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那時候,一定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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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那時候,一定很絕望

  「你不妨我下來,被霍琅看見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簡尤沉沉悶悶地說,她伏在何冬臨的背上,兩隻腳在半空中晃蕩來晃蕩去,臉趴在他的肩頭,有氣無力地說。

  他腳步緩了緩,笑了:「算了,實驗室都燒了,就算我不願意,也前功盡棄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又輕又慢,像是在說著別人的、無關緊要的事情似的。

  只有簡尤聽到之後噌地一下抬起頭來,愣愣地盯著他的側臉。

  這是他視為理想的事業,怎麼可能有他所說的那麼不值一提,仿佛整個人沒了鬥志似的。

  「不是啊!你的重要文件和數據,我都搶出來了!」

  簡尤激動地晃了晃身子,他被她一晃,有些站不穩似的,額頭也冒出了汗。

  她正奇怪著,怎麼何冬臨突然虛了這麼多,他便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

  「重要的不只是數據,還有我做實驗的那些對照組,都燒了。」

  他淡淡地說,一字一句的,說的有幾分吃力,仿佛背在背上的不是瘦小的簡尤,而是一塊沉重的石頭似的。

  「對了,下次別這麼傻了,這麼大的火,運氣不好,真的沒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連帶著腳步都有幾分踉蹌,他穩了穩站好緩了一會後繼續往前走。

  「你怎麼知道我進去了?」

  簡尤一直不知道這件事,於是好奇地問。

  「電視上,有記者直播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就在記者的身後就撲了進去。」

  何冬臨聲音啞了啞,誰都無法想像他看到的時候,感覺心臟都停止跳動了。

  他那時候正在跟溫教授討論事情,忽然電視機的新聞播放跳了出來,原本兩個人的心思都不在電視機上。

  只是在主持人的那聲驚呼中,兩個人的目光都挪到了新聞上,這才發現了簡尤撲進了火場。

  他想到這,只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心慌和無措,仿佛要從身體裡剝離出一塊生生的肉,讓人窒息。

  「你怎麼了?」

  簡尤忽然問。

  問得有些奇怪,又有些突兀,所以何冬臨頓了一下,不解:「什麼怎麼了?」

  然而簡尤卻皺著眉看著何冬臨,此時在她眼裡的何冬臨,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毫無血色,沒有任何生氣。

  他的額頭上的汗滲了出來,落到了他的眼睛裡,他才無意識地眨了眨眼。

  鼻子上,嘴巴上,下頜角和脖子,全都是汗水,他眼神有些茫然,微微側了側臉用餘光看向簡尤。

  「怎麼了?」

  得不到簡尤的回答,他才又問了一句。

  簡尤這個時候很是著急地看著他,忍住嗓子撕裂似的痛,連忙說:

  「你把我放下來,我沒事的。」

  「你別說話了,也不要走太多路喘氣,你肺裡面的灰塵還沒清楚,你越說話呼吸越難受。」

  何冬臨無意識地咳了一聲,道。

  「你才別說話!你放我下來!」

  簡尤一晃身子,原本她以為會很難才能下來,誰知道她一晃,何冬臨卻像不堪重負似的,手一下子就鬆開了。

  簡尤一下子跳到地上,一把拽住何冬臨,把他拉過來面向她,她才驚得嚇了一跳。

  太蒼白了,沒有半點血色,連嘴唇都變的灰白,他皺了皺眉,呼吸有些困難似的說:

  「怎麼了?」

  「你不太對勁,我去打車!你站著別動!」

  簡尤按住了人,不讓他動,她咳嗽了兩聲之後臉面跑到遠處的路邊去打車。

  原本何冬臨就是說背她到馬路邊打車的,但是還沒到馬路邊,何冬臨自己就變得不對勁起來,反而簡尤更像一個正常人。

  他此時被簡尤孤零零地丟在原地,他輕輕地抬著眼望著不遠處打車的簡尤。

  頭暈的症狀直接襲上大腦,他扶著一邊的樹幹才勉強站著。

  簡尤打完車之後一回頭,正巧這個時候何冬臨咚得一聲,猛地砸在地上,嚇得簡尤飛奔著跑過去:

  「你怎樣了!」

  她咬牙黑了臉:「你有病啊!?

  你自己不舒服感覺不到嗎?

