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萌萌站在陸池杉面前，紅著眼圈，也不說話。
陸池杉換了一條腿交疊在膝蓋上：「是不是唐音？她給你提供的潛在客戶名單？」
這個燕山國際之前確實是有來陸氏集團尋過合作的，但陸池杉的團隊做過合作方背調，資源老舊，管理混亂，公司內部拉幫結派傾軋嚴重，中高層手握資源吃回扣的現象更是屢禁不止。
所以，這一家早就進了陸氏的黑名單。
陶萌萌是新人，當然不會了解到這麼多信息。她只是一門心思想做出點成績，這一點，跟當年的唐音一模一樣。
聽陸池杉提到唐音，陶萌萌趕緊否認：「並沒有，陸總，這個客戶不是唐姐給我的。我——」
陸池杉冷哼一聲：「你不用為她打掩護，以後自己長點心眼。」
說完，他收了電腦，起身往外走。陶萌萌突然轉身追上去，似乎猶豫了很久，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陸總！剛才，我……我看到唐姐了。」
陸池杉肩膀微微一頓，他不是很明白，難道這個時候的唐音不是應該在會所里跟她的姐妹繼續男模趴體麼？
不過手機上的消費記錄已經有了消息提示，大概一小時前簽的單。
「在哪？」
陸池杉轉過半邊身子。
陶萌萌一臉認真：「就在辦公室。她過來給陸總您送一張卡。那個門禁又出問題了，她刷了半天沒刷開，我還以為是您上來了，正好剛洗完頭髮我就下來給她開門了。」
陸池杉微微皺緊眉頭：「這麼說，她看到你從樓上浴室下來了？」
陶萌萌紅著臉，低下頭：「嗯，但是陸總，我真的有向她解釋。可是唐姐好像並不太相信我。」
陸池杉攥了攥手掌，意味深長地看了陶萌萌一眼：「你沒必要跟她解釋，回頭更小心她一點就是了。」
陶萌萌的臉更紅了：「陸總，我……我覺得唐姐不是那樣的人。」
陸池杉挑了下眉：「是麼？那你明天早上，可以再穿著睡衣從樓上走下來試試看？」
說完，陸池杉提步出門。
他的心情莫名舒暢了不少。
想到唐音剛才站在辦公室門口看到陶萌萌剛洗完澡出來的那一幕，陸池杉就覺得很解氣。
他相信唐音應該會很後悔今天說出那種話的吧？真以為他非她不可了是不是！
歐陽卿處理完事情後，直接來了公司。
看到陸池杉正站在門口抽菸，他走過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老陸！什麼情況哎？這陶秘書怎麼會跟燕山那幫官僚狗談生意？」
陸池杉心滿意足地吸了口煙：「我說唐音坐不住了你信麼？」
歐陽卿想也沒想：「不信。」
陸池杉碰了個釘子，很不爽地瞪他一眼。
歐陽卿雙手一攤：「唐音她不是那種人。怎麼可能因為嫉妒那個小秘書，故意給她難搞的客戶？我估計是那個陶萌萌她太急功近利了，又沒經驗。講話辦事還嫩，容易適得其反。」
一個又單純又想出成績又漂亮的女孩子，在生意場上周旋，就算是不想打壞主意的人，也會覺得有機可乘，這是人的劣根性。
歐陽卿一針見血：「說到底老陸，這都是你造的孽。人家陶萌萌本來在下面好好地當管培生，是你非得給人一種能一步登天的錯覺。」
「你少在這兒給我說三道四的。」陸池杉不滿歐陽卿的態度，竟然第一時間是站在唐音的立場上，「你了解唐音？她不是哪種人？我跟你說今天她和她姐妹跑到牛郎店去，兩小時消費了我四十多萬，你信不信？」
歐陽卿目瞪口呆：「啊！真的啊！現在牛郎這麼賺錢了麼？」
「我特麼對牛彈琴。」陸池杉差點沒吐血，抬腳遠離此人。
歐陽卿在後面追：「不是，你自己算算看，我一小時時薪你才給我開多少？哪家會所啊，還招人麼！」
……
晚上九點半，唐音成為機器時光咖啡廳里的最後一個客人。
「這是我特調的新品，瑪格麗特的眼淚。上層是咖啡奶泡，中層是深焙的摩卡，底層是椰汁和朗姆酒。」
阿松給唐音做了一杯飲品，並再次提醒她已經這麼晚了，確定要喝咖啡麼？
「沒事，我喝咖啡不影響睡眠。」唐音坐在吧檯的轉椅上，舌頭抿了一口奶泡，軟軟淡淡的，有種特別的安心。
她說，其實她更想喝酒，但又不想去酒吧。
因為今天這樣的狀態，她知道她一定會喝多。
阿松是個心思細沉的人，以前他從來沒有在一天之內見過唐音來店兩次。
下午走的時候，跟梁言秋還是有說有笑的，這會兒晚上登門，整個人像被抽走了精氣神。
她點了咖啡，卻貪婪地用吸管去嗦最下層的酒。
阿松將最後一些容器收進洗碗機，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安安靜靜坐在唐音身邊。
他話不多，很多時候都是靜靜聽著。
比起梁言秋那種輸出型，這樣的安慰和療愈，有時候更有效。
「阿松，你有找過你的家人麼？」
唐音把下巴擱在吧檯上，指甲一點一點沿著杯子壁身，擺弄著。
阿松想了一下，點點頭：「找過。但是——」
唐音偏過頭，用僅露出的一隻眼睛看著他：「抱歉，我也知道，是很難的。」
「不是的，其實我找到了。」阿松解釋道。
唐音立刻起了精神，騰一下坐直身子：「你找到了？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從來沒跟我提過？」
阿松是唐音八歲那年在孤兒院認識的朋友，兩人一起生活了一年半。他比唐音小兩歲，從小性格就很內向，加上有一條腿殘疾，可想而知在孤兒院那樣的叢林法則環境下，生存有多艱難。
後來唐音被唐文韜帶走了，最放不下心的，也是獨自留在孤兒院裡的阿松。
甚至她還偷偷求著表哥唐北御帶她去看望阿松，給他送書本零食。
不過好在沒過多久，阿松也被一個退休的老教師收養了，唐音便從此失去了阿松的消息。
再次相遇是三年前，唐音無意中走進這家咖啡廳，緣分如此妙不可言。
重逢後說起這些年的經歷，辛酸一筆帶過。
唐音只知道阿松的養父沒多久就去世了，阿松後來是怎麼生活的，不得而知。
但他似乎連大學都沒念過，想來生活中所有的苦都在這個少年的前半生里登了場。
有關家人的事，他們彼此都很少提及。
但唐音今天問了，大概也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萌生了這麼強烈的想要找自己親生父親的衝動。
「因為，找到也沒什麼用啊。」阿松笑得很坦然，「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活還是要自己面對，自己負責。」
他沖的咖啡特調很暖，話卻像冰水一樣冷澆透心。
唐音再抬頭時，已經滿眼淚水了。
「小音，你是不是想家了？」
阿松抽出一張紙巾，溫柔地遞給她。
唐音點點頭，應了一聲。
可就在她擦去眼前模糊的那一刻，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瞬間，她瞳孔放大，呼吸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