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管，你找我？」唐音先接電話，同時插上車鑰匙，但沒開火。
「唐音，你今晚有空麼？」林晚生聲音溫溫徐徐的。
「哦，我跟朋友在外面。」唐音回答。
「沒事，我就是想跟你核實下周五那份表格。周一我開會要用，剛才發現數據上有點問題。」林晚生的意思是想問唐音方不方便開下電腦，看看是不是郵件發送的版本有誤。
「這樣啊，好的沒問題，我等會兒幫你看一下。」
唐音鬆了一口氣，原來林晚生不是來約她出去的，是自己想多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本是很正常的同事關係，被陸池杉鬧了幾次以後，唐音自己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主管了。
唐音先把梁言秋送回去，然後打車來到陸氏集團樓下。
她周五出來時沒帶電腦。說來也是運氣不好，這麼多年她第一次嘗試把周末僅僅當作是周末，不去在意那些隨時需要處理的瑣事。
沒想到即使沒有陸池杉搗亂，自己還是難逃回去加一次班的命運。
周日晚上八點多，辦公樓里只有零星亮著的幾盞燈。
唐音沒花多少時間就解決了問題，關上電腦，卻沒急著離開工位。
她走到飲水機那接了杯水，煙抽多了，一整晚都覺得喉嚨很不舒適。
站在窗邊往外望，從八樓看出去的風景，跟總經辦的二十三樓完全不一樣。
都說人往高處走，但高處那許多的不勝寒，只會被人咬著牙強咽下肚去。
唐音摸到口袋裡的黑卡，是剛才梁言秋還給她的。
她想上樓一趟，趁著今晚辦公室沒人，把卡直接放到陸池杉的桌子上好了。
免得明天當面還，免不了又要一番陰陽。
電梯直達樓上，唐音走到緊鎖的玻璃門前。
陸池杉的辦公室長期亮著燈，不管有沒有人，這是他的習慣。
唐音用指紋按了下鎖，滴滴一聲，提示權限有誤。
唐音的心臟驀然漏下一拍。
她記得自己上周還進去過的。
不過，早晚而已。
既然已經不是陸池杉的秘書，理應解除隨意進出總經辦的權限，這沒什麼不妥。
可就在唐音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門竟然被人從裡面打開了。
穿著清涼短袖的陶萌萌站在裡面，一手擋著門，另一隻手正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長髮。
那一刻，世界都安靜了。
「你——」
唐音愣住，舌頭和牙齒碰撞了一下，接著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唐姐，你怎麼來了？」
陶萌萌也愣了一下，臉上隨即一陣緋紅。
隨後她放下毛巾，下意識往樓上看了一眼。
唐音沒有聽到上面的動靜，但很顯然陶萌萌的每個反應和每個動作，都在表示樓上有人。
這裡是陸池杉的辦公室和休息室，唐音可以在裡面找出任何一個女人，卻找不出除了陸池杉以外的男人。
「我把這張卡還給陸總。」
唐音花了三秒鐘時間收斂情緒，將黑卡交給陶萌萌：「你放他桌上就行。」
說完似乎又覺得哪裡彆扭，唐音想。
這感覺就好像自己作為陸池杉的「大婆」，故意向他的小新歡來炫耀自己能任意使用陸池杉的銀行卡。
於是她又加了一句：「不是他給我的，是他忘在會所的。人家打電話找我取回來，我……」
「唐姐，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陶萌萌搓了搓發梢，把毛巾搭到手臂上，接過唐音手裡的卡，「而且你誤會了，我在這裡洗澡也不是因為陸總跟我——」
「你也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唐音打斷陶萌萌的話。
她一直相信陸池杉是個足夠殘忍的人。
既然自己剛才能對他說了那樣的話，那麼他就能做出眼前這樣的事。
原來，擔心自己不停糾纏，無法下定決心放手的人——
從來不是只有她自己。
原來，陸池杉一直都比她更堅決。
唐音怕自己再說下去會哽咽，更怕等下陸池杉走下樓來，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彼此的眼神會怎麼判定輸贏。
「我先走了。」
她沒有再多停留一秒，轉身離去。
原來，從一樓銷售中心爬到二十三樓的總經辦，需要五年時間。
而從二十三樓落回到與這個男人徹底陌路的距離——
只要心碎一秒鐘。
她不是沒有給自己偷偷挽過尊嚴，私以為陸池杉對陶萌萌的態度，或許只是想要培養她，來代替自己成為新的秘書。
只要陸池杉一天沒動過陶萌萌，是不是說明他對她還有特別的感情，是不是說明他還有故意跟她賭氣，試圖挽留？
可人有的時候偏偏喜歡做賤事，說賤話——
原來那個男人想要做出絕情的事，真的連刀子都不用出。
唐音幾乎是逃出陸氏集團的大樓，身後是踩碎的斑駁的燈光。
她並沒有注意到，陸池杉此時正坐在隔壁的咖啡廳，戴著耳機開視頻會議。
十分鐘後，會議結束。
陶萌萌走進咖啡廳，來到陸池杉面前。
「謝謝陸總，我已經弄好了。」
她把被紅酒潑髒的衣服打包到袋子裡，頭上的酒漬也已經洗乾淨了。
陸池杉合上電腦，看了她一眼：「誰讓你去見燕山國際的產品經理的？」
他跟唐音爭吵之後，心情很不好。他把歐陽卿他們幾個叫了出來，想喝幾杯。
可是哥幾個都有安排，來不了那麼早，於是陸池杉自己先過去了。
剛進門，就看到陶萌萌正攔著一個客戶模樣的人說話。
那積極又堅持的態度，像極了當年為了跑單子而奮不顧身的唐小音。
對方被她惹煩了，抬手一杯紅酒潑過去。
陶萌萌被淋了一頭一身，眼淚直打轉。
陸池杉上去把人截下來，甩手一瓶子給對方開了腦殼子。
現在歐陽卿在警察局做協調，段子逢幫人家送醫院縫腦瓢。
陶萌萌一身狼狽，但還惦記著有份ppt要今晚完成，否則明天開會來不及。
於是陸池上讓她用了總經辦休息室的浴室，把頭髮洗洗乾淨，身上衣服換一下。
他則不方便留在上面，便來到樓下的咖啡廳等著。