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以諾】

  【偽永恆不滅體】與再生意識之間,確實有著某種難以割捨的聯繫,無論跨越多長的距離,還是多少的時空,這一種聯繫都不會改變。

  但……當【偽永恆不滅體】靠近到了洛邱身邊的時候,它們之間的聯繫就已經開始被削弱……持續的削弱。

  僅僅只是片刻的時間,這種堅固的聯繫就仿佛以及各變成了細小的絲線,只需輕輕一扯就能夠拉斷。

  「看來我的判斷果然沒有錯。」再生意識明顯已經察覺到了這種變化,「我想要脫離它,同時也不想它會落入某個人的手中,只有在你們手上,它才是最安全的。」

  這恐怕藉助的是來自俱樂部背後的,隔絕一切,無視一切窺探的能力……一個絕大強大的屏障。

  「這麼說來……」洛邱很快就明白到再生意識想要從自己手上購買什麼,「你打算讓我們保管【偽永恆不滅體】?」

  再生意識直接點了點頭,很是坦然道:「沒錯,唯有在你們手上進行保管,它才是最安全的狀態……而保管的費用,也就是這個身軀的本身。至於保管的時長……則是我死亡的那一天。當然,如果過程當中,我有需要使用它的話,也可以從你們手中取出。」

  「託管服務嗎……」洛邱點了點頭,對於這種買賣並無不可,基本上沒考慮便打算答應下來。

  但是答應之前。

  洛邱看著再生意識道:「請你再仔細考慮清楚,鑑於【偽永恆不滅體】的價值……因為你無法預計自己到死亡之前,還有多久的時間。」

  按照再生意識的說法,就算它明天……甚至半小時之後就會死亡,那麼【偽永恆不滅體】一樣會入帳俱樂部,成為俱樂部的東西……當然,它原本就是從俱樂部當中,經由上一任出售的就是了。

  「不必了。」再生意識搖搖頭,「其實決定越快做出來就是越好……更多的考慮,帶來的之上時間上的浪費。」

  「那麼,再次簽訂契約吧。」洛邱也不多廢話……這樣的託管服務雖然是他第一次碰見,但並未能引起他更多的興趣。

  再生意識此時相當爽快地在一份新的契約羊皮卷上,打上了自己的印記……當這份契約生效,隨後燃燒消失之後……交易,就已經處於持續的生效狀態當中。

  那【偽永恆不滅體】落入洛老闆的手中,開始一點點地再次縮減起來……原本足有磨石大小的體積,用不了多久的時間,就縮腳到只有橄欖球大小的菱形晶體。

  晶體散發著彩色的光華……但它並不堅硬,反而十分的柔軟,只要輕輕一捏,就能夠改變它原來菱形的形狀。

  「沒想到,它還能再次壓縮?」再生意識雖然不能視物,但自然有了解身邊所發生之事情的能力,「我原本以為,這就是它本來的模樣了。」

  洛老闆此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道:「嚴格來說,這個也不算是真正的【偽永恆不滅體】……當然,這裡的不算真正,是指它並非天然形成的【偽永恆不滅體】。不過也請放心,即使它並非自然形成的,但是在能力方便,與真正的【偽永恆不滅體】並沒有任何的分別……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東西原來還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你……?」再生意識皺了皺眉頭。

  洛老闆只是笑了笑,沒有更多的回答……也沒有打算告訴再生意識,這份【偽永恆不滅體】,其實是由一種特殊的物質合成的——而這種特殊物質的名字則是叫做:萬素。

  這一份當初被【Cain】買去的【偽永恆不滅體】,就是用一份完整的萬素礦母所直接生成——當然,基於萬素這種物質的性質,當它固定了某一種形態之後,就無法再逆轉。

  但即便這樣,再生意識也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般……對比起在【過往】當中那山洞時候,此時的再生意識,明顯地要活躍一些。

  因為實質是意識體的關係,這種意識的波動,很容易就能感覺得了……洛老闆在把保管物品交給了女僕小姐收好之後,便沉吟了一會,然後忽然說道:「雖然已經簽下了契約,買賣關係也已經確立,但是……」

  即便是再生意識,此時也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它對於俱樂部的認知,來自【Cain】的知識遺產——而這份知識遺產當中,有著不少的部分,都是關於這家店鋪的詭秘之處——甚至,在【Cain】碰見虛空修羅隕落之前,曾經做出過一個極為大膽的推測。

