行。」半天沒人說話,從身後傳來一個小聲的應承。

  說話的是魯俊辰,他左右瞧了瞧,見沒人回答,怕陳烈尷尬,這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陳烈大聲道:「那就好。習慣是慢慢養成的,再過些日子,叫你們不練你們還會不習慣。」

  像陳烈這樣的教頭,是在練兵場上打磨出來的,真正厲害的地方是,是能迅速拉近與士兵之間的距離,獲取他們的信任。

  來尚方書院帶兵,跟軍中帶兵不同,軍中帶兵天天與自己的兵呆在一處,而尚方書院相對要鬆散很多,軍中士兵的身份較為統一,尚方書院的學子們,則身份背景各不相同。並且以往,跟他們只有在練兵場上相見,今日終於有了拉進關係的機會。

  別說還有人搭茬,就算這些人全都不說話,他也能講下去。

  「我現在再看你們,終於有了兵的樣子了。我看著高興!不過這幾天又是操練又是考核的,大家都煩了吧?」

  「沒!」這下多了幾個稀稀拉拉的回應。

  「我要是你們,我就覺得煩。」陳烈聲音更大了,「但是,一個兵的人生,是從哪裡開始?是從列隊開始!軍隊代表了什麼?代表了一個國的形象,軍人的精氣神就是這個國的精氣神,我就一直告訴我的兵,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瑨國脊髓的一份子,軍隊就是瑨國的脊樑。」

  這回總算把這些少年的熱血給喚醒了,大家卯足勁異口同聲:「是!」

  陳烈又是和藹可親的笑笑,「不過你們不一樣,你們是我瑨國的腦袋,你們的操練一共為期三個月,三個月能練成什麼樣便什麼樣。我大瑨的軍人,是何等鐵骨錚錚,為國捐軀,馬革裹屍。哈,說起我大瑨,以武立國,人人皆兵,當年就連婦孺小孩都能熟練使用各種兵器……為什麼要人人尚武,因為安居樂業、國泰民安從來不是靠想像,靠的是流血和犧牲。」

  這些話,引來了一片讚嘆聲。

  陳烈哈哈一笑,「近身戰靠的是膽氣、勇氣和實力,遠程戰,靠的是弓箭和弩……說到了弩,話說有一種連發弩車,能幾排連發,當年對戰西梁的鐵浮屠和拐子馬用的就是這種弩車……」

  說著說著聽見魯俊辰嘀咕了一聲,便問道:「魯俊辰你在說什麼?」

  「報告,我只是好奇。」

  陳烈接著道:「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好好講講這一段,西梁的鐵浮屠和拐子馬你們都聽說過吧?這鐵浮屠是重甲騎兵,人和馬都穿著盔甲,每三個騎兵一組,用皮索勾連在一起,行動時採用的是列陣中間突破戰術,而拐子馬則是輕裝騎兵,人馬不穿盔甲以射箭為主,速度快,戰鬥力也很強。這兩種兵種常常相互配合,鐵浮屠中間沖陣,拐子馬位於鐵浮屠的兩翼,包抄……所以,西梁這兩支騎兵從一出現,便橫掃沙場。」

  陳烈看這幫學子,聽得津津有味,說得更加賣力了:「當年,西梁王率一萬鐵浮屠和拐子馬來犯,賢王爺率鐵甲軍迎戰,那時候的鐵甲軍,裝備遠不如鐵浮屠拐子馬精良,最開始派出去的都是死士,就是以血肉之軀迎戰,他們即便被碾成肉泥,也無一人退縮。這支西梁鐵騎一路以無可披靡的陣仗逼近京城,在京城百里外紮下大營。鐵甲軍聯合禁軍一同抗敵,可一日不破鐵浮屠和拐子馬大戰一日不能結束。就在關鍵時刻,有一天清晨,有守城的士兵來報,說營門外有人送來了五十輛連弩車……」

  說到這個,魯俊辰可就來勁了,「報告,這個我知道。」

  陳烈一愣,竟然還有人知道連弩車,便說:「那你來說說。」

  魯俊辰張嘴就來:「對戰鐵浮屠和拐子馬的連弩車,每一輛高三丈,寬五丈,可同時發百弩,開一張弩需五頭牛拉,用的是小弩,你們一定想問為什麼用的是小弩而不是大弩,那是因為小弩遠程射擊的殺傷力更強,不但能穿透鎧甲,還能穿過前一個人的身體,射傷後面的人,倘若再在箭頭上抹上硝石硫磺,便能形成火攻之勢,別說是鐵浮屠拐子馬就算是再堅固的城池也能摧毀。」

  陳烈樂了:「魯俊辰你知道的不少啊,那你說說這連弩的缺點。」

  講這些,是魯俊辰的拿手絕活,滔滔不絕:「缺點是連弩車太過於笨重,不利於遠途運輸。並且製作連弩之人,在做連弩時故意留了一手,所贈小弩用完之後,連弩車便成了一堆廢鐵,這麼做,皆是因為制工的匠人只想破了鐵浮屠和拐子馬,穩固我大瑨江山,卻又不想因為自己製作的連弩,讓更多的生靈塗炭……」