  還非要背我!」

  何冬臨虛虛地抬了抬眼,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什麼,但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簡尤沒辦法,不再管他說什麼,把人拽起來就往計程車那邊拖。

  計程車司機看著也傻了,有些猶豫該不該幫忙,又不想惹麻煩,但看見簡尤一個小姑娘這麼狼狽,也就一咬牙上去了:

  「來,我來抬,你去開門!」

  好不容易把何冬臨送到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天氣更冷了些,但是不能讓何冬臨穿著羽絨服睡下,於是幫他脫衣服。

  誰知道一扯他右手的袖子,他頓時睜了睜眼——疼醒的,他猛地一陣咳嗽,臉都憋紅了,掃了一眼簡尤之後又暈過去。

  簡尤一開始不太理解,但她把羽絨服脫下來之後,臉唰地一下變得青白色。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纏滿了繃帶的手臂,眼淚一下子就襲上眼睛裡。

  「嘶——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傷?

  怎麼傷這麼嚴重還穿羽絨服,不要命了!?」

  護士吸了一口冷氣,看著那有些被弄得亂七八糟的紗布,露出來的一角根本沒有一處好肉。

  她又皺了眉,上前去把繃帶都拆除了,打算重新給何冬臨包紮一下,誰知道看著體無完膚的手臂,還是忍不住咽了一下嗓子:

  「這是……燒傷?」

  簡尤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盯著他的那隻右手,感覺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揣著她的心臟,讓她渾身失了血似的冰涼。

  「真是胡來!燒傷了怎麼能這樣粗暴地對待傷口!這不是傷上加傷嗎!?」

  護士生氣病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忍不住罵了出來。

  只有簡尤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口,她感覺又生氣、又無奈、又害怕,最後化作一腔怒火拍了他的左側肩膀一下:

  「你是不是瘋啊!?

  你說我瘋,你燒傷了還要背我,我又不是瘸了,用得著你這樣背!?

  你這手……」

  後半句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她哽咽著,淚已經往下滑了。

  被她這樣猛地拍了一下,又或者是護士給他重新包紮傷口,讓他疼醒了,但又醒得不徹底,只是半睡半醒地撐開了一條縫隙似的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看見了簡尤,又好像感覺在做夢,他覺得腦子裡一片混沌,最後脫口而出:

  「對不起。」

  「什麼?」

  簡尤一下子皺了眉,她緊張地盯著何冬臨,生怕他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你為什麼道歉。」

  他混混沌沌地側了一下臉,呼吸有些困難似的,說:

  「你那時候……一定很絕望吧。」

  簡尤無聲地搖搖頭,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她看見他了,雖然救她的人是宋文無,但她從來沒對他失望過,也沒有感覺到絕望。

  何冬臨很淺很淺地扯了一下嘴角,爾後眼睛徹底閉上,睡過去了。

  簡尤狠狠地擦了一把臉,因為有溫熱的眼淚淌下來的緣故,她臉上沾的黑灰也被她擦掉了一部分,只是依舊狼狽不堪。

  她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轉頭看向護士:「他怎麼樣了?

  要住院嗎?

  他的這個手……」

  「他傷口發炎了,現在在高燒,他這個情況必須住院了,你去給他辦理一下入院——誒?

  小姐!」

  護士無語地看著準備轉身去辦理手續,結果暈在門口的簡尤,有些累地嘆了一口氣,連忙叫人來把簡尤也給檢查了一邊。

  這些人,一個兩個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一個傷成這樣還穿著羽絨服到處跑,一個病了來醫院只顧著說話,有沒有不舒服也不說。

  簡尤其實沒暈,只是腿軟了一下,被護士扶起來之後,去辦了手續,還做了清肺開了藥,吃下去,才有時間回到何冬臨的床邊看著他。

  他睡得很沉,仿佛是暈死過去似的,呼吸很緩很輕,眉頭緊緊鎖著,像是在做什麼噩夢,眼皮底下的眼珠在瘋狂地轉動。

  偶爾夢到了什麼很嚇人的事情似的,呼吸猛地一下重起來,隨後睜了睜眼,望著簡尤的時候眼睛沒有任何焦點,意識還在夢裡。

  隨後很快又合上眼,剛剛的那一下睜眼就像是夢遊似的,沒有半點意識。

  簡尤盯著他好一會,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手是怎麼燒傷的,難道他也去了火場?

  那為什麼不說?

  而且還執意傷著背她。

  不痛嗎?

  她很想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他卻依舊睡著,半點要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她抱著一個熱水杯,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靜靜地望著他。

  盯了他很久,從晚上盯到深夜十點多,她絲毫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只是在他的眼睫毛忽然顫了顫的時候,瞬間回過神來。

  她目光緊張又狐疑地盯著他的臉:

  「你是不是醒了?

  還是又夢遊,你醒一醒吧,我有太多話想問你。」

  何冬臨沒有回應她,但眼睫毛卻一直在抖動,像是又要睜眼的模樣。

  半響,似乎忽然被驚了一下,他眼睛很用力地閉緊。

  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痛苦,他渾身蜷縮起來側躺著,人還沒醒,但卻痛苦而悲傷地脫口而出:

  「對不起,我沒有救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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