  店鋪,或許就是從原初的世界中誕生——而原來的【Cain】也曾經向店鋪詢問過這個問題,甚至提出購買情報的想法。

  只是……關於店鋪情報的內容,當初的店主的要價,遠比一份【偽永恆不滅體】要高出無數……至於像店鋪提出購買原初道標的想法,得到的要價,更是讓曾經的【Cain】感覺到短暫時間的絕望。

  即便如此,曾經的【Cain】依然沒有放棄探索原初的想法。

  對於超脫者……或者說,達到類似這種生命進化程度的個體,伴隨著在時空中探索的時間增加,會越來越清晰地感應到一種很奇特的呼喚——最開始進行探索的超脫者們並不知道這種呼喚到底是什麼。

  他們只是明明之中得知了呼喚源頭的名字:原初。

  為什麼要探索原初,為什麼要抵達原初……有人思考過,千年,萬年的時間,卻始終無法找到答案,仿佛這種探索的衝動,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本能。

  但事實上,並沒有誰抵達過原初……可關於遠處的一切情報,卻多餘恆河之沙——每一個探索時空的超脫者,對於這種來自原初的呼喚在意識當中的反映都不曾相同……每一個感知得了的東西都不一樣。

  因此,從未出現過超脫者匯聚之後,能夠從各自得到的信息當中拼湊出來點什麼線索的事情。

  所以才會有【Cain】詢問這些問題,然後將得到的回答也遺留下來的事情——這些知識,無時無刻都在告誡著再生意識,在無盡的時空長河當中,唯有那家店鋪,是無法通過一切的武力征服……店鋪不會攻擊任何的個體,理論上每一個抵達店鋪的個體都將會成為它的顧客。它甚至沒有立場,只要不違反已經成立的交易規則,但一旦違背了交易規則,不論是誰都不能得到善終。

  如果說,現世的百年之前,歐土大陸上的【非人】們精英盡出,對這家店鋪進行討伐,只是一次小打小鬧的遊戲的話,那麼發生在歷史長河的無盡時空當中,也曾有過超脫者們對於這家店鋪的討伐。

  來自【Cain】傳承下來的知識中表明,曾經的【Cain】並非第一個推測店鋪與原初擁有非同尋常的關係……一批比之【Cain】更早成為超脫者,就曾經有過相同的猜想。

  一場覆蓋了恐怖時空的雙方交戰,就曾經發生在了【Cain】達到超脫者這個層次之前……最後結果如何,並沒有任何的記載,即便是探索了諸多的時空之後,【Cain】也只是從一些蛛絲馬跡當中做出了猜想。

  恐怕,那一整批的舊世代的超脫者……都已經陣亡。

  次元的夾縫,似乎也是因為當時的大戰之後才形成的……作為曾經大戰的戰場。

  而時空探索更是因此有過一段無人知道到底有多長歲月的停滯期……所有的舊世代超脫者都失去了蹤影。

  直到某一個時間點,一個新世代的超脫者誕生了……它沒有名字,卻生而知之,是天然形成,一誕生便是超脫者的生命層次。

  它自誕生之後也未曾公布過自己的名字,也從未有後來的新世代的超脫者真正地見過它的出現,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於它的傳說才在新世代的超脫者當中流傳……傳說,這位第一個出現的新世代的超脫者曾經留下過,與它類似的約還有三千個,它只是幸運地第一個【醒】來。

  它很神秘地用了一個【醒】字。

  因此,除了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對原初進行探索之外,尋找第一個新世代超脫者的蹤影,也是不少新世代超脫者們的另外一種比較熱門的活動。

  【Cain】算是新世代中比較晚出現的,大多對於舊世代的事情,也只是從前輩的交流中,或者自己的探索中,一點點摸索出來。

  不過有一件事情,【Cain】十分清楚,那就是舊世代大戰過後已經全部銷聲匿跡,可這家店鋪依然存在。

  強大已經無法作為形容……再生意識甚至想不出有什麼能夠完整地描述這種存在的本質——因此,當他聽到洛老闆才剛剛說完【但是】兩字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但是就我本人來說,還是會感覺有所虧欠。」

  再生意識聽完這句話之後,一下子未能反應過來。

  洛老闆只是淡然一笑道:「其實,主要來說,還是我自己比較喜歡這段【過往】。雖然……」

  此刻,在洛邱說話的同時,整個屍骸深坑都開始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首先是【失落的獠牙】的巨大手掌出現時候所裂開的地方,開始了直接的填補。