  陳烈眯著眼打量著魯俊辰,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你有家人參加過那場戰鬥?」

  魯俊辰講的正得意,原本還想講講連弩車的製作,聞聽此言,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吱吱唔唔:「我……我……」他一緊張就更結巴了,額頭上的汗都下來,與剛才的侃侃而談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恰此時,符羽騎著馬跑了一圈,回來了。

  他勒住韁繩,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伸手擼了擼鬃毛,見魯俊辰十分窘迫,便替他把話說了:「陳教頭,這位眼鏡兒可是涇陽幫的人,在制工這件事上,涇陽幫沒有不知道的。」

  陳烈聽到「涇陽幫」三個字便目露敬佩,雖然時至今日仍然沒有查證出製作連弩的人究竟是誰,但是江湖是一直都有傳言,說連弩是涇陽幫老祖丁墨山做的,而丁墨山卻又一再否認與此事有關,所以這事就成了朝廷的一件懸案。

  陳烈看著他,眼神越來越親切:「你姓魯,莫非你是魯家的後人?」

  魯俊辰最怕別人問及此事,當下額頭的冷汗就下來了,很是不安地垂著頭囁喘了半天,竟沒給出一個確切地答覆:「對不起,我……」他咬咬嘴唇,臉色有些發白。

  符羽替他道:「他是,他是涇陽幫魯家後人。」

  魯俊辰愣住了,就好像符羽把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說出去了一樣。又是羞愧又是無奈。

  陳烈詫異了,看了看魯俊辰,又看了看一伍的人,問道:「他一直都是這麼唯唯諾諾的嗎?」

  這些人大都不把魯俊辰放在眼裡,所以竟沒人回答。

  陳烈只得又把目光放在了魯俊辰的身上,魯俊辰慌了,他一手心地汗,使勁地在軍服上擦了擦,一會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符羽,一會又把求助的視線投向了江川。

  偏偏這個時候,這兩人不知道怎麼搞得,都不說話。他無奈,只好回過頭,推了推眼鏡:「報告,我……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麼?」陳烈驚奇中,帶著循循善誘,他故意將聲線放的很平,讓魯俊辰對自己放下戒備,「你說說我聽聽看能不能幫到你。」

  作為曾經禁軍中最牛的教頭,他能夠快速找到一個兵身上的優點和缺點,並幫助到他們。

  魯俊辰對他的防備確實少了,小聲囁嚅:「我……我害怕我說錯了,我總是說……錯話。」

  陳烈:「不著急慢慢說。」

  許是陳烈的這份淡然,讓魯俊辰感受不到絲毫的被威脅,便慢慢放鬆了下來,小聲道:「我雖然是涇陽幫的,不!我重說一遍,我雖然是魯家後人,可我天生愚笨,根本不能和其他師兄們相比,我……我頂多也就是涇陽幫一個小學徒,我長這麼大連工匠的考試都沒參加過……我……我心裡清楚,我就是笨,我根本不配為魯家的後人,我還怕我說錯話招人笑話,也害怕因為自己的愚鈍給涇陽幫臉上抹黑,我……」

  「眼鏡兒!你害怕的事太多了。」符羽實在看不下去了。

  魯俊辰被他說的都要哭了,拳頭堵著嘴,一臉委屈地看著符羽。

  陳烈便拍了拍他後背:「魯俊辰,你想的太多了,所以才會害怕這個害怕那個,實際上,是因為你把自己封閉起來了,才會覺得自己很差,可你真的差嗎?你要是很差的話,怎麼會進尚方書院?」

  「沒錯,你可不知道,眼鏡兒有個偉大地目標,就是製造出一個比木甲伶衛更靈活更厲害的木甲出來。」

  魯俊辰在憤怒中愕然,後悔當初讓他知道這件事,現在是羞愧難當。

  符羽卻跟故意似地勸他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你放心,眼鏡兒,我保證在你沒做出來之前不再跟別人說了。」

  光看這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陳烈已經把魯俊辰的性格摸透了,開始鼓勵他:「那我對你有一個希望。」

  魯俊辰幾乎嚇一跳:「什麼希望?」

  陳烈:「我希望你將來能造出連弩那樣的兵器。」

  魯俊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許是自己聽錯了吧?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出這樣的希望。

  陳烈道:「先別想著自己做不到,你要搞定你自己,不是還沒開始就想著退縮,就拿墨子老先生來說,他想做什麼就能做出什麼,他突破了自己。」

  魯俊辰覺得他說的很對,點點頭。

  陳烈說:「我也把這個希望放到你身上,如果你成功了,那樣的話,我們的士兵在戰場上就能少一些傷亡,我們大瑨就能更加安定。」

  魯俊辰受此鼓勵,終於找到了一點信心,可不想,身後傳來胡長堅的一聲「呸」:「就憑他?廢柴一根,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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