  然後,就如同【非人領域】當中,會因為維持【領域】結構穩定的系統因為出現錯誤,而會讓【領域】的地形突然之間發生變化一樣。

  整個屍骸深坑,一瞬間就出現了這種【變遷】的變化。

  好像是一道如同屏障的光,從一邊,掠過,然後去往另外一邊……屍骸深坑,便成為了那【過往】當中曾經出現過的聚居地。

  骨頭所打磨製作而成的,一間間的房屋,灰白色的小路。

  可以看見遠處開闢出來的農田,還有……再生意識所居住的山洞。

  「……雖然,這些對於作為最終交易金的【偽永恆不滅體】來說,並不什麼。但是我想……」

  白骨所切成的街道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背著了簍子的年輕男子……當第一個男子出現了之後,路上,屋裡,田地當中,廣場之上,一道接著一道的身影也開始一一變得清晰起來。

  「但是我想,與其讓這段【過往】只是存在與你的意識構成當中,倒不如讓它有一個比較穩定一些的現實載體……」

  再生意識起初只能夠感受到這一切的變化……但漸漸地,它好像是【看見】了什麼。

  當身邊的身影一個個地接著出現,當這段【過往】的一切的色彩都只能存在它的意識當中,而無法【親眼】所見的,一切都只是無色的時候……色彩就這樣進入了它的【視線】當中。

  失去的雙眼也在這次的【變遷】之中,得到了恢復……蒼老的外表,也因此恢復了年輕,幾乎與【聖血】意志一般無二的容貌。

  然後是聲音……他們說話的聲音。

  然後是歌聲,屋子內,女人正溫柔地搖著搖籃,輕輕地唱著搖籃曲的聲音。

  然後是嬰兒……搖籃當中,小小的身影,從淡化開始充實,從近乎透明到漸漸地出現了影子……最後變得完整。

  「……當然,這些都是以你意識當中的【過往】作為根本,然後進行演算的——不需要你繼續用大量的精力來對這些進行演算了。我想這樣一來的話,你應該能夠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你想要得到答案的問題。」

  再生意識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它看見了手指的形狀,它摸到了自己的眼帘。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它張了張口,唯有能夠找到的感覺是……不解。

  洛老闆只是隨意地笑了笑道:「不是說了嗎,這樣一來的話,你就不用耗費太多的精力,為那些小小的怨靈,不斷地保持著這段【過往】。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問題的答案……我們之間的第一份契約內容,你忘記了嗎。」

  第一份契約……在託管【偽永恆不滅體】之前,在【過往】的山洞當中,所達成的第一次交易——將再生意識從【聖血】意志的糾纏中徹底解放出來。

  如今,這份交易的內容,伴隨著【聖血】意志回歸到最初的分散狀態,其實店鋪方已經完成了它的商品——而接下來則是需要再生意識的支付。

  ——當這份委託完成之後,再生意識將會在它成為真物之後,交出它的靈魂。

  「所以我想,你不需要感謝什麼……我只是做了一些,如果看清楚了實質之後,或許還反而會讓人討厭的事情。」洛邱微微一笑,「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一個商人。哦,對了……」

  最後,洛老闆揮了揮手。

  屍骸深坑當中,忽然從大地之下,冒出了許許多多的骸骨……它們是零散的,粉碎的,但很快它們就有再次分開,然後組合,最後成為了一具具完整的骸骨。

  是人類的骸骨……另外,還有一具具,大概是幼兒們的骸骨。

  一具具大小不同的骸骨此時開始分開,然後開始配對……最後三三兩兩地分成了許多的組合,然後開始各自嵌入不同的白骨居所當中。

  這些是,曾今生活在這裡的,從【農場】中逃離的古人種後裔,以及他們因為懵懂與天性,曾經生下的……孩子。

  洛老闆此時輕聲道:「雖然沒打算連它們父母的靈也找回來,畢竟在這裡……父母已經存在,而且也不是當初親手埋葬它們的面孔,不過我想……家人,還是要齊整一些,才算是好的吧。」

  再生意識,此時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製作出來,為了那些如同孤魂野鬼般的小怨靈能夠有所寄託的【過往】所真正具顯化出來的聚居地,看著那些一個個鮮活的,陪伴過自己一段時間的小怨靈們,在父母的陪伴之下,在這裡穿梭的景象……它甚至已經分不清楚,到底真與假之間,到底有什麼區別。

  最後,洛老闆忽然問道:「不打算,給這個地方一個名字嗎。」

  它下意識道:「【以諾】……這裡以後,就叫做【以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